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端祠偶记
书接上文，话说白莲教首领吴小川来京的消息不知被谁走漏给了官兵，神机营派出精锐骑兵出朝阳门前来捉拿，结果被严山老指了一个反方向，追奔而去。
此时，严洪等人的马车支开了官兵，沿着官道继续前进，准备前往端祠与王烈相会。
话说王烈自从海魂珠附体以后，体内的精元充沛不绝，原本在杭郊抱着李绫烟疾驰数里地，尚有些气喘，可如今王烈一口气跑了十里，不光一点也不觉疲惫，反而行速还比以往更加迅捷。
王烈看见了古柏林间的端祠。
这个祠堂建成至今，有十五年左右时间，虽说不上破败不堪，但也有不少建筑结构显得老化松动了。
况且当年壬寅之变，本就属皇家密辛，朝廷不想把这个事张扬出去。
况且自古以来皇上给过世的妃子修建祠堂这种事，也属十分罕见。
所以这个祠堂修建之时十分仓促简陋，事后香火祭祀也是时有时无，断断续续的。
此时严洪等人还未抵达，王烈独自走进祠堂。
只见里面端妃娘娘造像是用泥土捏成，上了一些彩绘，披上了红布和头饰，看做工，实属敷衍了事。
端妃过世也不过十余年，皇宫里还是有许多人见过，若是拿这尊造像上去一比对，可以说是牛头不对马嘴，你说这是女娲娘娘或是何仙姑，或许有人也会信。
王烈原本以为，这应是一个香客不断，香火绵延的地方，就像他在江南沿海常见的妈祖庙一般，又义工居士日日前来打理，可显然，曹端妃在群众心目中的地位，可远远比不上林默娘。
王烈看到这里，心中不觉好笑。
这皇帝……
既然自觉愧疚，思念爱妃，造了这么一个地方。
可又不把它造好。
也不迁几户人家来这里看着，顺带修缮保养，延续香火。
这才短短十几年，就成了这副光景。
真是虎头蛇尾，始乱终弃。
王烈看见，造像脚底下放了一面小小的桃木牌位，旁边一些腐烂的贡品和燃尽的香烛。
可是时间一长，服装衣冠全都近乎毁烂，贡盘里也是空空如也。
王烈看到这样一副破败的祠堂，心中不觉起疑。
“此地似乎没有人烟，吴小川让我前来重修这么一个鲜为人知的破庙，即便重修改造，帝姬千岁又怎会知晓？”
不由多想，王烈点燃三炷香，先朝端妃造像跪了下来，毕竟死者为大。
王烈心中默念：“皇妃娘娘千岁，请助草民早日见到帝姬和皇上，陈情筹海，平定江南！”然后拜了三拜。
正在叩头间，王烈发现屋内外好像有动静。
感觉造像后面好像有人。
“爱卿，平身！”
王烈听见一个小孩子的声音，赶忙抬头一看。
原来是个光头小孩，六七岁的样子，额前只留着一小撮黄毛。
“娃儿，你从何来？”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那小孩站在造像前的木台之上，一本正经的对王烈说。
“呵，你这小娃儿，真把自己当皇上了？快快下来。”
王烈说着就把那小孩从祭台山拎了下来。
“我叫大牛，是这的皇帝！”
王烈听了一愣。
怎料此时，从造像后面又钻出一人，似乎还喊着小孩的名字。
“大牛，大牛！”
王烈心知不妙，赶忙用袖蒙住鼻口，以免相貌被人看了去。
果然一位满脸胡子的高瘦男子从造像后面走了出来。
“大牛，别往里头乱跑！呀……这有人啊！哎呀得罪得罪，犬子顽劣，惊扰了阁下！”高瘦中年男子赶忙向王烈赔罪。
王烈观察了一下这四周环境。
其实这个端祠里面采光并不太好，没有多少阳光照进来，也没有点灯。
所以屋内黑乎乎的一片。
王烈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充其量只能看个轮廓，也就自不担心能被对方认出，先前的担忧有点多余。
但是另王烈十分不解的是，怎么会有一大一小两个人躲在造像后面。
以王烈内功修为，即便房间里躲了俩人，呼吸吐纳的动静，多少他也有些察觉。
可他进门之时丝毫没有觉得这里面有人。
难道，这对父子是隐世的高手？
于是王烈也低头行了个礼道：“不妨，不妨！不知阁下从何而来？”
男子也很客气的说：“兄台，不必多礼，我们是这附近村里种田的，今天去天津卫赶集，正巧经过这里，我的孩儿见墙脚一个洞，就往里头钻。”
听他这么一说，王烈才明白过来，原来端祠造像后面有个破洞，二人都是从洞外相继进来的。
“哦，原来你们这是去赶集啊。”
男子说：“是啊，兄台，你知道么，听说五岛宋王的船这两天到了天津卫啊！”
“哦，略有耳闻。”
男子说：“兄台，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一看就是从江南来的读书人。”
“啊，是是是。”
王烈不想和他多说，只想着三言两语把他给打发走。
可没想到，这络腮胡男子是个话痨，又很热情，操着一口浓郁的京片子说：“呵呵，兄台，我给你说啊，五岛这次来天津，那可是百年难遇啊，咱虎头村的男丁都去了，要么兄台，您也跟我一块去吧，路上好有个照应，到了那边，咱哥俩采买些万国宝贝，去京城里倒卖，保管这次赚大发了您嘞！”
王烈是真的想笑。
“罢了，罢了，我就不去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思考一下圣人之学。”
男子一听笑道：“呵呵，兄台，过了这村可没那店了，有人说，五岛的船是昨日来的，要是给官兵察觉，便要赶下海去，这趟集咱不趁热乎的赶，到头来连汤都喝不上喽！那您先忙着，我先去了，告辞告辞！来，大牛，别再乱跑了，咱们已经掉队了，你再四处乱跑，天黑前可到不了啊！”
男子没再絮叨下去，带着小孩又从造像后面的破洞钻了出去。
外面不远处传来骡子叫，他们好像还有一辆骡车。
王烈透过窗外看见，那男子的骡车不大，上面还坐了个瘦小的古稀老人。
“爹，您孙儿找回来了。”男子对那老人说。
“好，好好，快出发吧！一定要赶上这趟啊，等赚了钱，回来给你娶媳妇，好不好啊？”
“哼，我爹说，那叫纳妾！”
“别瞎说！”
“哈哈哈。”
老人笑着摸摸胡子抱着孙儿，男子驾着车上路了。
王烈闭上了眼。
我华夏疾苦苍生。
水深火热之中挣扎。
而豪绅地主，日益兼并土地农田，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
这些人恐怕也是想靠着海外贩货小赚一些钱维持生计。
所以五岛一条船停靠在天津卫，都被百姓们视为了盛大的庙会一般。
不惜触犯朝廷禁令。
国人将犯法当成了节日。
欢天喜地去犯。
扶老携幼去犯。
难道真如莲尊所言，这样的朝廷，气数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