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见……”
照清和花了大概五分钟时间搞懂赵青云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此期间, 赵青云始终躺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
“所以,你现在不知道你的新作品该写什么。”
“没错。”
照清和总结道:“灵感消失了, 思维凝滞了,想法停止了, 世界毁灭了。”
“很对。”
“但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添上最后这句世界毁灭了?”
“我的创作生涯死了。”赵青云忧伤地说,“难道这都不值得世界为此毁灭一次?”
“值得吗?不值得吗?值不值得另说, 这合理吗?不合理吧?还是合理?”照清和眨眼睛。
“这再合理不过了。”赵青云咬牙切齿地说,“世界应该感受我的痛苦。”
照清和觉得非常好笑,可与此同时又有种酸胀的东西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那感觉和在醉哥面前情不自禁的破坏欲不同,更像是被某种过于明亮的东西闪了眼睛。
“不是我要敷衍你,你应该和醉哥谈这种事。他是那种, 你提出问题,他就能给出切实可行的意见的人。”照清和说,“而我不是, 不过你生什么人气的时候,我能和你一起骂他。”
“首先我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知道该怎么做。然后,拜托,那可是醉哥。”赵青云梦呓般说, “他像是会因为什么事迷茫的样子吗?”
醉哥是行动派, 行动派很少把时间花在犹豫上。
赵青云没兴趣向一个绝对无法真正理解他状态的人倾述, 即使他认为朝有酒绝不会给出让他不满意的回应。
给朝有酒可能会给的回应计分,百分制的话,朝有酒的得分应该会在80到95之间。
“我没想过这些。你想得好多啊,真厉害。”照清和说。
“你别说我还真想象过和醉哥说这些的话他可能会怎么回应, 他可能会说,‘没事的,谁没有过踌躇不前,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谁都有对自己不满意的时候’,总之就是同一种风格的话吧。”
照清和想了一会儿,说:“我不这么觉得。”
“你觉得他会怎么说?”
“我不知道,但醉哥不是会说那些老套话的人吧。”
赵青云轻轻地哼了一声,没有反驳。照清和绕过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手机,看了一圈各色人发来的各种信息。
最近小缘的事情弄得他很多软件上的消息爆满,陌生人的好友申请太多了。
在无数条充斥着骂声的信息里,似乎有一条尤其短,晃眼过去,用词似乎也很礼貌。
照清和没心情细看,不过屏蔽拉黑时,凭本能留下了几条好友申请。
以后有空了再拉出来看看吧。
赵青云忽然说:“喂,你有什么建议吗?”
“新作品的建议?我也不知道你平时写什么类型的东西啊。你自己没有偏好吗?”
“我什么都写点儿。没有个人偏好。”
“也不缺钱是吗。”
赵青云懒得回这句话。
照清和又一次感觉到那种被酸胀咬了一口的感觉。他沉默了一阵,反过身,问:“这件事没那么重要吧。”
“那什么事才是重要的?生存,自由,信念,亲情,友情,爱情,哪一个都有人心甘情愿地为之而死,哪一个都有大群人写诗赞美。哪一个是更重要的?”
“……我错了,我之前不该说醉哥装逼。”照清和鼓掌,“醉哥活得很脚踏实地了,你不一样,你喝露水长大的。”
一般人谁会动不动就说什么,生存自由信念之类的东西啊?
就算说,也不会说得那么平静,而是把这些东西捣烂了,混杂在廉价的毒鸡汤里,一股脑地灌进听众嘴里恶心人。
赵青云依然闭着眼睛,保持原本的姿势躺在地上:“我从你的语气里里听到羡慕了。”
也不是羡慕,照清和想。
就是有些很昂贵也很好的东西,他没有拥有过,却很清楚地知道他并不想要。但就算不想要,那毕竟是很昂贵也很好的东西,看到别人有,他就只想移开眼神。
那也许,多少他还是有点羡慕吧。
“你好伤人啊。”照清和摇头,“你这么伤人肯定没什么朋友。”
“虽然我确实没什么朋友,但和我伤人没有根本上的联系。结论对了,理由错了。”赵青云烦闷地说,“所以我下一个故事到底写什么?我都要被这件事搞疯了。”
“不疯魔,不成活。”照清和煞有介事地说,“加油!加油!加油!”
接下来的几天都没发生什么新鲜事,大家的新学期也逐步走上正轨。
朝有酒是对此感受最深刻的人,好像忽然之间,寝室里的碰撞和隔阂就都软化变弱了。
大家本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人和人的性格上的差异是大,也针对不同的事情产生了些口角,可终究不是什么大事,不是特别小肚鸡肠的人,也不会多放在心上。
不过这才几天时间,五个人里的亲疏之别就显示出来了。
杜若和张灵均一起行动的时候比较多,赵青云和谁一起都还行,不怎么挑,不过能挑的话他更喜欢跟着朝有酒,照清和则行色匆匆,很少在寝室里呆太长时间,偶尔在校园里遇到他,他身边总是众星捧月般围着不同的人。
但非要说的话,关系都差不多。
时间很快就到了周末,于瑜打电话过来,让朝有酒去她指定的地方吃饭。
去之前朝有酒稍微搜了一下,那是家人均消费五百多的日料店,价格在同类型店面里不算夸张,可也不是很符合大部分大学生的消费水平和消费习惯。
起码不怎么符合于瑜的消费习惯。
于瑜是个能在头发上花五千块,在服饰鞋子上花五百块,在吃饭上花五十块的人。
朝有酒经常和对方一起吃饭,很多时候,朝有酒都怀疑于瑜是不是味觉有什么问题,再怎么寡淡无味,或者一尝全是佐料味的东西,于瑜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于瑜对此的反击是“明明是你口味太挑”。
怀着一种莫名的,嫁女儿般的忧虑和忐忑,朝有酒找到了那家店,被店员引到了指定的位置。
于瑜和她女友已经到了,朝有酒进门的时候,于瑜正靠在女友的肩上,捧着她装饰得亮晶晶的手机打游戏,根本没注意到朝有酒。
还是她女友轻轻推了她一下,于瑜才放下手机,开心地冲过来给了朝有酒一个抱抱:“朝哥!”
她女友沉静地坐在原位上,向他们投来优雅的微笑。
朝有酒的预感成真了。
他就知道这个不符合于瑜消费习惯的店,肯定说明了于瑜的女友情况不太一般。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就是她的女友看起来不像是二十出头的大学生,也不像是二十四五岁刚毕业的人,甚至也不是很像二十七八岁还没在职场上站稳脚跟的人。
……于瑜女友的年纪,比他想象中要大了不少。
朝有酒短暂地拥抱了于瑜一下,推开她,和于瑜一起坐下。
“苏怀易。你好。”对方说,她看上去妥帖而亲切,“朝有酒,对吗?你的名字非常有意思,让人印象深刻。”
草啊。
朝有酒没想到这顿饭是这种气氛。
于瑜说得那么轻描淡写,他还以为这就是一顿介绍一下彼此的普通情况,而且他预想中的这顿饭也不是吃日料,而是吃火锅,甚至烧烤。
新的人生经历出现了。
这顿饭看起来就是正经的“见家长”才会有的气氛啊!
草啊!于瑜!你是不是想挨打!
好在朝有酒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轻易不会掉链子,哪怕在心里狂骂草啊,脸上也绝对不会表露出自己的吃惊。
恰好相反,他还能表现得像是早就知道这顿饭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样子。
尽管他到现在也没搞懂这顿饭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好。”朝有酒点了点头,勉强搜刮着这时候能说的话,“听于瑜讲过你好多次了,苏——”
他还是卡词了。
“——苏姐。”朝有酒坚强地续上了称呼。
苏怀易露出一点矜持的微笑。
她的打扮看上去也是相当认真,浅驼色的大衣被脱下来叠好了放在一边,身上穿着温暖的白色高领毛衣,毛衣有些宽大,隐约勾勒出一点曲线。
妆容细致而慎重,很淡,色调温暖,让她看上去很年轻,但学生和职场精英之间的气质差距实在是太显著了,这是妆容无法弥补的。
“小鱼和你讲过我吗?我看不像。”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于瑜一眼,“小鱼?”
朝有酒终于能顺理成章地,跟随着苏怀易的眼神,把视线集中到于瑜的脸上。
于瑜在座位上缩成一团,弱小,可怜,又无助。
“讲过的嘛,那我肯定是讲过的。”她含含糊糊地说着,把染得花哨的发尾拿在手里,用手指头搅来搅去,“我跟朝哥讲过我女朋友的。”
苏怀易笑了笑,轻轻放过了她,转而和朝有酒说话:“于瑜和我总是聊到你呢,还说,我只要能见你就行了,不需要见她的父母。”
这话没法接。
朝有酒给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心想其实也不用见我的。
这叫什么事啊,肯定是于瑜意志不坚定,没办法和父母说起自己交了女朋友的事情,又没办法忽悠过女朋友,只好把他推出来当盾牌。
考虑到于瑜这边的情况确实比较特殊,于瑜的父母确实很难接受这件事,朝有酒也没怎么生气。
但还是不太高兴的。
于瑜心虚极了,接下来就只顾埋头猛吃,什么也不管。
苏怀易是个很亲切温和的人,和她相处和说话的感觉其实很舒服。朝有酒对朋友的恋情向来敬而远之,年龄、性别和家庭状况,他都不关心。
但怪就怪在,他一点也不关心,朋友们反而很愿意和他说起,很愿意接受他的意见。
于瑜带着女友请他吃饭就是实例。
“于瑜一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苏怀易笑着说,“她说你从小到大就有一大堆朋友,我见到你之前还没能体会到,但见到你之后,我就明白过来了。”
朝有酒礼貌地笑:“是她说话太夸张了,其实没有到她说得那个地步。”
“我不是在给你戴高帽,”苏怀易说,“请原谅,但一般情况下,和你同年龄段的男生,要么就毛毛躁躁,要么就小家子气,要么就突兀无礼到让女性不快。”
“但你……哪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也展示了非常多的优点。思维开阔,言辞谨慎,举止文雅,而且非常细心,又不至于让人觉得,”苏怀易沉吟了一下,“你们年轻人怎么说的?爹味。”
这是她在对话中第一次明确提及到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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