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第 185 章
回到长宁后的第四天, 钱蓁蓁带领三名员工乘坐快艇，通过流霞水电站的船闸，全程走水路抵达了孟仙湖度假村。
时间已是下午, 阳光正好, 索飞图不在他的会客书房中, 出面招待的是管家薛海。
“钱社长，您真是太客气了，来就来了，怎么还带这些东西……实在不好意思, 麻烦您和三位朋友稍等片刻，我们少爷正陪着老爷子呢, 可能要晚些时间再过来……”
两年没见，薛海老了很多, 但他似乎是被愁出来的, 眼角眉梢都往下压着, 眼袋又重, 显出一副深深的苦相。
他引着钱蓁蓁一行入座，亲自泡茶, 闲聊了几句有关前段时间，幸存者势力结成的互助小组。
那个小组是涟市牵头的，联合了苏纶基地、长宁基地、贡市等势力，名义上说要结成危机应对同盟，事实上更像随手拉的一个聊天群, 并没有实际意义。
在钱蓁蓁勇闯柯罗隐海岛的时候, 夏畅带人去万博商埠参加了会议，回来后形象地做了个比喻：住在水边的鸭子一号，发现村里的鹅老大撵鸡追狗, 到处打架，就担心自己也会挨打，想去鹅老大那里问问情况又不敢，就拉上隔壁家的鸭子二号、三号给自己壮胆。
总之，互助小组成功和安曦基地进行了对话，鹅老大也安抚了一众鸭鸭，而作为鹅老大的一位亲戚，住在孟仙湖的索家自然也听说了互助小组的事情，拿来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不算突兀。
钱蓁蓁回到长宁后，也从员工口中得知了这件事，随口跟薛海聊了几句，见他全程心不在焉，便让他先去忙了。
薛海一再抱歉，又喊来仆人守在厅里，这才匆匆忙忙离开了客厅。
万明雁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落地窗外，抬手搂住钱蓁蓁的脖颈拉进怀里，小声道：“该不会是索老爷子出事了吧？否则单独甩下客人离开，这也太失礼了。不过嘛，换成某些游戏关卡，一般都会有这种触发隐藏剧情的前置线索。妹子，等索飞图来了，你问问他呢，万一……”
钱蓁蓁点头，“嗯。”
虽然她从来没见过那位老人，但也知道他的身子骨不算硬朗，而且对食物的要求非常严苛，孟仙湖里配备了顶级大厨就是佐证之一。
当初索飞图也是为了讨爷爷欢心，才会跟长宁基地达成长期交易，购买时令的米粮和蔬果。
一转眼，距离索老爷子和阿淼谈话的那天，过去了将近三年的时间，当初那位老人还拥有清晰的思维，能够理智地分析利弊，现在……可就难说了。
过了二十分钟，索飞图终于姗姗来迟，他脱掉厚重的风衣递给仆人，瞥一眼坐在客厅里的三名员工，看向钱蓁蓁问：“你怎么来了？”
钱蓁蓁瞅着他蹙起的眉心，隐约感觉到了他的抗拒之意，似乎并不欢迎自己的出现。
她微抬下颌，示意他看向地上的两只竹篮，直截了当地回答：“过来谈笔交易，顺带给你和你爷爷送点东西。”
竹篮一大一小，装着不少食材，大的装了萝卜、菠菜、水芹之类的新鲜蔬菜，小的装了草莓，娇嫩欲滴，散发出香甜清新的味道。
索飞图知道这篮子草莓有多贵重，无奈地叹了口气：“跟我来。”
钱蓁蓁转过脸，示意三名员工原地等待，随后跟在他的身后，从另外一道门走进了专门的会客书房。
书房里还残留着暖意，桌上的水壶还处于保温状态，索飞图打开暖气，坐到桌前给她冲了杯茶，“你想谈什么交易？”
虽然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认识也有三年的时间了，钱蓁蓁先问候了他的爷爷：“老人家情况还好吧？”
索飞图叹口气，想了想，答：“我爷爷年纪大了，年轻时上战场落下了不少伤痛，冬天太冷就会复发，不太好受……”
钱蓁蓁握紧了手里的茶杯，追问：“请医生了吗？”
他点头，“我这儿有长期护工，安曦基地那边也会定期派医务团队过来探视检查。”
“哦~”钱蓁蓁若有所思地点头，略过这个话题，开门见山道：“索先生，我刚从柯罗隐回来。”
索飞图皱了下高挺的鼻子，灰金色的眼睛充满了质疑的神色，“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我不管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地名，别想套我的话。”
钱蓁蓁猜测他消息滞后，可能还不知道那里发生的事情，毕竟三营战士还留在柯罗隐没有离开，有什么紧急的消息也是第一时间传回基地。
她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相册递了过去，“你自己看吧。”
屏幕照片上是两个人，其中一个当然是钱蓁蓁，穿着卡其色的外套，头发散在肩后，脸庞被头顶灯光照得有些发白，她对着镜头比耶，展示身侧餐桌上的菜肴，后方背景很明显是军用帐篷。
而另外一个人是剔着寸头的战士，穿着暗绿色的军用外套，坐在小号的折叠餐桌后面，显得分外高大。
他的脸上带着些许擦伤和红肿，眼窝因为瘦削而微微凹陷下去，但是那双灰金色的眼睛分外温柔，还带着笑意，他没有直视镜头，视线偏向一侧，定定地落在了钱蓁蓁的身上。
索飞图沉默地看着那个男人，片刻后随手一翻，翻到下一张……是泡脚的视频。
蓝色的超大塑料盆，装了大半盆热气腾腾的水，画面里面是两双脚，小巧白皙的那双踩在宽大发红的那双上面，张着脚趾来回摇晃。
镜头是往下拍的，所以很大一部分画面都是对面长了毛的健壮小腿，还有随意卷起的裤脚。
钱蓁蓁的嘶气声传了出来：“好烫啊，你热水倒多了！”
随后响起一道沉哑的烟嗓：“那我加点冷的。”
有只带着纹身的手出现，握着杯子倾倒冷水。
钱蓁蓁抬脚躲开，踩在对面的小腿上，又笑了起来。
索飞图单身很久了，瞬间受到一万点暴击。
他本来还想多检查几张照片，现在只想关掉手机，结果他心烦意乱之下按错了键，按到了音量键，反而让视频里的笑声更大了。
钱蓁蓁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机，按灭屏幕揣回兜里，“这下你信了吗？”
索飞图皱眉，终于从愁闷的心绪中回神，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她几眼。
确实，有什么不一样了，他能明显感觉到。
过去的钱蓁蓁也这样，长发垂顺在肩头，眉眼柔和，一副娴静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她，认识她。
可现在的她在看似温婉可亲的外表下，多出了几分疏离与锋锐，就像荆棘的刺，明晃晃地展示在那里，向面前的人无声宣告着她的勇气与危险。
索飞图端起面前的茶杯灌了一口，“你进锐纳森的老巢了？”
钱蓁蓁抿了口茶，微笑：“我不想自吹自擂，等过段时间你应该就能从安曦基地得到消息，或许我应该晚点再来孟仙湖，等你听说那些事情之后，好增加商谈的筹码……但索先生，我当你是朋友，所以提前来了。”
“我已经知道了阿淼假扮霍祈安的事情，所以你也没必要再说什么机密不机密了。现在我想得到的东西很简单，两个问题的答案——第一，霍祈安本人是否在世？第二，霍尔娜到底为什么要阿淼假扮她的儿子，做你们贝茵一族的少统领？关于这两点，把你知道的消息告诉我。”
话音落下的刹那，索飞图倏然变了脸色，“钱小姐，你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吗？”
钱蓁蓁第一次看到他生气，他和阿淼都是高眉深目类的脸庞，但他的五官线条更板正，仿佛被尺子左右量过，再根据长短切削而成。这就导致了，他生气的时候，整张脸黑得像是一只方形的牛排煎锅。
“我是诚心来谈交易的。”她坦然地回视，“不只是跟你，包括你的爷爷在内，只要你们愿意解答我的疑问，我可以提供对等的报酬。”
索飞图霍地站起身来，武器就在手边抽屉里，他可以现在就拿出来。
可望着眼前泰然自若的钱蓁蓁，他连拉开抽屉这么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平心而论，他很欣赏她，很喜欢她……无关男女感情，是人与人之间单纯的相处感觉。当然，其中也有阿淼，或者说“霍祈安”的因素，他不可能对“兄弟”的恋人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我也以为，我们是朋友。”他咬着牙，扬手掀翻了茶杯。
杯子倒在桌上，洒开了大滩炽热的茶水，然后骨碌碌地滚出桌沿，落在地上，砰！碎裂开来。
“我和爷爷只想过安稳的生活，别来问这种敏感的问题！”
“抱歉。”钱蓁蓁深吸口气，也站了起来，“但我相信这是一笔可以谈成的交易。”
索飞图眼睛发红，又不想跟她撕破脸皮，砰一声摔开房门，径直消失了。十几秒后，有仆人匆匆赶来，也请她离开了书房。
回到前面的客厅后，薛海再次现身，委婉地表达了慢走不送的意思，“钱社长，望您谅解，我们老爷子是真想远离以前的漩涡中心，才会到孟仙湖来躲清静的。而我们少爷也放弃了安曦基地的职位，来这里陪伴老爷子，他们是真的不想再管那边的事情了，所以……”
真想远离的话，为什么要单独找阿淼谈话，还告诫他一定要顺从霍尔娜的意思，去安曦基地置换资源？
真正的远离不该是——不问不看不管么？
钱蓁蓁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明白了薛大叔。”
她低垂脸庞，一副懊悔不已的模样，“麻烦你转告索先生，我不会再逼他了……算了，他现在心情肯定很差，说了也听不进去。”
说着，她又往窗外瞧了瞧，“薛大叔，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外面气温那么低，赶路实在辛苦，我们可以留下来住宿吗？你放心，我会付费的。”
“这……”薛海本来收到的是送客指令，可正如钱蓁蓁所说，天色晚了赶路不便，他也不忍心硬把他们逼走。
“那请您稍等片刻，我去请示下少爷。”
当了那么多年管家，薛海也有自己的一套办法，他特地等了会儿，又洗了些长宁基地的草莓，一起带进了屋里。。
索飞图抽了几支烟，火气也随着时间消下去不少，他盯着渐暗的窗外，皱了皱眉，“想住就住，只要她别来烦我！再来问这问那，我亲自轰她出去！”
于是，薛海又把钱蓁蓁一行恭敬地请去了客房，当然，略过了后面的威胁话语。
钱蓁蓁、祁瑶和万明雁一间，包益则是跟卫兵住宿舍去了，都不收费，毕竟他们还带来了蔬菜和草莓做拜访礼物。
床很大，三人平躺下来只是稍微拥挤，加一床被子就很暖和。放下背包后，祁瑶和万明雁一左一右，把钱蓁蓁围在中间，悄声问她有关交易的事情。
上次的“语音加密”buff用完了，钱蓁蓁又花了一万锦鲤货券买了个新的，这才跟两名员工说明之前的情况。
祁瑶咬着手指，满脸的担忧，“假如索先生什么都不肯说，那咱们怎么办，该去问谁才能知道霍尔娜的事情？”
万明雁单手枕在脑袋下面，盯着长有些许霉点的天花板发呆，“小的油盐不进，那就找老的吧，反正我有种直觉，索老爷子是突破口。”
“那怎么才能见到他？”祁瑶坐起身，食指和中指作出人的行走动作，掩着嘴巴低声道：“咱们要半夜溜到老爷子的住所吗？”
她的小脑袋转得还挺快，“我战斗力太弱，也不专业，我守在外面，给两位姐姐把风！”
钱蓁蓁笑起来，拉住她的手臂拽进怀里，“不用那么紧张，我已经计划好了，小瑶、雁姐，晚餐的时候，咱们静观其变……”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机会很快就来了。
吃晚餐的时候，钱蓁蓁一行四人同桌吃饭，薛海领着仆人进进出出，端了不同的食物离开。最后索飞图来了，去后厨说了什么，等他离开，里面传出无可奈何的说话声，似乎还有人摔了厨具。
钱蓁蓁猜，索老爷子又吃不下东西了。
于是，在薛海端回冷掉的营养粥和营养汤时，钱蓁蓁喊住了他：“薛大叔，需要人手做饭吗？我身边这两位都是厨艺高超的好手，要不要让她们试试？”
祁瑶有些腼腆，杏眼弯起，露出了自信又大方的笑容。
至于万明雁……虽然她当初煮过夹生的绿豆汤，可经过将近三年的锻炼，她已经在集社食堂迅速成长起来，还在上一届的基地刀工比赛中，获得了“狂刀女王”的称号！
想到这里，她轻撩头发，傲然地哼了一声，交环双臂往后靠向椅背，极具大佬姿态。
薛海一时间被她的气场镇住了，可是片刻后，又下意识地拒绝：“多谢钱社长的好意，可……”
“可我们毕竟是外人，也不是专业的顶级厨师或者营养专家，不方便给索老爷子做入口的食物？”
钱蓁蓁淡然一笑，炯炯有神的目光端视着他，“薛大叔，末世都快七年了，别搞那套固有成见了吧？为了索老爷子的身体，你们应该作出不同的尝试了。烦请你去问问索先生的意见吧，大概两年前，他问过我为什么基地能成长得那么快，我想这餐饭后，他或许可以得到一些答案。”
消息传达得很快，薛海走后没多久，索飞图就亲自赶了过来，这次他没再故意忽视长宁四人，只是冷着脸走到钱蓁蓁面前，轻嗤：“你又搞什么花样？”
不知道为什么，钱蓁蓁觉得他有点儿像是一只闹脾气的哈士奇，便发挥自己惯常的温和招式，好声好气地问他：“说正经的，老人家不肯吃东西？”
她这样，索飞图也不好发脾气了，皱眉应道：“嗯，天太冷，虽然房间里暖气充足，我爷爷还是旧伤发疼，根本没有食欲。”
“让我们试试？”钱蓁蓁歪着脸庞，对他笑起来，“就当是支付餐费，你要是不放心，就来厨房盯着我们做。”
索飞图实在是担心爷爷的身体，也顾不上她们是否专业，点头道：“那赶紧的，去厨房吧！”
见到几个陌生人来到后厨，还占用自己的灶台餐具，索家的大厨有些生气，可这是索飞图允许的，他也不好说什么，一摔厨师帽和围裙，扭着他胖墩墩的粗腰走掉了。
掌勺的是祁瑶，索飞图拿来了餐谱，“今天做这三样……会吗？”
从旅馆到基地，祁瑶也负责了整整四年的炊事工作，原本就擅长厨艺的她早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躲在钱蓁蓁身后的小姑娘了，她仔细看完餐谱上的说明，坚定应答：“会！”
钱蓁蓁拿过口罩、帽子、围裙递给她和万明雁，她俩穿戴整齐，又洗净双手，随后各就各位，站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食材还有多余的量，索家的仆人过来帮忙清洗，钱蓁蓁也穿上围裙站在旁边，悄悄取出了眷顾之光——隐形状态。
刹那间，索飞图和薛海全都向着她看了过来。
“你——”
索飞图的喉结滚了滚，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钱蓁蓁的身上散发出了无比温暖，令他向往的力量。
薛海也张张嘴，愣在了原地。
万明雁唰地抛飞刀子，又唰地接回手里，噌一声，剁在面前的菜板上，“来来，食材呢，搞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24 23:39:41~2022-02-25 23:4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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