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命犹可追
人生共有三大幸事。
所谓“失而复得,久别重逢,虚惊一场”。
此时此刻,对于重伤的王蔻,就是如此。
黄橙橙的光线里,阿布跪在这个已经被悲伤和伤病,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女人面前。
不,应该是叫阿妈的女人。
这个女人,已经被巨大的惊喜,冲击得她又迷糊过去了。
是梦幻还是现实?
可抓在手里的,是实实在在呀!
她死死地抓住,死死地抓着,不论是人是鬼,都不能放手了!
她的思维非常混乱!
这个失而复得、突然就出现在眼前的儿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
王蔻那双抓着儿子裹尸布的手,青筋暴露,指骨惨白可见!
阿布,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昏睡过去女人。
一股熟悉的亲情和莫名的刺痛,急速的袭上了心头。
他,不由想起了那个记忆中乡下的身影。
那个偶尔会翻出祖传大褂穿在身上的女人,那个抱着他唱月儿弯弯的女人。
她,是阿布的母亲,一个苦命、勤劳、善良的女人!
立刻得手术了!
阿布检查了女人的伤势,就快速地做了决定。
既然他又“活”过来了,就要去好好珍惜,不管这是在哪儿,绝对绝对不能再轻易放手,放弃。
他一摸右腿外侧,却摸了个空。
那里,已经没有粘扣,更没有急救包,没有抗生素,没有注射器,没有手术刀,没有止血绷带,更没有了盐酸肾上腺激素……
阿布学习过野战急救的科目。
这也是作为一名外勤人员,特别是独立作战人员的必修课。
怎么办?
只能来土的了。
“火堆!缝衣针!丝线!烧滚的水!小刀!各种伤药!粗布!剪刀……”
阿布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他知道,围在他身后的众人此刻都目不转睛的瞅着他。
对于下达的指令,不管他们明不明白,他现在都不想解释,也顾不上了。
立刻,司徒、娥渡丽和胡图鲁便忙活起来,叮叮当当,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可很快,一切就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大乱的时候,最需要有人挺身而出,发号施令。
即使有些指令是错的,也很少有人会质疑,有比没有重要。
指令,是秩序、系统、组织存在的象征。
现在发号施令的这个人,是死了,又活着的阿布契郎!是少主,是世子,是峡谷里最大的头!
或许是积威,是恐惧,或者是那股不容置疑的气势,说不清楚,反正大家就从了。
义无反顾,没有任何质疑和犹豫。
阿布数了数阿妈的脉搏,然后轻轻翻开眼皮看了看,又试着吹了口气观察瞳孔的反应。
没法做光反射测试!
接着,他将耳朵贴在阿妈的胸口,听了一会;之后,小心的打开缠在阿妈额头上的丝帛。
这是一块折叠起来的上好丝帛,但显然不是一块最佳的裹伤布。
还好,只是撕裂伤!
重击,显然没有造成伤口额骨破裂,这得益于额头是头骨比较硬的地方。
但是,尽管撑杆打击时是在额头上滑过去了,但是在重力挤压之下,撕开了一块头皮。
头皮外翻,有的血已经凝块变得有些发黑。
因为没有能采取有效止血手段,所以一直有血在皮层撕开处不断流出。
失血有点多了。
伤口周围,明显发肿。
不幸中的万幸,伤口竟然没有化脓发炎的迹象,还显得很新鲜。
另外,在伤口上也没有什么奇诡的东西,比如马粪、泥灰、树皮之类的。
阿布不知道的是,这个时代靺鞨族乃至整个中原地区,治疗创口伤的的疗法非常之粗放。
大小伤口,用布帛统统裹起来就算救治。
高级点的,再用晒干的马粪、或者草木灰、或者是烧红火钳、或者是烫油等等敷灼处理。
不一而足。
阿布深吸一口气,先不再着急处理伤口,只是又找块干净轻薄透气的粗麻纱布固定住伤口,阻止继续撕裂和流血。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大家准备的东西。
显然,东西尽管是在仓促之间搜寻的,但还是设法凑齐了自己要的东西。
可惜,还是少了药棉、消炎药物之类当用的东西。
水烧滚,和器物蒸煮,显然还需要一些时间的。
阿布让娥渡丽拿块长布将阿妈的双腿、手臂和身子一起裹紧。
没有止痛药、没有麻醉药、没有消炎药,什么也没有,只能硬抗疼痛了!
阿布又仔细地看看面前的女人。
苍白憔悴的脸上,带着一丝异常的红光。
忽然,她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这是一口痰滞留在喉咙里发出的声响。
他意识到,这个女人如果不能躲过痰塞,就意味着生命进入到了最后的时刻。
阿布顾不上其他,立马用手捏着女人的鼻子,一手捏住下颚迫使他打开牙关,然后快速的附上自己嘴巴。
使劲一吸!
痰,吸出来了。
女人的气息重新变得顺畅起来,脸色也慢慢少了那种猩红。
只是还是没醒,气息仍然沉重、急促。
“及时吸出病人喉咙里的痰,否则会窒息死亡。”
阿布接过娥渡丽递过来的手巾,头也不回地说道。
他似乎没有看见身后女孩通红的脸和震惊的表情,只是平静的将嘴里的痰吐在手巾里面。
胡图鲁和司徒此刻都呆呆的看着,表情震惊而奇怪。
“娥渡丽,把这些东西全部用布包起来,我是说我吩咐找的东西,然后放在锅里开水里煮一会儿!”
“不要让阿妈翻身乱动,保持躺着。”
“找几件没人穿过的长衣服,开水煮了晾着,等会儿处理伤口穿,等我回来!”
“胡图鲁,带上武器,找几个身手好的人,跟我出去找药材!”
“夫子,不要让人靠近围帐,最好周围隔开一圈,特别是不要让牲畜靠近!”
“其他人,除了警戒人员,全都派出去打探、砍柴!”
说完,阿布拾起身来,走出围子。
他说的这些话,根本不管大家理解不理解,就尽管吩咐下去了。
他,没办法解释,也没时间解释。
胡图鲁立马杀气腾腾的招呼几个精干青年,带好武器,紧紧跟随在阿布身后。
营地,经过一段时间的慌乱,已经变得有秩序多了。
毕竟,都是行猎和战斗多年的部族精英。
看见阿布出来,族人们都充满畏惧和敬意,抚胸致意。
阿布横空出世,自带风雷,让大家感觉此子不明觉厉。
而他的突然复活,又带着大批牲畜到来,让他们又感受到了上天的好意。
活力和希望,又在渐渐充满大伙儿的身体。
阿布来不及一一和大家打招呼,只是顺路点点头,便跑出营地,沿着山脚线一边走一边仔细查探起来。
时间很赶啊!
必须在很短时间赶回来,不管能不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阿布不清楚这是什么地理位置,但看着目力范围类的的植物和山形,便约莫判断出这是在北方某地。
但具体什么方位,他也拿不准。
突然,他看见前面一步的地方有一株扁扁地趴在地上的草。
车前草哇,好东西啊!
他指了指车前草,头也不回的道:
“多拔一些,洗干净带着。”
胡图鲁尽管不明白为什么要挖这种奇怪的草,但还是毫不迟疑地指挥几个人寻找着挖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采集了许多。
将这堆“草”装进随身的皮囊里,胡图鲁指着一人,让他快拿到不远处的小溪里清洗。
看着阿布走远了,胡图鲁忙让另一个武士在那里帮忙,继续采集。
自己,便带着其他武士,跑步追了上去。
“多采一些这种白絮!”
阿布也不说这是什么,看着面前的一片像苇草一样头上长着白絮的草丛。
只见他捋下一把花絮,放在鼻子边闻了闻,然后又连续查看身边的各种植物和花朵。
唉,许多植物还是不能用啊。
有三七或者两面针这类药草,就好了。
忽然,阿布被左侧山腰上一片白花花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什么东西?那里!”
阿布指着那白花花的地方,大声发问。
那白花花的东西,和周围环境极不一样,显然是新东西!
胡图鲁和两个武士,立马冲进树林。
他们一边劈砍,一边朝阿布指的那地方赶去。
“阿郎,是白色的石头,不对,是好白好白的面石!”
面石,是靺鞨族对这种徒泰山特有的石头的称呼。
传说这种石头,猎人和山民饿了的时候,可以拿来充饥。
但吃多了,会死人。
涨肚,拉不出来屎,活活憋死。
“白石?面石?不会是高岭土吧?”
阿布心中不由得一阵惊喜。
他立马想到了高岭土绷带,那可是野战和特战的必备之物啊。
但他不能确定。
因为,高岭土这玩意儿可不是遍地都有。
最著名的,可不就是景德镇的高岭村嘛。
景德镇的瓷器业,也因此而走出了汉民族陶瓷文化的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关键,就是高岭村的高岭土!
他连忙沿着刚才胡图鲁他们劈砍开的路线,快速冲到那块白花花的石堆旁。
这乱石堆,显然是天怒爆发的产物。
剧烈的震动,让这片山岩整块崩塌,然后就露出了藏在山表岩石下面的白石。
这片白石体积和面积都不小,散碎在林地里,白的有些晃眼。
阿布走进崩塌的岩脚,拿起几块最白的石头,仔细看了看。
因为工作的需要,他去过美国佐治亚州、新西兰的奥克兰地区和巴西jari地区的高岭土矿区。
这些都是世界上最有名的高岭土精矿区。
为了掩藏身份,他还曾经装模作样的在一些国际权威期刊发表了一些报告。
他知道,有些天然的高岭土矿纯度非常高,有些甚至可以直接作为工业和医用。
当然,这样高品质的高岭土矿少之又少。
他又抓起一把白色的细末,搓了搓,闻了闻。
然后,就被胡图鲁近乎蛮横的拖出了岩根。
“阿郎,注意安全,这山石还不稳呢,可得小心!”
阿布哈哈大笑,一拳打在胡图鲁的胸脯上。
“有救了,阿妈有救了!”
能不能活命尚不能肯定,但能够有效止血和抑制细菌的东西找到了。
高岭土止血绷带啊!
前世,这可是野战救急的高级物资,但原料和制作并不难!
胡图鲁对阿布的攻击不以为意,憨厚的咧嘴笑了笑。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露出了露出了快乐的笑容。
眼前,的确是百分之百的高岭土。
以肉眼可辨的白度,以及手指头触摸的细度,可以断定这是纯度非常高的高岭土矿。
“找最白、最亮、最细的,带上走!”
阿布展开手掌,对着阳光仔细端详。
于是,胡图鲁和几个武士,立马撅起屁股忙乎起来。
他们用所有能装的东西,将白色的土装起来。
这东西,真的有用?还能治病?
真的假的?
老大说装,那就装吧!
管他有用没用!
当阿布小跑着返回的时候,他看见了他带来的那群动物。
大黑马,显然像首领一样带着这群动物在营地旁边的草地上吃草休息。
那群猎狗,四处监视,重新扮演着牧犬的角色。
大熊母子,瘸腿的老虎,竟然也在远远地在山脚爬着。
她们用一双迷惑的眼睛,瞅着这个服装怪异的人。
他,是人吗?!
大黑马老远看见主人,便昂起头长嘶一声,就欢欢喜喜、踢踏踢踏地跑过来亲热。
阿布抱了抱马头,然后拍了怕大黑马的脖子。
“自己去玩,我要忙了!”
大黑马“灰灰”地叫着,不情愿地走了。
它知道主人有事忙。
它现在能做的,就是帮主人带好动物团队,不能添乱,要安静休息吃草!
当阿布看到鹿群当中头上长着角、身上背着小花的梅花鹿时,阿布长叹老天待自己不薄。
“胡图鲁,看见那几只梅花鹿没有……对,就是你说的乎其什么卡……,我要他的角,找不太大的新长的,杀一只就够了。”
“记得,血要留好!”
阿布吩咐完,赶紧走进早已布置好的双层围帐。
鹿茸,一年生的最好。
鹿血,当然是新鲜的才有价值!
胡图鲁答应一声,挽起袖子,和几个武士扑进鹿群。
不一会儿,就听见一声鹿鸣!
她为救灾做出了自己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