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亡国之奴
一时思绪涌起太多,心头也不自就有些疲惫,阖眼微微仰起头,面门就袭来一阵微风,雪点中夹杂着一片淡紫色的花瓣,轻轻覆上了自己的唇……这感觉,好似经羽就站在自己身前,再拥吻住了自己一般。
南翡抬指捻下那片花瓣,细细端详,又寻着花瓣飘来的方向望去,便见旁边的小巷子里,却有一烛火通明烟火腾腾的酒家,靠路边开了一个窗台,台上还正摆着一盆淡紫色的小花,尽管沐着这寒风翻雪的,却依旧直直立在那摇曳着。
南翡不禁轻笑,带着身后的宴衣抬脚就进了巷子。
叫了些酒菜,便径直朝着后院台,靠着小湖的位置寻了去,可能是因为这里寒气太重,所以除了南翡宴衣二人外周围没什么人,南翡坐下后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围栏上的吊花台,原来上面也种满了那种紫色小花。
此谓凡花,品相定是不如洚艽花那种神花,但却光凭着其极其耐寒这种属性,能屹在风雪中成为唯一的一道风景线,倒也够人好好瞻赏垂怜的。
南翡盯着这花,眼中是难得的静好柔情,宴衣坐在对面,却也似在畏惧一般,低着头不敢发一言,紧紧抓着自己的袖角。
“你看这花漂亮吗?”南翡淡淡开口,似乎心中都连带着平静了几分。
“漂……漂亮!不过宴衣却不是太喜欢!”听到这话,南翡轻抚花瓣的手顿了顿,又望向宴衣,感受到南翡的视线,宴衣也怯生生抬头对视。
“呵~就因为这让你想起了死前的痛苦是吗?”南翡说着又顺手摘下一朵来,轻捻着又别到了宴衣耳边。
“其实我倒觉得无甚,这其实反倒是一种最美的引渡解脱,做人的忧虑痛苦太多,唯七情六欲才是最无用!都不抵做个毫无感情的阴魂来的痛快!你接受了最美的死祭,沐着金光紫花,又忘却了一切痛苦……这样来到我身边,你应该感到庆幸才对啊!又何必再自找折磨呢?”南翡边说着,柔情意切的目光也转由望向了宴衣,指尖轻轻缠弄着宴衣垂在颌边的墨丝。
宴衣这次没再似以前般,慌张着就要移开视线,反倒也直视着南翡,眸中不自就多了一丝坚毅。
“主公说的固然不错!可这次,主公却也猜错了!”
“哦?那你为何不喜欢这花呢?能道由我听听吗?”
“我……这只因为,它让我觉得,我在主公这里,就只是主公那位故人的替代品!若不是因为我的相貌和死前看到的什么紫花金光,主公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我!”不得不说,连宴衣这性格也像极了经羽,直来直去绝不藏着任何不快,尽管现在面对南翡,也还是毫无保留地说出了心中疑虑。
南翡听后却又是一笑,恰巧这时酒菜也端了上来,南翡漫不经心接过酒杯就一饮而尽。
“你这么认为没错啊!在我这里你确实就只是个替代品!他是上神少门主!你只是一只低下的阴魂,他为了救我毫无顾忌献出了生命,而你却只得躲在我的保护之下!他最后为了那愚蠢的苍生,化作无尽花雨和我道别,这花算是他留与我仅剩的念想!现在在你这儿……你还没什么资格跟我谈什么喜不喜欢!”南翡笑着字字诛心,她可不似翡歌那般,黑的都非要说成白的。
既然心中就是这么想的,也没什么必要再搪塞掩护。
宴衣听着南翡这话,拽着袖角的手却握得更紧了些,忙又凑前几分。
“我也可以保护主公的!我也可以为了主公献出我的生命啊!哪怕是魂飞魄散也无所谓!我只想最后在主公心中是宴衣,而不是那个故人的替代品!”
“我不是太喜欢听这种空口无凭的大话!还有……我也很不喜欢有人违背我的意愿!”南翡说着眸光不自一寒,之前那种压迫住秉修的力量又瞬间笼住了宴衣,也倾身凑上,二人几乎鼻夹抵着鼻尖。
“你这份气量我很喜欢,不过抱歉,在我这你必须是替代品!你也应该为你的这张脸而感到庆幸!起码此刻,我眼中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听着南翡这话,宴衣一时又有些迷茫,事实也确实如此,相伴的两个人,不是只要做到对方眼中只有自己就行了吗!
“你会是经羽的对吗?”南翡声音有些颤抖,轻抚着宴衣的脸庞,也不知是在同宴衣说,还是在同自己说,身上的压制忽就不见,宴衣犹豫着开口又再闭上,话到嘴边却始终说不出口。
“你会似经羽一般,陪在我身边的对吗?”
“……我会~”宴衣最终还是妥协,一点头耳边的小花却不慎掉落风中,随着纷扬的雪点,一路飘寻,最后落在了城中主阁,顾子初的领边。
顾子初轻轻捻下小花,又整理了下肩帔,任身后侍女在为自己束发戴冠,此刻心中所想的,却全都是他的十燃,身披婚袍满簪整妆,扇面半掩垂眸含羞的样子。
想着想着,嘴角就不自上扬,样子完全是忘了,之前闵十燃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让我们把时间再往回调上一调,回到那火焰即将覆满全城却被南翡阻止住后,众将纷纷大惊失色,挥戟就要朝着黑雾鹫鸦袭出的地方追去,却又被闵十燃及时拦住。
蹑手蹑脚地轻轻关上房门,那样子似生怕吓到屋中的玉释公主般,嘴角宠溺的浅笑也只停顿片刻,等转过身来时,脸上又换上了熟悉的冷漠决绝,迈步缓缓走到首台,面前就径直袭来一只鹫鸦,刺耳的嘶鸣只一响起,却又被闵十燃抬手死死扼住,再一用力,鹫鸦便化作罡火消散。
闵十燃也没料想到对方居然还留了这一手,一个没注意掌心便被灼伤,忙松手任那罡火落下了高墙,这罡火属性喜阴寒,才刚落地就立马钻进了厚厚的雪层中,不见踪迹,闵十燃由此也猜到对方不会是什么简单的小角色,皱了皱眉似在思索,又讪讪收手。
“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身后的几位副将语气有些着急。
“既有客人来,想向我讨杯喜酒喝喝,这也没什么!你们现在且就下去准备准备,今日!不得同任何人起冲突!”
“是!!”几位副将齐齐应了一声,抱拳领旨后便忙退了下去,忙着为自家将军置办起成婚祭祀等事宜来,没错!就是祭祀!到了现在各位也应该猜到了顾子初,对于闵十燃的利用价值了吧!
约七十多年前,玉释公主受其父王临终前的托孤,不得不接下了这一国之主的位置,那时本已自立山头,重新建造了另一个国家的闵十燃得知此消息后,本是前去道贺并将自己手下的几座城池,也交与玉释公主手中的,却不想自己还没到,半途便又传来其他四国现已暂时结盟,一起攻打玉释公主所驻守的疆域,打算瓜分的消息。
闵十燃听后勃然大怒,马不停蹄地赶路,可还是来不及了,等自己到了那时,玉释公主已经快要亡国了,手下近万兵卒被杀,大半的国土也已被攻占,玉释公主被迫逃到了最后的一座城池内,身边也仅剩下无数忠心大臣的尸体。
各国君主亲自闯入殿内,逼迫着玉释公主要么自刎,要么沦为阶下囚为奴为婢,反正无论如何,凭她一个弱女子,都不可能再复国了!他们坚信如此,玉释公主自己也心亡如此。
缓缓滑落高位,颤颤巍巍抓起剑就要亲手了结,却不想闵十燃这时带着手下几位得力干将及时赶到,一柄青铜剑及时击碎了玉释公主手中的剑,也连带着割断了为首君主冠下的玉珠串。
玉珠坠地的嘀嗒声,似一记惊铃般敲醒了玉释公主的思绪。
“闵……闵十燃!你想做什么?!侍卫!侍卫!!”
“嘘~小点声!别打扰了已故之人的安静!”闵十燃手指竖于唇前,满脸血迹地狞笑着一步一步逼近,就似来自地狱的罗刹恶鬼般,听到闵十燃这话,几位君主向外望去,这才看到遍地的尸体,不自咽了咽口水慢慢退后,身边还剩下的一众侍卫忙冲上来护住了自家君主。
却不想闵十燃直接无视了他们,穿过人群径直来到了玉释公主面前,温柔伸出了手。
“别怕!我还在呢!”闵十燃六个字瞬间就让这个,哪怕到了临死都没流过一滴泪的玉释公主瞬间破防,扑进闵十燃怀里哭了起来。
“闵十燃!你这是什么意思?!区区一个亡国之奴罢!又再与你有何干系!!”许是真惧怕闵十燃手下的兵力还是什么,几位君主见闵十燃居然又向这个,自己曾经誓死捍卫过国家伸出了援手,惊慌着又大声斥道。
“汝国方建立不到十年!期间吾等却从未拦过汝的路!算是仁至义尽,现在若汝执意要以第三方的身份,与吾等站在对立面,吾等自也不怕!次时起兵一战,大不了连同汝国一并踏平!”这边几位君主在各种警告,可闵十燃却似乎没听进去任何一个字,依旧紧紧抱着玉释公主,轻轻安慰。
“第三方的身份?呵呵~是谁告诉你,我现在与这国家,就再无任何瓜葛了?嗯?”
“哼~若你彼时没脱离此国自立山头,现在还是此国的将军,我等自认兵不如人,也不会前来攻占!可现在你不是了,你有自己的国家子民,若想脱离这身份,除非你屠尽你那满城子民百姓!”又是那为首的君主如此说到,同时高殿外,数十大巫也已经将高殿包围住,抬脚一步一步靠近,脚下毒烟四荡,闵十燃带来的手下也都无一幸免都倒了下去。
闵十燃注意到这一幕,也没慌张,下巴摩挲着玉释公主的头顶。
“我们二国早已有联姻之亲,我现在是以玉释公主夫婿的身份,来护我的国家,不行吗?”其实也不用别人提,闵十燃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个理由实在太过牵强,光凭自己一句话就说联姻了,任谁都无法信服。
不过此刻她却没所谓,因为怀里的玉释这次没有反驳自己这话,其他人的看法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她的玉释默认了自己的这个身份!!
“呵呵~联姻?未免有些太过笑话,你一个女子之身,又如何成为她的夫婿!你是觉得我等太过好骗吗?”说着,那数十大巫也已经来到了身后,随着自家君主一声令下,便将闵十燃和玉释公主包围了起来。
这些大巫的巫术也着实厉害,轻易就牢牢制住二人,地面顷刻间剧烈摇晃起来,各君主退出高殿就等着听闵十燃魂飞魄散的好消息。
却不想二人虽身死,可最后时刻那玉释公主却主动为闵十燃挡下了所有攻击。
“答应我……替我好好守住这座城!”这是玉释公主在消逝前对闵十燃说的最后一句话,闵十燃暴走,一直被埋在心头的混沌妖丹被激发,突起杀尽了数十大巫和君主,动乱之中手里玉释公主最后的一丝魂识,也不小心被顾子初融入眼中。
闵十燃本以为不会出什么问题,想着得先收拢城中冤魂重要,可不想才一个转头,顾子初就被化作蛇妖的青阳治给掳走,拐入第三界,从此了无音讯。
闵十燃心头烦躁,却还是带着玉释公主的尸体,一手建立了鬼城并与人界生城达成协议,每至夜晚便出城寻找顾子初的踪迹,妄想能再救活这玉释公主!
顾子初对其来说,一直都只是一枚棋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