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客栈糗事
这几位武艺高强,年轻气盛的公子哥,若是发现自己遇到了黑店,不但不会骨软筋麻,担惊受怕,反而会洗出望外,沾沾自喜上天怎次这样一个证明自己的极好机会。
随之而来的是这家小店遭遇倾覆的灭顶之灾。
今日却见掌柜表面装着不慌不忙,手中的键盘却一会儿拨成十五,一会儿拨成五十,一会儿又拨成六十,又归零,又拨动,转换的速度极快,重要的是他面前并未放本客栈的账本,说他记性太好,又不太现实,所以只能说他被这群小娃娃威胁着,亦或是他根本就是他们化形而成的。
叶烛尘看白夕玄盯着窗户上那洞久久不曾说话,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欲将她的思绪拉回来,于是微微弯腰,手相前一伸,做出“请”的姿态。
白夕玄看着他,仍就无声。
她不知叶烛尘在别人面前如何,反正只要是他见过的叶烛尘脸上是从来不带笑的,如今整个人都多了些风吹古木的朗润少年气。
这种感觉就好比,你藏于山中时窥见一只满身戾气,哎呀咧嘴的狼王从身边掠过,然而,再次不期而遇时,他竟然会冲着你撒泼打滚。
但从头到尾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白夕玄无从得知。
“咳”白夕玄把头一扬,学着画本里皇帝妃子的高贵姿态,把胳膊缓缓抬起来,示意旁边那人好生扶着。
她想着,若他被自己气着了,终于露出真面目,那也好敞开天窗说亮话,若他仍然处变不惊,那保不了自己,以后要噎挺他多少回了,只望他自己好自珍重着。
叶烛尘见她竟然拿自己当奴才,不但不怒,反而正了腰身,原本微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得令”
叶烛尘莞尔,喜气地用自己的手迎上了白夕玄吊在半空的手,她的手说不上多么好看,大大小小有几处疤痕,有的周遭还晕着红,像是新添不久的。
但胜在手指白皙若雪。
在白夕玄眼中他的手迎上来时仿佛是极慢的,每一帧的间隙都够了叶烛尘翻然悔悟后愤然而起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但至始至终皆是迎上来的动作,未有转折。
叶烛尘的手轻袅袅的碰着她的手腕,仅有几层衣物相隔,不久那手上的温热就传开了,从前她道这感觉真是肉麻,现在
却心头一颤,千年的醉生梦死中只一刹,正对上了这感觉。
因这感觉,旁人要自持刀剑,跪求一死才能求来的信任,只要他伸手,白夕玄就能信了这盟友。
大抵也是她傲睨一世,果于自信惯了。
觉得无论什么人接近她都不会对她构成威胁
叶烛尘将她的手腕托着,因此两人之间距离比之先前是稍近的。
两人就这样扭捏的走到门边,白夕玄用闲着的时候推开了门,那门与墙相连接的木关节处便“吱呀吱呀”地响了起来。
该是年久失修,连上好的西厢房门也不灵活了。
除这一处声音,周周默然,皆寂静得可怕。
白夕玄向来不看重脸面,说当面被人指着鼻子骂也只会轻说两句得饶人处且饶人,排除胭脂这一外援,要见着她脸红怕是难事。
但被这样一个萍水相逢一天的可人放低身段牵着,她心觉羞赧,于是慢慢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说道:“歇着吧。”
叶烛尘无言,将手放下,进屋后,他的目光从身旁轻微晃动的帘子转至左前方的鱼缸,恰有一人影映照在水面。
那人清秀极了,似白衣儒士但神情紧张,屏气凝神着,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开刃的长剑。
看样子等待多时,蓄势待发。
这群人,若是想行侠仗义,大可将这小破店一锅端了,却在这里苦苦等寻。
想必是耳濡目染各大山主评价白夕玄时的夸张言论,感同身受圣人的感受,觉得她罪不容诛,所以在清晨时想将她缉拿,就算拿不到极品的圣器,得了些夸奖也是极好的。
白夕玄这边呢,对于任何想拿她的人既不能打也不能骂,唯恐伤了谁,害了温岚要两边讲和。
只是怕自己到时候百口莫辩,要剖开心来给他们看看自己绝无染指天界六大灵山的意思。
不免有些神仙当着骂白夕玄的面骂她是三界祸害,但她只是笑笑让他们三缄其口,思后行事,穿着穿着就成了,在不闭嘴,要你小命。
白夕玄对此束手无策,所以为了避免她与这两个人大打出手,白夕玄心中默念咒法,召出鬼藤温温柔柔地绑他们出来。
躲在帘子后那人至今不见刚刚推门而入的人走进自己的视线,只觉得后脖子痒得抓心挠肝,转用一只手握住刀柄,刚抬起另一手想挠痒,就碰到个坚若顽石的家伙。
他战战兢兢,害怕得心悸,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半响才转过头来,看见除了点缀的绿叶全身黢黑的藤条从房梁上钻了出来,他脚边凌乱着的是被挤碎掉落下来的木屑,那藤条此刻正在往自己身上缠绕。片刻,就将自己举起来,瞳孔在空中骤然一缩。
“啊……啊啊”
这声喊叫叠了两个人的力气。
两位埋伏着的公子此时都被靠着椅子,手被鬼腾缠于腰间,席地而坐,原先躲在柱子后那人仔细靠着眼前这两个人。
竟和画本中的鬼主与魔神主不胜相似。
“鬼主和……魔神主?”他瞪眼咋舌道。
其实世间没多少人见过他俩的真容,所以编画本的人将自己心中意向的两人绘了出来,女的灰头土貌,鹄面鸠形,男的鸢肩豺目,狰狞面目,两用丑,确实一种不堪入目。白夕玄见着,心中不悦,一挥手让自己和那位的真容入了画本,哪成想,画本因主人公的形貌昳丽卖得火热朝天。
两人的模样人尽皆知。
“不错”白夕玄莞尔。
观其一袭白衣唯唯诺诺,想必来自一直以浮文巧语感化他人的地篱山了,另一位持刀,腰间挂着符咒,应该是胜乌山的神仙。
胜乌那位见她承认了,瞬间热血沸腾。
山中长辈告诉他哪怕青丝蘸白雪,来路生云烟,我们也依然要坚守为民除害。
曾经天底下最大的害就在眼前,此时不出手什么时候出手?
所以他瞬间凝聚了周身灵力,又偷偷从腰带间取出两张已经画好的符咒贴在藤条上,嘴里默念咒语:“九昧真火,万物消长”
“开”他从地面一蹦而起,三人都被他的怪诞行为夺去了目光。
没反应!?
“开!”“开”“开开开开开”
他涨红了脸,咬牙切齿,手因为强烈地往外抻着而青筋暴起,
众人哭笑不得。
他神色慌张,落荒而逃
最终放弃了挣扎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
嘴角向下耷拉着,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好生待着,我自会送你们回家”白夕玄道。
随后她看那白衣少年手被勒得发红,于是将鬼藤松了松。
“哼,送我们回家,说得倒是好听,今日是落在你手里了,算是倒霉。”方才出丑那公子言道,他还不死心,拿自己的长剑想要一点一点割开鬼藤,但白夕玄怎能让他如愿,为了教训他,他每割一次,那鬼藤便加厚一层,又怕伤着他,所以便又让鬼藤松了些。
“白夕玄,如果你良心没被狗吃完的话就趁早放了我们,若是引得我父亲母亲要人来了,怕你吃不了兜着走”那人嘟囔道。
“放肆”白夕玄还没什么反应呢,叶烛尘先脸色一变,不愿意正眼看那少年,
“鬼主与天界温岚同尊位,尔等谗佞之徒岂配在此颠唇簸舌。”话音未落,将自己随身带的折扇打在鬼藤上,鬼藤受了刺激,马上紧紧地裹挟住猎物。
原先那人还似闹腾的山鹰,现在却陡然成了危在旦夕的金丝雀,只能发出低吟和哽咽。
白夕玄低身对他道了声谢谢,随后又将鬼藤放松了些。
那公子死里逃生,大口地喘着粗气,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随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长舒一口气。
白夕玄早就将旁人的诟病看开了,又苦于功德少,不经扣,于是大部分时候对于这些言论都是一笑置之,可这次不一样,一个本该与自己毫无交集的人,却毫不犹豫站在了自己这边,虽然不至于给白夕玄带来多少切实红利,但是至少她的内心得到了宽慰。这样也能少喝两次酒,少做几回梦。
但人总是喜欢看现象的,偏偏鬼永远找不到找不到好皮囊。
“谣言就像这鸿毳,虽小,亦可沉舟,亦可杀人,隐忍不发非是上策。”
“嗯”白夕玄答道。
“嗯?”白夕玄转头瞬间,看见柜子的门突然开了,有个人慢条斯理地走出来,与楼下那掌柜的长相一致。
他逐渐望着屋内所有的人以及陈设的物品,眼神懵懂,看起来像是在思考自己进去柜子前发生了什么,如今这里又发生了什么。
眼见他踉踉跄跄,就要摔倒,白夕玄赶紧过去扶住了他,等他能自己立稳了,白夕玄便转身去画法阵,将各少山主送回自己温馨的家园,可就在她刚转身,准备走到原来的位置时,一双双手从背后袭来,轻快迅疾,如浮光掠影般,毫厘之间就要碰到白夕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