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高二16班的班主任是历史老师，姓姬，叫姬明。班里的同学戏称他为小明。
小明个子不高，戴着细框眼镜，是学校的历史组组长，整天笑嘻嘻的，对待班上的同学很和善，大家都蛮喜欢他的。
姬明在讲台上说了些新学期的注意事项，正式宣布高二的开始。
戚生生恍然地扫视着整个教室，选文科的女生居多，班级四十多个人只有八个男生，其中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淡淡收回视线，能听见施映和蒋显允的谈笑声，忽然觉得周遭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雾再传进她的耳朵里，没有实质。
“生生？”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戚生生回过神，对上施映担忧的视线。
“想什么呢？叫你好几遍了。”
戚生生轻轻摇了摇头，眨了下酸涩的眼睛，忽然问道：“物化班在一楼吧？”
施映嗯了声，好奇她为什么问这个，随即转念一想就猜到了答案，宽慰道：“程于这个傻逼终于走了，以后你再也不用看见他了。”
是啊，再也看不见了。
戚生生眼睛发红，垂下眼睫毛发颤，勉强地笑了笑：“嗯。”
三年很短，很快就过去了，有的人也只会在特定的某个时刻而出现、存在，却在不知不觉中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有些人的暗恋炙热如阳，就像郑碧言，她们从不屑于把喜欢公之于众，虽然失败了，但也足够在时忱心里留下一道深刻的记忆。
可戚生生不是那种女生，她履行了暗恋里的一切义务和礼貌，瞒着所有人。
人不能太贪心，这个道理从戚望离开的时候她就明白的。这个世界是守恒的，得到一样东西就会随之失去一样。
关于虞宋，她的日记本上，速写本上都有他的存在，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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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高一，高二的节奏显然已经进入了紧张的备考状态，数学新授要在高二阶段全部完成，高三再从头复习刷题。所以在数学上的压力可想而知，戚生生的数学本就薄弱，160总分的卷子只能考到100出头，为了提高成绩她在上面下了不少功夫，再加上美术的课程也不能落下，忙碌的学习填满了她的生活，让她很少再去想其他事情。
只是在偶尔路过一楼时，她总会下意识放缓脚步，状似不经意地看向里面。
物化班的学习自主性很强，就算是下课时间大家也很少会吵闹，默默上厕所，回来继续刷题学习。
戚生生在最后一排的位置找到了垂眸转笔的虞宋。
戴着黑框眼镜的少年面庞沉静，眼里没有情绪，他沐浴在夕阳的余晖里，五官很柔软，光是坐在那里就像副温柔的画作。
戚生生心头一动，自然地收回目光。
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过羽毛球的社团活动了，戚生生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在开学典礼上，虞宋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那天阳光很大，所有人顶着烈日站在操场上，时不时有微风吹过，但也吹不走人心头的燥热。
戚生生个子不高，站在班级队伍的前列，她注视着台上的虞宋，目光一动不动。
他逆着光，皮肤在阳光下白的晃眼，校服宽大，风把衣摆吹起，勾勒出少年高挑的身形，那天他没有戴眼镜，和戚生生记忆里的金发少年重合。
阳光偶尔从指缝间闪烁，戚生生看得眼睛酸胀都没有移开视线。
自己和这个人，好像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那抹金发，那个礼貌又温和的笑容，她再也看不到了。
想到这，戚生生低下头，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唇角渐渐上扬。
阳光真刺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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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的梧城进入了最冷的时节，仿佛有下不净的雨水，让人心头烦闷。
元旦晚会结束后学校放了三天假，蒋显允的生日就在假期的最后一天，三人本想在外面一起过的，可是林若岚在家做了一桌子的菜，蒋显允无奈只能带着她俩回家庆祝。
林若岚是典型的职场女强人，她和丈夫在蒋显允三岁的时候就协议离婚了，这些年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都是采用的严厉手段。
蒋显允自从小学起就是班级里的骨干，每学期都必须拿到三好学生，到了高中之后变得更加苛刻，不准她掉出年级前五，必须班级第一，只要达不到便会施以责罚，甚至是体罚。
知道这些还是高二期中考的时候，那次班级第一名是另一个女生，蒋显允发挥失常掉到了班级第三，年级出了前十，成绩出来的第二天，蒋显允刚来班级，戚生生就注意到了对方身上的不对劲。
蒋显允戴回了之前的那副旧眼镜，下嘴唇中间有道撕裂的口子，手心还有红痕，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施映直接主动问了出来：“小允，谁打你了？”
蒋显允舔了下伤口，苦涩一笑：“不是，是我没考好，长长记性罢了。”
戚生生眉头皱在一起，难以想象蒋显允以前都是怎么过来的，她本以为林若岚只是严厉了些，没想到还会动手。
“我们要不要和老师说说？”戚生生试探道。
蒋显允连忙摇头，眼里划过惊恐和害怕：“不要，是我的错，是我没考好，我下一次考好就行了，真的。”
女生原本充满光亮的眼睛逐渐变得暗淡，戚生生看在眼里，总觉得胸口像被一块大石压着，透不过气。
这件事之后，戚生生对林若岚有了一种天然的害怕和抵触，迟疑地站在门口直到蒋显允叫她才脱鞋进门。
林若岚早已坐在餐桌边等着了，桌上都是蒋显允喜欢吃的菜，中间还摆着一个粉色的蛋糕，甜腻的味道被菜香味掩盖，造型和颜色怎么看怎么幼稚。
蒋显允脸上没什么表情，今天除了戚生生和施映之外再没有其他客人了，三人沉默地坐在桌边，气氛有些凝滞，不像过生日，倒像是在完成任务。
“今天是小允17岁的生日，已经是13年了，明年你们就要高考了，往后玩的时间越来越少，还是要多花些功夫在学习上，毕竟学习才是你们这个年纪的主要任务，以后别动不动就出去玩，多看会书比什么都重要。”
林若岚见大家都不说话，便主动输出了一套自己的看法，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这番话让场面越来越低迷。
蒋显允低下头，眼里有着明显的倦意，她嗯了声：“知道了。”
施映闻言看了眼蒋显允，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
她是家里的独生子，父母忙于工作，在她小时候便把她扔给了奶奶带，大了之后就每个月给点钱，很少关心过她，连她谈恋爱了都不知道，说散养都是好听的。
她没感受过那种来自父母无微不至的关心，但她看到蒋显允这幅被爱裹挟的样子，自己也十分难受。
两人坐得近，施映悄悄伸出手，在桌下握住了蒋显允的手，那双冰凉的手在触碰到施映的体温时骤然一僵，蒋显允诧异地偏过头看向施映，对方却对着她微微一笑，用极低的声音说道：“17岁生日快乐。”
蒋显允盯着施映的眼睛，漆黑的瞳仁倒映出她的样子，鼻尖霎时酸涩难耐，她极快抿了下唇，心跳不受控制得猛然加速。
沉默地吃完了这顿饭，三人逃进了房间里，施映首先夸张地呼了一大口气，拍着胸口道：“憋着不说话真的太难受了！”
戚生生笑：“我看你吹蜡烛的时候挺使劲的。”
蒋显允满脸心事重重，她勾了勾唇：”不好意思啊，我妈她就是这样，习惯就好。”
这句习惯就好，她在上次也说过。
习惯就好，是逼自己妥协，逼自己面对这种压抑的状态。
蒋显允已经妥协了，她挣脱不开这种不健康的家庭，无法让脆弱的母亲再受到来自她的伤害。
“可是她打你，这就是不对的。”施映难得表情严肃。
“自从我爸再婚之后，她就变了许多，以前她不这样的。”蒋显允淡淡道，“是我的问题，是我发挥失常了，这不怪她，她也很辛苦。”
“不是，你没有错……”
施映想反驳她，可是却被蒋显允岔开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你们的礼物呢？快拿出来让我瞧瞧。”
施映无奈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递给她：“我用零用钱买的mp3，很贵的，你不准弄丢了。”
蒋显允扬眉一笑：“谢谢，我一辈子也不会弄丢的。”
她打开礼盒，里面躺着一个红色的mp3，十分漂亮，看着就很贵。
戚生生从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的速写本，翻开到第一页展示在二人面前，笑容明媚：“答应你们的婚纱，我画好了。”
只见素白的纸上画着两套精美的婚纱，戚生生特意上了色，让纯白的婚纱多了几分鲜活。
左边的那套是个直筒的平肩长裙，右边的则是蕾丝长摆，十分华丽。
施映瞬间就知道了右边那套是属于自己的，高兴地冲过去揽着戚生生，指着本子道：“我太爱你了亲爱的，你是我肚里的蛔虫吧，也太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蒋显允则仔细端详着婚纱，下意识看了眼眉眼弯弯的施映，嘴角漾起一抹笑意：“确实很适合小施。”
“那你喜欢吗？”戚生生指着左边那个笑问。
蒋显允眼眸微闪，点点头：“喜欢，不过我觉得穿在施映身上会更好看。”
她抬眸看着施映，声音轻浅：“相较于婚纱，我更想试试西装。”
戚生生闻言笑容微顿，看着蒋显允眨了下眼。
“确实哎，感觉小允的气质穿西装会很帅呢。”施映想了想点头道，“不过结婚的时候哪有新娘穿西装的道理。”
“怎么不行。”戚生生忽然开口，面向蒋显允，嘴角含笑，“只要自己喜欢，怎样都可以。”
蒋显允闻言挑了下眉：“所以啊，这两套婚纱都给施映穿吧，我穿西装就好。”
施映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茫然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