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四月六号]废弃工厂（二）
鹿河慢慢走到门后，先把耳朵贴在门边的墙壁上，小心避开那些翘起的铁片，努力辨
听里面有没有什么动静。
里面传来几声极小的说话声。
“捂住他的嘴……”
“你怎么敢……欺骗……”
“大胆……那批货……”
鹿河听不真切，但他发现铁门与墙壁之间留有一点缝隙。他挪到那个位置，不断变化站位试图看到说话的人。
终于在一个角度，鹿河看到了站着的蒋梓豪，他的身边站着几个凶神恶煞的人，一个瘦削的人被反绑着双手，被迫跪在他们面前，被绑着人似乎一直在求情，他的嘴不断张合，可他的求饶辩解并没有用，他还是被一个佩戴金色腰带的人重重踢了一脚。
那一脚让他倒在地上像虾一样蜷缩起来，不断翻滚着试图减轻腹部的痛苦。
金腰带弯下腰抓起了他的头发，把他拽起，恶狠狠地说：“我告诉过你！背叛我们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句话大概也想说给金腰带身后的那些人，故意说得很大声，让远在门边的鹿河听得一清二楚。
金腰带回头对后面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些人就冲过了上去，对被绑着人拳打脚踢，鹿河注意到蒋梓豪并没有动作，他反而意义不明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金腰带拍了拍蒋梓豪的肩膀，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蒋梓豪帮他点燃了，自己也点了一根，和他一起看着施虐的场景。
鹿河心觉不好，一瞬间电影里看过的被严令禁止那些画面在脑海中闪过，这群人不一定从事那些行当，但无缘无故绑架虐打一个公民都是违法的。
他悄悄绕到一处有几个堆叠起来的箱子与铁皮桶的存放处，拨打了报警电话。
对面的接线员告诉他他们会尽快赶到，让他保持通话流畅，他们可能随时联系他。
他又回到那个地方，那群人似乎打完了一轮，都站在周围抽烟，受害者躺在地上毫无动静，他们把烟灰弹到受害者身上，甚至还把未熄灭的烟蒂摁在受害者身上，随着受害者的痛苦嘶吼烫出一个个血洞。
鹿河看得触目惊心，他缩了缩肩膀，不敢再看下去，可这时一阵大风吹来，吹动了这扇年久失修的铁门，铁门缓缓向外打开，发出刺耳难听的“吱呀”声，鹿河心道不好，转身寻找能躲藏的地方。
里面传来一声怒喝：“什么人！”
伴随着重重的脚步声向门口急速跑来。
鹿河之前躲起来报警的地方很容易就会被发现，他慌不择路，跑进了一个楼梯下一个虚掩的小木门里，从仓库里出来的人在外面巡视了好几圈，慢慢逼近这个楼梯，最后是蒋梓豪的声音救了鹿河。
蒋梓豪说：“风吹的吧，今天风好像有点大。”
金腰带的声音也传来：“应该就是风吹的，这地方连个老鼠都没有，哪来的人。”
他们放下心来，走回了仓库里，鹿河听见那扇大门巨大的关门声，他松了一口气，转身站起来，打算看看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个小木门里似乎是配电室，里面有许多电表，还有很多标着几栋几层的电闸。所有的电闸都被关上了，还有一个标着总电闸字样电闸也被拉上了。
鹿河觉得这个地方肯定没有电了，百科上写这个地方废弃了十几年之久。他看到那些电表下都有小小的标注，好奇地凑近去看那些电表，却惊讶地发现有一个小电表里的数字正在缓缓转动，他看了一下这个电表下面的标注，上面写着厂房4-4-2。
按理来说统一断电就不会有电表转动了，这个转动的电表是因为漏电才转的？
鹿河对电路问题一窍不通，上高中的时候物理中与电有关的题目总是写错，现实遇见这样的问题更加捉瞎。
好在配电室的后门挂着一个工厂地图，地图上标注了具体的厂房位置，鹿河发现4-4-2的入口被标注一个后门入口，就像餐馆的厨房一样有两个门，而地图里没有清楚标注员工食堂在哪。
这个地方让鹿河十分好奇，他决定在警察来了告诉警察去这里看看。
鹿河想爬上这个楼梯看警察什么时候到来，这里，于是就踩着楼梯爬上二楼，二楼的楼梯上也上了锁，不过旁边的围栏是可以爬过去，鹿河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锋利的防盗刺网，慢慢地翻了过去。
上到三楼的鹿河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想看到门外，却看到仓库的门被打开了。
蒋梓豪和其他几个人戴着手套，把受害者拖了出来，鹿河清晰地看到受害者脸上都是血污，他穿着黑色的衣服，看不出来身上是否有刀伤，但被拖动时留下长长的一条血痕，后面的金腰带指挥着几个人不知道去哪找来了几桶水，熟练地朝地上冲，血迹很快就被冲走了。
鹿河看得目瞪口呆，连忙看了看时间，鹿河查过从最近的警察局开车到这里要二十分钟，即使警察可以超速行驶缩短时间，最快也要十五分钟。
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受害者已经生命垂危了，和电视剧里唧唧歪歪演了四十分钟一集完全不一样，鹿河感到棘手，第一次感受到现实黑恶势力的残忍。
而蒋梓豪似乎对这样的事并不害怕，他和其他人一起将受害者拖动到工厂内的那边草地上，找来了一把铁铲开始挖土，他们的速度很快，几个人一起挖，很快草地上就出现了一个大洞。
此时鹿河的手机响了。
鹿河接通后，是一个男人开始推销房地产，鹿河刚想挂断，却听见男人说：“距离附近警察局步行距离不超过五分钟，小偷都是绕着走的。”
一般干房地产推销的会先说离什么什么近，附近有什么方便的公共交通，再不济就先推销这是名校学区房，哪有一上来就说我们这房离警察局近坏人看了都绕着走。
鹿河咽了咽口水，小心问道：“你真的干推销？”
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气，“现在看来你是安全的，我是城南支队副队长谢行东，你还在工厂里吗？”
鹿河欣喜道：“我在，他们现在在工厂内的那片草地上，被绑起来的人可能受伤了，流了很多血，他们正在挖坑想把他埋进去。”
谢行东又问了他有几个人，工厂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鹿河把自己看到的都回答了。
副队长了解了情况，但仍然没有挂断电话。
过了一分钟工厂的大门突然被踢开了，一群武警冲进来。蒋梓昊他们听到动静后丢下铁铲转身就跑，鹿河看着蒋梓昊十分冷静地抓住靠近围墙的一座建筑上的装饰围栏，借力蹬起踏上墙壁，他身后是无数追着的子弹，快速地消失在了围墙后。
如果鹿河没记错的百科的内容，这堵墙后面有一个干涸的水塘，是在工厂建成之前就挖好了的，只是刚刚开始引水，就收到命令要这里修建一座工厂，不得已放弃了这个挖好的水塘，另改他处。
蒋梓昊从围墙上往下跳最少也有四米的高度，而他跳得迅速果决，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样的事他看过很多事。
他是跑了，可金腰带他们却被抓了。
鹿河这一次没有再爬着下楼，因为警察砸开了锁，发现了躲在三楼的他。
金腰带他们铐着手铐，双手抱头低眉顺眼的地挨个上警车，鹿河躲在一个武警后面远远地偷看他们，伤者已经被送往最近的医院了。
金腰带在最后一个上车，他似乎是感受到了鹿河的目光，转过头来狠狠瞪了一眼鹿河，吓了鹿河一大跳，毕竟鹿河身上的休闲服在警服里还是太显眼了。
他身后的警察推了他一把，“看什么？上车！”
鹿河见到了和他联系过的谢行东。
谢行东大概四十多岁，眼神如鹰一样锐利，先是上下扫视了鹿河几眼，看得鹿河不禁开始紧张起来。
过了一会谢行东也意识到自己不能用对待罪犯的样子对待报警人，于是努力挤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客客气气地请他上警车。
鹿河先把自己在配电室看到的事告诉他，谢行东思索了一下，安排了几个警官去配电室看看情况。
到了警局，给他做笔录的警察问他为什么突然跑去哪里，“毕竟那个地方不是很适合你们小年轻去玩。”
警察虽然问得温柔，但鹿河还是打了一个颤，他总不能说因为我在上一次的循环里看了同学的聊天记录。
于是他急中生智，编了一个理由，“我喜欢探险，在网上看到有人介绍过这个废弃工厂，我就想白天先来看看，晚上再带我朋友一起来探险。”
警察明显不信，一脸狐疑，可鹿河十分坚定，他确实问不出什么来。
做完了笔录，谢行东告诉鹿河，那个配电室和库房4-4-2确实有问题。
“总电闸是假的，找到了真的电闸，4-4-2里面有一些违禁物品。”
谢行东简略地告诉他，鹿河没想到里面居然真的藏了东西，谢行东很感谢他的检举，正打算转身离去，鹿河却又叫住了他。
鹿河把四月七号循环里看到的那个藏匿武器的地址告诉了谢行东。
谢行东很惊讶，又立即询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鹿河含糊道：“我有我自己的方法。”优点是保真，缺点是得死很多次。
看得出来谢行东很想抓他去审讯室好好盘问一番，可是不符合规矩，就算抓了他过去审，鹿河说的话他们也不一定会信。
鹿河回到了学校，按照辅导员交代的去了她办公室，她已经把方晴雅单独叫进去教训了一番。
辅导员叫他们一字排开站在她面前，“方晴雅，是鹿河听到了你的辱骂声，你得感恩鹿河及时告诉了我这件事，万一你误入歧途那可才真是完了。”
方晴雅狠狠地瞪了鹿河一眼，鹿河无所畏惧地瞪回去。鹿河眼睛大，拼瞪眼从来没有输过。
辅导员又说了一下同学间应该互帮互助团结友爱之类的话，然后让方晴雅对禾梦妤道歉。
方晴雅再度上演了不情不愿地道歉，禾梦妤大度地原谅了她。
这次方晴雅没有被单独留下，而是被允许和他们一起走了。
禾梦妤走在前面，鹿河跟在她后面，方晴雅走在鹿河身后。
突然方晴雅在鹿河身后幽幽开口，“禾梦妤，你可真了不起，勾了我哥和蒋梓昊还不够，还要招惹鹿河，你可真是饥渴。”
鹿河听到后回过头来看她，“被你哥哥喜欢真是倒霉啊，还没谈过恋爱就要为他守活寡，你活在大清还是大明？”
禾梦妤也难以置信地看着方晴雅，“我说过，我只是告诉了他我有喜欢的人，如果每一个喜欢我的人我都要答应他的话，这对你哥哥来说才叫过分吧。”
方晴雅就像个疯子一样，“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拒绝他呢？你在装什么，吊着我哥你很骄傲吧！”
禾梦妤更无语了，“他只是帮我把水杯拿回来过，我也感谢过他并且告诉他下次不用这么做了。他帮我从蒋梓昊那里拿回水杯到他和我表白也才三四天时间，我连他的社交软件账号都没有，我到底是靠什么吊着他？蒋梓昊吗？”
鹿河被禾梦妤的说法逗笑了，他看着方晴雅似乎又要说什么，赶紧拉着禾梦妤跑了。
鬼知道方晴雅又要说出什么胡话，她那一套歪理简直就是封建余孽，再听下去耳朵都要烂掉了。
等他们跑到了教学楼中间的花圃下时，禾梦妤对鹿河鞠了鞠躬，郑重道：“鹿河，谢谢你。”
鹿河：“没关系，都是同学。”
禾梦妤却拿出手机想要加他的社交账号，鹿河给了她一个专门用来加同学老师的账号。
两个人互相告别，鹿河看着禾梦妤走远，转身向校门走去。
可他还没走到校门口后面伸出一只强有力的手，把他往小仓库的方向拖。
鹿河拼命挣扎，那个人把他丢到了小仓库里的沙发上，喘着粗气问鹿河，“是你报的警？”
是蒋梓昊！
他居然从警察手下逃脱了，甚至逃回了学校。
鹿河：“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蒋梓昊：“你知道！”
他抓住鹿河的肩膀，“你知道的对吧，你知道我为什么去哪里。”
鹿河这才发现他脸上有许多擦伤，应该就是从围墙上跳下来时受到的伤。
“你明明和我一样，经历了那么多次。”
鹿河大失惊色，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