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相信他
权倾尘转过了身,想要回西苑去。
龙韶阳在她转身时开口道:“可你曾经也说过,你不需要我需要。那我现在也想说……”
龙韶阳走到了权倾尘的面前,一袭黑衣威严神秘,宛如夜之神祇:“我不需要你需要。”
权倾尘被他突如其来的霸气所震慑,连脚步也忘了抬。
龙韶阳伸出手将她抱住,权倾尘正要将他推开,只听他柔声道:“如果你害怕因为自己的难过,而让身边在乎的人担心。那你就把所有不好的情绪宣泄给我,我愿意做那个收纳你所有痛苦跟不快的人。”
“哪怕你笑的时候,都可以不用想起我。我只想要在你难过的时候,在你的身边。毕竟在我曾身处最低谷的时候,是你在我的身边。”
龙韶阳身上那股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权倾尘的鼻间,他的话一字一句的落在她的耳畔。
权倾尘伸起来推开他的手,慢慢的放了下去。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龙韶阳是如此的温柔。
他的斗篷很大,将她也裹在了里面,很温暖。
温暖得她的鼻头发酸,眼睛也发酸。
她感觉到胸腔间有某种东西在翻涌,在咆哮。就像是要将她的胸腔挤破,然后汹涌而出。
她紧紧攥住他的手,嘴巴咬住他的肩。
肩头和手臂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皱了眉头。他伸起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背。
权倾尘并不想哭,只是感觉胸口那里极痛极闷,就像是有一把尖锐的刀在那里搅动。
她才知道,原来她的心真的生病了。
娘亲、爹爹和哥哥的笑颜,一一的从她的脑海里闪过。她的眼眶里积满了水,再也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泪水犹如春季新发的洪水,源源不断地从她的眼里滚落……
湿了她的面颊,湿了他的衣衫……
权倾尘哭得直抽噎,龙韶阳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抱着她。
一向有严重洁癖的他,此刻却任由她的鼻涕眼泪流在他的衣衫上。
过了良久,龙韶阳见她哭得累了,便对她道:“我送你回去吧。”
权倾尘擦去了脸上残留的泪,点了点头。
龙韶阳将她放开然后转过身去蹲了下来,权倾尘先是一怔,随后上前趴在了他的背上。
他将她背了起来,穿过草场,向西苑走去。
她双眼发涩,脑袋发昏,喉咙发痛,昏昏沉沉的靠在他的背上。
晓风残月,草芒被吹得连绵起伏。不管有多么的恐惧和心伤,有他在身边,她就能感到静好和心安。
院里,水喜正因不见了权倾尘而十分的焦急。她见龙韶阳背着权倾尘回来了,忙冲上前来:“小姐你回来了,可急死我了。”
又再看见龙韶阳时,脸色沉了下去。待龙韶阳将权倾尘放了下来,水喜便一把将权倾尘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权倾尘对水喜道:“水喜你放心,七殿下不会出卖我们的。”
水喜道:“可是,他是皇子。”
权倾尘道:“我知道。但我相信他。”
龙韶阳望着权倾尘,这是她第二次说相信他了。
龙韶阳道:“我该走了。”说着转身离去,权倾尘上前一步将他叫住:“七殿下?”
龙韶阳停住了脚步。
一阵凉风袭来,地上堆积的枯叶片片翻飞……
夜寂静,寒声碎。
望着龙韶阳的背影,权倾尘眼中的泪再一次夺眶而出,原本想要说很多的话,张口却只有两个字:“珍重!”
龙韶阳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他很想回头再看一眼权倾尘,但是他没有。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走了。
如果他知道这一走,便是八年之久。那么无论如何,他当时一定会回头,再看她一眼。
叶太傅为权家曾多次冒死进谏,但他的进谏不但没有改变权家后来的命运,还因此让叶家被株连。
当陈碧烟将这一消息告诉了权倾尘后,权倾尘一把抓住她问道:“那蓁凌呢?”
陈碧烟道:“她……被流放漠北了。”
权倾尘放开了陈碧烟的手,喃喃自语:“漠北?”
漠北,是大天王朝的最北端。那里气候恶劣,常年风沙弥漫,极度缺水。
被流放漠北,说得好听一点,仅仅只比被处死好一点。
被流放漠北的,都代表是永远不会得到赦免的罪人。押解的官兵自然不会给他们任何好脸色,在途中被饿死渴死打死的人,数不胜数。
闭上眼,权倾尘不敢想象,叶蓁凌将面临的,是怎样的困境。
权倾尘缓缓睁开眼来:“碧烟,我们得走了。”
陈碧烟急道:“走?你们要去哪里?”
权倾尘道:“漠北。”
水喜惊道:“漠北?小姐,你疯了?”
权倾尘道:“我没疯,叶家是受我们牵连的,我不可以丢下蓁凌不管,我要去救她。”
看着水喜和陈碧烟一脸的不可置信,权倾尘从兜里摸出了一些碎银,递到了水喜的手里。
“水喜,你也不用跟着我去……”
“不,”水喜推开了权倾尘的手,望着她斩钉截铁道:“小姐去哪里,水喜就去哪里。”
当陈纪得知权倾尘和水喜要去漠北时,他没有反对。
他一向很敬重权帅,这几天下来也了解了他的女儿,知道他的女儿跟他一样,一旦下定了决心就绝不会动摇。
更何况他也清楚,权倾尘和水喜不能久留长安。
但是要让两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孤身在外,陈纪是万万不能放心的。
恰巧在这时,一个人在暗中联络上了陈纪。那便是权南山和叶太傅曾经的老师杨文博。
杨文博曾是长安城中最有名的文人宿儒,也是皇帝曾经最倚重和敬仰的人。后来他因身染宿疾便辞官归隐,不再过问政事。
此刻远在深山的他听闻两大爱徒惨遭构陷,落得家破人亡,便忍不住出山为他们料理后事。
他在暗中探访得知,权南山的女儿还活着,便一直在暗查权倾尘的下落。
陈家的祖籍是在洛阳,陈纪的母亲就留守在洛阳老家。而陈母的生辰就快到了,陈纪早已备下了生辰纲给母亲送去。
所以便让水喜和权倾尘扮作陈家的下人,跟随押送生辰纲的镖局一起出长安城去。
而陈纪与杨文博早已联系好,让权倾尘和水喜出了长安城后便一直往东,杨文博会在位于东边官道旁的第一个村庄里等他们。
临行前,权倾尘和陈碧烟相拥而泣。
如果说此刻的长安还有什么是让权倾尘最不舍的,那便是她在翰林书院内的那一群朋友。
权倾尘和水喜同镖局出了长安城后,押送生辰纲的镖局便先行离开,而她和水喜在城门外停留了下来。
她们在等一个人,那个人是龙韶阳。
漠然和陈碧烟从中帮权倾尘和龙韶阳约定好,让龙韶阳在权倾尘和水喜离开长安前,在东城门外与权倾尘见上一面。
红彤彤的朝阳跳出了东边的山头,地上昨夜落下的雨水开始在朝阳的暖意下蒸腾。
轻薄的晨雾就像天上被风吹散的云烟,一丝一缕如炊烟袅袅升起,再似海风拂过海面般荡漾开去,最后消散在看不见的远方。
宏伟的东城门像是一座孤高的山峰,伸出它巨大的臂膀,环抱住长安这座最繁华的城。
权倾尘望着城门,那里有重兵把守,拿着榜文和画像,出城的人都要一个一个的接受盘查。
地上的水汽已经蒸发完毕,太阳为神州大地镀上了一层灿灿的金光。已经临近午时,可权倾尘一直在等的人,迟迟没有到来。
那些官兵时不时的往他们这边张望,看得水喜的心里直发怵。
水喜低声道:“小姐,我们该走了,如果我们再继续逗留此地,怕会引起官兵的注意……”
权倾尘望着手中的碧绿瓷瓶,眼里浮起了一层雾气。
她抬起头来,望着澄碧如洗的蓝天,烈阳的光十分的刺眼。刺得她的双眼极痛,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固执的想要再见一次龙韶阳。不然此后面对万水千山,她的心里会孤单,会不安……
也许是她知道,这一别,便是前路茫茫,生死漫漫。
君问归期未有期……
何时是归,何日再见!
水喜看着她,知道她有太多的不舍,心里也是百感交集,轻轻叫道:“小姐……”
权倾尘擦去了脸上的泪,回过头来对水喜道:“水喜,我们走吧。”
原本早已准备好在这一天晨时来东城门与权倾尘见一面的龙韶阳,却突闻元皇后昏倒,他不得不赶去了昭和宫。
幸而元皇后没什么事,只是近来因萧淑妃和权家的事忧心积虑,以致成疾。
对于龙韶阳来说,元皇后就宛如他的第二个生母,而母亲的死让龙韶阳对宫中的任何人都不再放心,所以他只得留下来照顾元皇后。
元皇后看到他亲自守在床畔,心里固然高兴,可又见他皱着眉头,脸上隐有焦急之色,便道:“阳儿,你可有何事待要去做?如果有,那你便去吧。”
龙韶阳道:“可母后……”
元皇后道:“母后无碍,但如果你因母后而错过了一些重要的事,那母后的心里可就不安了。”
龙韶阳急匆匆的赶至东城门时,权倾尘和水喜早已离开。
他从马上跳了下来,城门的守卫识得这位京中最俊美的皇子,忙上前来向他行礼。
他举手示意不必,将马交给了他们。
城门外来往的人群繁杂,他不顾守卫的劝诫,度步朝门外走去。
午后的东城门依旧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他在一张张向他打量的面孔中张望,却寻不到想要找寻的人。
虽身处人流闹市,可他却感到孤单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