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呸!呸!呸
“不会的,肯定是巧合,一定是巧合,必须是巧合!”
她喃喃自语,又像是在神经般的自我安慰。
“神经质,莫名其妙,一惊一乍母老虎!”
阿布在心底碎碎念,画着无数个小圈圈。
“呵呵,你,你,你是有个小太阳啊,怪不得,怪不得运气会一直这么好!”
好容易研究罢了,梦儿姑娘也不替阿布掩上衣襟,便放开了阿布。
她爬到靠近灯烛的床边,又开始把玩起手中,那个一直散发着暗金神采的古拙金笛。
“哎呦呵,这,这可是个好东西啊!绳子也不错!“
“哪来的?不会是抢的吧?大少爷!”
梦儿姑娘恢复了神色,开始又表现得像个很有见识的主。
这女子,手上显然是过过无数古玩奇宝,只是一眼就看出这玩意儿绝非凡品。
但左瞧右看,就是断定不了它究竟是什么年代、什么出处的东西!
只能说,这是件很老古很老古的东西。
姑娘很专业,她用手指夹着金笛的两头,对着烛光细看。
光彩浮动,神韵天成,古朴自然。
那三个小圆洞,就像长出来的一般,说不出的神秘和谐!
这玩意儿,就像有生命一样!
隐约之间,上面的有符文若隐若现。
仔细斜着眼翻看,上面的确是一个非常古拙的“日”字象形文。
“苍颉书日,昭者渊源。”
一道闪电,划过脑海!
梦儿姑娘这次真的被惊住了,半天没说话。
“咋的啦?别是看上了我家的祖传神物!”
“这个,你可轻易抢不得!”
“我老妈说了,谁抢走,谁就是我家的人,女人做老婆,男人做家奴,生是我杨家的人,死是我杨家的死鬼!”
阿布见姑娘发傻,于是又开始贫嘴逗闷子。
可这话说完,根本没起到任何效果。
姑娘反而一步步走到阿布身边,又小心翼翼地将金笛系好,重新挂到了阿布的脖子上。
这一次,还不忘给阿布掩上胸膛。
“快仔细收好你的这玩意儿吧,本姑娘可真承受不起!”
这话说得有点落寞,似乎有万般的委屈和不满。
“我得走了,我是谁,你将来总会知道的,也许不会知道,最好不知道!”
“还是那句话,回你的老家去,别再趟大隋这锅浑水,以你的本事,活到现在都算是奇迹!”
“也许,还是你们家传的这东西起了作用。不过以后嘛,就不好说了!”
“你如果执迷不悟,不听劝告,如果落在我的手里也许会好点,若是别的人手里,就难说了!”
“你,不会总有好运气加身!”
“如果有一天你,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好好想想,你这个大傻帽该怎么混?”
梦儿姑娘年纪不大,倒是会循循善诱,很像一个知心大姐姐。
“这么说,姑娘,哦,不,女大侠,这是,这是要饶我,饶我狗命一回?”
阿布结结巴巴地说道。
“是啊,姑奶奶是有这么心思。怎么?你不想要?”
收拾停当的梦儿姑娘,戏谑地问。
“不,不,我要,我要,女侠的大恩大德。本大帅,不,狗贼我没齿难忘。”
“将来有机会,一定结草衔环,以身相许,不对,倾力相报!”
“哈哈……,你这张嘴,应该割掉才好,不仅贫嘴,而且恶心!”
说着,作势要切。
“大侠,女侠,姑奶奶,千万别,我能混到现在,全凭这张嘴!”
“您就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饶过我,饶过我这张臭嘴吧!”
“以后,以后说不定您还能用上呢!”
阿布可怜巴巴地求饶道。
“哼,饶你,哈哈,饶过你这张破嘴嘛,也不是不行,不过得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仔细想好了,如果回答不能让姑奶奶我满意,那就——”
梦儿姑娘故意逼近阿布的脸,出手如刀,先在阿布的嘴上绕了一圈,然后又在他的脖子上一切。
阿布吓得闭上了眼睛,满脸的惊恐。
梦儿姑娘对自己的恫吓效果相当满意,于是复来阿布的面前坐下。
这一次,这姑娘可没上次跪坐的讲究,而是豪迈地盘腿而坐,相当地女汉子。
这时候的梦儿姑娘,变成了一个叱咤风云、杀伐果断的土匪头子。
“我一直都很好奇,当然,还有好多人也很迷惑,都说骁果卫成军很短,但战绩卓著。”
“我今观之,这骁果卫果然军纪森严、军风整齐,颇有强军之相。”
“军中之人,都叫你‘杨阎王’,却一个个对你尊敬有加。”
“你说说,这些你到底是怎么干出来的?就你这般人才?”
梦儿姑娘睁大一双美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阿布的眼睛。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梦儿姑娘想从阿布的眼睛中,看出这个根本不像大将军的大将军,有没有说谎。
她今天之所以甘愿以身饲虎、冒着失去女儿家清白的风险接近杨子灿,就是想搞明白江湖上许多人都迷惑和搞不明白的根本问题。
这家伙,到底有何才能,既可以在大隋官场左右逢源、又可以在大隋军中风生水起?
而且,好巧不巧的,坏了某些人、某些势力筹划日久的大事?
特别大的事!
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有这个家伙掺和的身影。
“好汉,呀,好姑,错了,姑奶奶,你听我说,我绝对不撒一点谎,全都告诉你。”
“如果我说的每一字儿,有半点假话,一定,一定天打五雷劈,出门就被车……”
“好了,闭嘴,别废话,快说!”
见阿布又要开始满嘴跑风,梦儿姑娘杏眼一瞪,出言喝止了他。
“好,好,好,我说。”
“姑奶奶,其实,我这个人有个大毛病,就是耳根子软,喜欢纳谏!”
“什么?纳谏?哈哈哈……亏你还是个兵部右侍郎、太子少保,你就这水平?”
“小子,知道纳谏是什么词儿吗?是给谁用的?哈哈哈……”
梦儿姑娘一下子被阿布的用词给整懵逼了,不由狂笑着脱口呵斥。
“纳谏,不就是当官的擅于听取别人的好建议么?”
阿布满眼不满,翻着白眼说道。
“不学无术,真是绣花枕头啊!”
“姑奶奶给你说,纳谏是君王接受臣下之进谏。”
“你,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
“就你这样的,竟然还没被广二捉住砍了头?”
“这是欺君,是谋反,大罪啊!你再这样胡说,你就是有一百颗头都不够砍的!”
“天啦,我竟然和一个白痴斗了这么久的心思,可怜我……”
梦儿姑娘心中大悔,脸上不由浮现出深深的沮丧。
大师在流浪,小丑坐庙堂,这小子可不就是说他自己嘛!
而自己甘愿以身犯险,这就不是与猪为伍吗?
以后江湖上传出去,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我李……还能混嘛?
看着眼睛之中渐渐泛起杀意的梦儿姑娘,阿布有点后悔。
他反复提醒自己,以后乱开车一定要掌握对象和分寸。
看看,这不就引火烧身了?
“好了,我说,您别着急啊,我不学无术,可句句是实话。”
“我耳根子软,其实就是我啥也不懂。啥也不懂,就只能求助别人。”
“一个姓荀的孩子,告诉我,说我这样的人资质一般,想要在官场上混得比别人高,就要善于利用比我高明的人、多用无用的钱财。”
“你看,我手底下好多人帮我出主意、干活儿,就是那些上报给朝廷的奏疏,都是由比我厉害千百倍的高手帮我写好。”
“我就是点个头、签个字、画个押而已……”
“我这个人嘛,就是钱多,那就多送人,与人多结善缘;自己不懂,那就多找懂的人,多听人的建议……”
“所以,我也不知道怎样,就混到了现在的位置。”
“实在,实在是没办法啊!”
“女大侠您想想,我身边文的、武的,差人吗?像我干爹那样的,我身边至少有一串!”
“我不贪权,我不贪财,就是喜欢玩,喜欢赚钱!”
“你说说,像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急公好义的人才,大隋能有几个?”
“你打听打听,洛阳城、大兴城,哪个叔叔婶婶哥哥姐姐,不说我杨子灿大气、仗义、懂事、知礼?”
“人,钱,关系,我都有!”
“其实,我不想做官,累得慌,我又想不明白事,还不是别人弄完事我就画个押?”
“还有现在这大仗,我才不喜欢呢!”
“我又跟人家杨玄感、都拔等人没仇,可不就是刚好碰上了嘛?”
“唉,谁让我运气不太好,混着混着都赶上了!”
“这坏运气来了,城墙都挡不住!”
“这美女啊,金钱啊,官位啊……全都硬往我身上扑,再厚再高的城墙也挡不住哇!”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不止一次告诫自己,不能再这样,不要再这样!”
“可是,唉,愁啊愁,愁就白了头……“
阿布说着,不由得被自己的话,给搞感动了。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竟然有了些许雾气。
这杨子灿,实在太能说了。
一会儿说得眉色飞舞、唾沫横飞、意气奋发;一会儿说得愁眉不展、闷闷不乐、心事重重。
好像这太子少保、兵部侍郎、大将军的位子,来得多么轻而易举!
同时,这些官位和身份,又让他感觉多么无奈、付出了多少代价似的!
可惜,杨子灿现在全身着了梦儿姑娘的毒,变得酸软无力。
否则,他一定会手足舞蹈的来一场无耻至极、但又让人不能不信的戏精表演来。
演员!
梦儿姑娘,被阿布的这番歪理邪说给说傻了眼。
为啥?
这纨绔说的,话糙理不糙啊!
看似荒唐无理之词,就像连荀子《劝学》中的名句“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也能胡说乱解,但细细想想,这些话中的道理,难道不就是真切的现实之学么?
眼前这位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可不就是凭着这套哲学,在大隋官场混得飞起?
之所以能这样,不就是这官场规则本就如此,全是“善假于物”啊!
现在,梦儿姑娘算是彻底相信了杨子灿是个白痴,也是个运气好到爆棚的白痴。
杨子灿的详细发迹报告,和他现在说的非常一致!
唯一缺乏的,就是这纨绔在他们营州老家的过往,太偏远了而难以调查!
可看他如此这般,小时候还会能好到什么地方去?
那肯定是一个凭借权势,欺男霸女、飞扬跋扈、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
可惜了他爹娘,倒是一时顶级风流人物。
也可惜了,他这副好皮囊!
老天爷,真不公平啊,这是现实版的小丑坐庙堂啊!
梦儿姑娘心潮翻滚,思绪万千,不由得一阵失神!
亏!亏!亏!
悔!悔!悔!
呸!呸!呸!
还以为他有多么惊才绝艳、旷世奇男,却原来是个朽木、蠢货,白白占去姑奶奶我女儿家的那么多便宜!
早知道,直接上来就将他擒住拷问得了!
不过,她那么多侍卫,不离不弃的,还挺不好对付!
不上美人计,实难近身啊!
这般付出,也是不得已的呀!
可我,委屈得慌啊!
……
但是,他胸膛上为什么还会有那个字?
爹爹知不知道?
师门知不知道?
还有谁知道?
或许,仅仅是凑巧?
但那支笛子一样的古物和上面符文,又怎么解释?
为什么?
为什么师门会有“苍颉书日昭之渊源”这样的谶语
不是“李氏当为天子”吗?
……
为什么,我为什么这么命苦?
……
罢了,免得爹爹以后知道了恨自己,这次就且放他一条狗命吧!
“记住,混世魔王,你有你的阳关道,我有我的独木桥,我也不劝你了。”
“但愿咱们别再见面,见了也别说认识,最好这辈子别见面!”
“记着,别跟任何人提起咱们两个之间的秘密,否则,三刀两洞!“
“否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说着,还是化掌为刀,用掌尖在阿布的三个关键部位狠狠戳了三下。
阿布疼得缩成一团。
色女!
毒妇!
“走了?”
阿布问闪进来的胡图鲁,装作没看见他似笑非笑、满脸通红的脸色。
“走了!灰五亲自跟着,依照您的吩咐,给了她行营出去的关防文书。”
“嗯。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说不定灰五跟不住。”
“这么厉害?”
“那你以为呢?人家费这么大劲,并且敢于以身饲虎,哦,以身试我,那说明人家根本没将我放在眼里!”
“这姑娘……这些人胆子真大!真视天下无英雄?”
胡图鲁递给阿布解毒安神的药汤,不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