第43章 她与他的二三事（七）
“你爹娘知道吗？”帝朝暮转头问道，她示意手下人停下动作，冷冷地盯着她。
“知道！”春娘道：“春娘不孝，来世再好好侍奉爹娘！”
帝朝暮瞧见人群中一对老夫妻正在抹眼泪，看着春娘的眸中尽是悲戚与不舍。
想来那便是春娘的爹娘了。“你不怕死吗？”帝朝暮又问。
“不怕！”春娘握紧了手中的柴刀，“春娘的命是殿下救的，现如今，殿下所守的，民女所爱的国有难，民女自当出一份力！”
“这不仅仅是殿下的国，亦是民女的家，国若破，家何在！”
她语气铿锵，神情坚定。
小小的女郎，竟也能有如此胆魄。
女子总是被男子所看轻，但现如今又有几名男子能如春娘这般。
帝朝暮闻言，好心情地勾了勾唇。
“我可不会救人，给她弄两件战甲。”
这是答应了。
她没问自己何时救过她，只是淡淡地朝手下吩咐了句。
她从不会救于她无用的人，想来是那女郎认错了。
那既然都错了，何不将错就错，成为她的助力。
帝朝暮对此并没有任何负罪感，反正是她自己找来的。
春娘因她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而喜出望外，回头望向了养育自己的父母，眼含热泪。
那对年老的夫妻相互搀扶着，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老态浑浊的眸中有泪光闪过。
“……殿下”人群中一道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那是礼部尚书的庶女。
跟她爹一样，是个油盐不进的老迂腐。
“臣女会武功，殿下带我一个吧。”
帝朝暮最烦的就是她还有她那个爹。
迂腐至极，却又偏偏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让她一度地想杀了他们又找不到理由。
被他们瞧见了自己的不好之处，老迂腐就跟阿兄告状，小迂腐就天天给她下帖子，约她见面好在她耳边絮絮叨叨。
她的本事帝朝暮是知道的，三脚猫功夫。
“不怕死就尽管来。”帝朝暮道：“十六，给户部尚书家的千金也拿一套战甲。”
“是！”
“殿下，能不能带我一个……”
“殿下，我也想去。”
“殿下，带我一个吧！”
继户部尚书家的千金之后，又陆陆续续站出来了几位女郎。
她们目光坚定，神情严肃。
这一战必败，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可她们还是选择了站出来。
用着三脚猫的功夫，再为这片养育了他们的国土出最后一份份力。
帝朝暮没再说什么，只示意十六去为她们拿战甲兵器。
很快，一支奇怪的队伍便朝着城门口浩浩荡荡地走去。
她们是战士，却又与其他战士不同，区别不仅仅在于她们是一支由女人组成的队伍。
军队的严肃纪律在她们这儿好像并不存在。
“哎春娘，你说殿下救过你是怎么一回事啊？”小十六撞了撞春娘的肩，
“整个凤京又不是没人知道殿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救人？杀人还差不多吧。”
“殿下是好人。”春娘没好气地瞪着她一眼，“殿下从不滥杀无辜的，若说殿下不会救人，那你们又是从何而来的！”
小十六语塞，也是，殿下若不救她们，她们又怎么可能放弃自由甘愿成为她手中的刀呢。
毕竟，殿下可从不会做强迫人的事。
怼完小十六的春娘好心情地弯了弯眸，“殿下或许不记得什么时候救过我了，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是殿下救的我。”
那段时光是黑暗的，是她从不愿提起的，殿下也是。
或许殿下自己都不知道，那年放那把火的人，是无数幸存者的救赎。
是她的救赎。
小十六不也是从那个地方被殿下间接给救出来的一员嘛。
她记得可清了，认出小十六来是因为她眼角的那颗红色泪痣与当年被拍出高价的那名小女孩一模一样。
有时候不得不羡慕那些傻小孩，无形之中逃过一个又一个危险。
小十六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虽成为了帝朝暮手里的刀，却也并未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单纯地活到了现在。
帝朝暮是想送她离开的，她那般单纯的孩子应该活在阳光底下。
帝朝暮从未将小十六当做刀反倒是将她当成了妹妹在疼。
她不止一次在想，自己要是有小十六怎么幸运就好了，在未入火坑前就被人救下。
那样的话，她会不会活的更加开心？
这一战，那位“仙人”并没有出手。
他踏在剑身上，立于天空，低头俯视着这群蝼蚁自相残杀。
身边的人陆陆续续地倒下，不知何时起，战场上就只剩下了帝朝暮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噗呲！”一杆长枪从后背插入，贯穿前胸。
帝朝暮有一瞬间地愣怔。
“凤月长公主真是颠覆了本仙的想象。”白衣男子拍着手从一众士兵身后绕过来。
“那般自私的人怎么会为了一些愚民而放弃自己的生命呢，为什么啊？”
帝朝暮不知为什么，感觉得到疼却迟迟为死，明明长枪都刺破了心脏。
想来，是眼前这位“仙人”的杰作吧。
“我所为何，与你又有何干？”帝朝暮扯了扯嘴角，嘲讽地笑了，“仙？也不知哪路妖魔鬼怪，也敢自称为仙？”
白衣男子俊逸的脸庞有一瞬间扭曲，但很快便调整过来了。
“你是为了你那兄长吧。”他轻笑道：“你可知，在我的幻境中，那最爱的兄长为了那些愚民放弃了你啊……”
帝朝暮瞳孔骤缩神色有一瞬间恐慌，却被男子很好的捕捉到了。
“怎么？再次被亲爱的人抛弃的感觉如何？”男子恶劣地笑道。
“……阿兄是一国之君，自当以百姓为先。”
再次被抛弃的滋味能有多好？
痛不欲生，哪怕明知阿兄别无选择，不得不这么做，可心还会是痛。
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被抛弃的滋味了。
“你把我阿兄藏到哪儿了？”她抬眸看向他。
“死到临头了还在惦记着你那兄长？”
“总不能让我为了一个抛弃过我的人死吧，那不公平。”帝朝暮眸中晦涩难辨，“伤害过我的人总要付出代价的，哪怕那是我阿兄。”
她的目光，令男子胆寒，这方贫瘠的小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物。
好在她不是修仙界的人，不然的话依照这个性子，修仙界定会被她搅个天翻地覆。
“我满足你。”男子的手覆上了她的头顶，“你们兄妹便在黄泉想见吧。”
“不要！你说过不伤她的！”
……
隐约中，帝朝暮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可此时的她却没有力气再想这道声音是谁的……
“嘭！”这具美丽得过分的尸体倒地却没激起任何尘灰，有的只是飞溅到四周的血滴。
“国师，凤京已经被我国拿下，现在有请国师移步。”
凤国败了。
城外的尸山血海在哪儿堆放的几天几夜，没有任何人前去清理。
国师在皇城之中饶有兴趣地看向了天空中凭空出现的黑云。
这方世界虽贫瘠，但能聘美修仙者的能人异士倒也不少。
现如今城外能有什么？
不过是尸体罢了，谁爱捡谁捡走就是了，用不着他大动干戈。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在这儿也待不了多久了。
……
一个人最害怕什么，恐怕只有自己才知道。
她生时丧母，生父不喜，后母苛待，外祖父一家因着母亲的缘故纷纷辞官回了祖籍，弃她而不顾，让她独自一人在吃人的深宫中生活。
从开始记事起，便有宫婢太监常常在耳边辱骂，欺辱于她，忍无可忍之下，不过两岁的她第一次杀了人。
鲜血溅了她满身，她却觉得无比开心。
她这个灾星因为这次杀人被送走了，说是送到庄子上，可谁又知道真的是送去庄子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