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百鬼认主
透过密布的树叶,便看见翡歌此时正和那个灰衣男子紧贴在一起,距离有些过于亲密了,可二人却丝毫不顾及,男子更是直接靠到了翡歌怀里,脚丫摇摇晃晃地开始啃起手中的那只青梨。
言苑望着望着,扶在窗棂上的手不自觉又握紧几分,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甚至根本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举动。
“言苑~言苑?”作为大师兄的言扬还是比其他人更细心些,上前轻声唤着言苑。
“言扬师兄唤言苑何事啊?”
“之前不是见你倒在檐下后,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吗?难道不是受伤了?”言扬说完言苑又瞬间想起之前翡歌抱住自己轻靡那一幕,不禁脸色一红,下意识便捂住了自己耳后。
“无……无事的师兄!言苑现在已经好了许多,就不劳烦师兄费心了!”
“可见你那时的样子不像没事啊!别说现在体内没什么异样你就不放在心上,要等之后突然发作就来不及了!”
“苑儿知道,是真的没事了!前辈都已经帮我将毒逼出了!”言扬听到是翡歌帮的忙,便再无甚异议,转过身去替其他师弟包扎伤口。
树上,那男子已经弓在那儿看了起码得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可现在却依旧毫无倦怠之意,因为距离太远翡歌也看不清男子到底是人是鬼,见其不动也不敢贸然出手。
“呼~小翡姐姐看了那么久,那个叔叔到底是在做什么呀?”南宫扶桑努了努嘴,觉得实在无聊便索性直接靠到翡歌怀里,开始啃起手中的青梨来。
就在这时,男子终于有了动作,跟着一起移动的,还有庙中的顾子初,见其撑着纸伞,摸摸索索地朝院中角落里的水缸走去,随之那男子也一跃而起,直接攀上墙头,双手握拳摩挲,便有浓绿的烟雾透过指缝钻出。
看样子他的目标还真是顾子初,在配合上这一身的绿衣,翡歌依稀猜到他是谁了,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黑刺伸不了那么长,翡歌便只好拔出腰间的骨刃,奋力一掷,骨刃便正好落到男子脚边,一只将军模样的恶鬼徒然钻出,挥着大刀就要朝男子砍去,这意料之外的攻击打得男子措手不及,身形不稳就摔了下去。
至于骨刃里究竟为何会突然杀出这么个恶鬼,事情还得追溯到昨夜秉修出去之后……
昨夜秉修离去后,翡歌也是因为心事太过沉重而久久无法入睡,闲着无聊便擦拭起骨刃来,这把骨刃是在那道婆手中顺来的,因为自己的匕首丢了,而当下一时也没趁手的刀器,索性便将骨刃收作自己用。
没想到这骨刃用起来竟比之前的匕首还要顺手,许是也因为骨刃里的那些阴魂察觉到了翡歌身上的阴戾,无甚排斥反应不说,甚至在使用时,翡歌仿佛都能在脑中听到那百鬼的嘶吼声,似是在为自己呐喊助威。
骨刃虽已杀了那么多人,可刀身却依旧森白锋利,表面甚至还结起了一层薄薄的透玉,在月光下看起来美极了,翡歌细心擦拭着,还是如一贯的套路般,不小心便割破了手。
血瞬间融进刀身。
屋内呼的一阵阴风,顿时就站满了各式各样的厉鬼,放眼望去,乌泱泱的一片鬼头互相紧挨着,连窗外那些也互相推搡着探进头来,呜哩哇啦地说着鬼语,乱哄哄一片。
翡歌有些被吓到,也怕被村民不小心看到,捂住怀里师傅的耳朵吼了一嗓子,那些鬼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看到翡歌手中的骨刃后,连连跪拜下来。
之中个别胆小的,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起来,气氛一下又沉寂下来。
“有精通人言的吗?”翡歌发问,众鬼面面相觑点头又摇头,最后还是站出了几只身体相对凝实些的阴魂,想来这几个应该就是他们的领头了。
一个将军模样,一个书生模样,一个脏兮兮的老头还有一个妩媚的女子,等靠的近了些翡歌看清几只阴魂的样貌后却愣住了,因为之中的那个书生……长得和经羽未免太过相像,甚至连耳朵上那棵红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简直诡异!
不过翡歌心中清楚,就算再怎么像也绝对不可能是经羽,经羽早已在那场战争中化作无尽飞花消散了,他留在这世间唯一的念想,便只有死城中你那片洚艽花海。
翡歌甩了甩脑袋,企图将那些痛苦的回忆暂时忘记。
“不烈得呀!”四只鬼朝翡歌抱歉鞠躬,翡歌疑惑皱眉,总觉得这个称呼自己似乎在哪听过。
“还谢过主公的饲阴之恩!它们虽不会说人言,却是可以听懂,主公有什么话大可直接说便是!”那将军模样的阴魂声音洪亮,翡歌听后竟一时不知该从哪儿开始惊讶好。
“等等!你们为何称呼我主公?还有那饲阴之恩又是什么情况?!”翡歌这时才终于想起,之前在魔殿的时候,外面的魔子魔民们似乎也是这么称呼自己的,怎么魔语和鬼语是互相照搬的吗?
“主公既得了这骨刃,又加以血引,呢我等便是主公的部下,自是应该称呼您为主公,而饲阴,坦白来说便是饲养阴魂,从今以后,我们都将会受主公体内阴戾的滋养,为主公办事!”
“也就是说你们以后什么都会听我的咯?”
“任凭主公差遣!”翡歌望了望屋内屋外,这起码得有接近五百只的阴魂,若都要自己体内的阴气来滋养,怕不出三日便会“精尽人亡”,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你们……既听我的,那我现在便解开对你们的禁锢,你们今后不会再受任何牵制,现在大可自由离去罢!”翡歌拿势说完这番话,可下面那些阴魂脸上却又出现了犯难的表情。
“吾等还谢过主公的一番心意,可这百鬼炼刃的由来其实还有另一些条件,现在在场的每一只阴魂,之前都是祸害一方的恶鬼,因心中怀恨怨气驻心,眼中只剩杀戮本能,可这杀戮也是因怀冤而起的呀!”
“我是第一只被收服的厉鬼,第一位持着骨刃的是位老僧,虽是化解了我的冤屈,可我却也无法投胎转世,为了躲避阴司追捕,只好和骨刃缔结契约,寻求一个庇护!”将军鬼说了一大堆,翡歌也了解了个大概。
“那便是说,现在我必须要以自己的阴气来滋养你们,再无其他办法咯?”那个长得像经羽的书生许是听出了翡歌语气的不快,连忙跳出来又说道。
“我们知道主公是在担心些什么,不过主公您大可放心,我们平时寄于骨刃里,是用不着那些阴气的,只是主公在召我们出来的时候,才会稍稍耗费那么一点!”连声音都那么像,翡歌望着书生一时移不开视线。
屋内陷入一片沉默,没有一个人或一只鬼敢说话。
那将军生前也是个为了胜利不惜一切代价的人,用一个美人便可博来些援军或军粮的事也没少做,现在见翡歌看书生的眼神,总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里面,似乎瞬间就懂了什么。
骨刃流传上百年之久,期间他们不知换过多少位主公,可每一位不是误打误撞与他们缔结契约的弱鸡,就是手段稍稍勉强,却整日只知吃喝嫖赌的恶棍,唯独就这次遇到的还算靠谱些。
况且自己可以真真切切察觉到翡歌身上的魔气,那气势汹汹,就似归墟般无穷无尽深不可测,如此诱人的大腿就摆在眼前,此时不抱更待何时?!
别说一个书生陪了,就算是主公指定要自己上也不是不可以啊!!
“时间也不早了,吾等便不再打扰主公休息了,宴衣书生,今晚就由你在一旁负责伺候主公!”说完那书生倒也没敢拒绝,微微颔首,将军便挥挥手带着一众阴魂又消失。
翡歌虽不是很明白那将军鬼为何执意要书生留下,但再细细琢磨最后那句话,瞬间就懂了什么,见书生也没拒绝,自己更是觉得尴尬,干咳一下故作镇定。
清凄的月光下,书生就远远地立在窗边,虽表面一副平静如水,可内心却早已似浪潮般不断翻腾,要知道他是出自书香门第,自小开始身边的女子哪一个不是温柔似水的,可自己一心追求功名,一直到死前都未曾碰过一个女子的手。
但不知为何,现在面对翡歌这种类型的,胆怯的同时,心中居然还莫名有那么一丝兴奋?
此时的气氛已经够暧昧了,翡歌也不敢要求书生再走近些,自己惹的“风流债”已经够多了,不想再被误会。
“你叫宴衣?很好听的名字!”
“主公过誉了!”
“这名字是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你之前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倒无甚特别寓意,家里是书门世家,论字辈才排到的这个名字,我其实也不太琢磨得通背后的意思!”
“书门世家吗?那又怎会沦落到化身厉鬼,残害人命这种地步呢?”
“说实话我也记不清了,我是第三只被收服的厉鬼,神智早已被一身戾气冲散,唯一还记得的,便只有自己的出身,以及死前看到的那片紫色花海!”翡歌正下了床坐到桌旁,为自己斟了杯还有些余温的茶,可才送到嘴边,就听到宴衣口中的那片紫色花海,动作瞬间僵住。
“关于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我的记忆里就只剩一片金光,无数的人围着我,我看不清他们,只知道自己心中悲愤极了,也有不舍,应该是在为自己感到不舍吧……我从高处狠狠地坠落,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小花……就只记得那么多了!”翡歌刚才没接话,倒是宴衣在那自顾自地说起来。
翡歌听着瞳孔一颤,端着茶杯的手不受控制地稍一用力,早已有些年头的茶杯瞬间就被捏碎,划伤了翡歌的手,顷刻间,殷血如注般往下流,翡歌却还紧握着拳头。
“主公!”宴衣被这突然的意外吓到,上前就要为翡歌清理伤口,可刚迈出两步,就被翡歌及时叫住。
“无事,就只是忽然想起一个故人罢了……他和你很像!”
“那个人对主公很重要吗?”
“也没那么重要,我就只是欠他一条命而已~”
“行了!你也用不着伺候我什么,就先回去吧!”宴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翡歌打断了,忧心的目光,点了点头便消失在原地。
翡歌又坐了一会儿才缓过来,慢慢摊开手,小心地为自己擦去伤口上的血,一如既往一个人,包扎好后床上的师傅又传来动静。
翡歌望去,见师傅一只手耷在床沿,趴在那睡得正香,睫毛轻颤,翡歌还从未那么近的研究过师傅的睡颜呢!
笑了笑,还是爬上床将师傅揽入自己怀里,半靠半枕着自己的手,脑中不断思考着宴衣书生和经羽的关系,疑点实在是太多了。
就这个姿势保持了一会儿,也还是架不住身体上的乏累,双眼慢慢阖上,一直到后半夜,屋内投进的一颗小石子将自己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