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银杏树下
从凤嬉湖水位下降，到麟德殿里的打斗，这一切全都是达奚设计的阴谋。
她把我和姜籽嫣，还有苏明修都引到了这里，想要一网打尽，彻底消灭我们这些绊脚石。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当我从幻术里挣脱出来，看到她在制伏苏明修的时候，也想把她给彻底灭掉。
后来姜籽嫣也参与到了麟德殿的打斗中，她也能找回属于自己的肉身和死前记忆，但结果比想象的要混乱许多。
我和姜籽嫣双双没有制伏达奚，最终还让她掠走了苏明修。
更让人可气的是，摆在麟德殿里的姜籽嫣肉身，竟然变成了一件棺内的陪葬品。
从这天开始，姜籽嫣几乎白天不再露面，只有深夜子时前后，才会幽幽的跑出来和我说说话。
最后一次现身，她说自己暂时要离开一阵。自从麟德殿的打斗之后，她的魂魄好像始终处于分崩离析前的状态。她说她要躲起来修养一阵子，其他的事情后面再说吧。
恍惚间，我感觉自己好像是从瀑布上掉落的一条鱼。因为迷失了方向，误入了激流。本以为自己误打误撞来到了大江大河，却不想前方等待我的确实万丈深渊。
也许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也许是我经验浅薄。
起初的调查还算稳妥，但自从我发现了达奚的身份后，我就被牵着鼻子走。我幼稚以为，发现异象，就必须马上付诸行动去打去杀，问题就一定解决。我太幼稚了。
苏明修被抓走了，生死未卜。姜籽嫣也因为出现了状况，暂时离开了。我觉得这些事都是因为我造成的，躲在家中几天没有出门。
每天除了必要的吃喝，更多的时间我都是躺在床上，昏昏沉沉。
这天，依旧是昏昏沉沉的睡着，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恍恍惚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个类似火车隧道口的地方。
脚下确实有铁轨，但明显已经废弃，长满了杂草。我抬头看到隧道口上方有一个石牌，写着三个字：望朝山。
望朝山是什么地方？
带着好奇，我走进隧道深处。隧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唯一能看见的是不远处的亮光，那是出口。
快步走到出口，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明亮的天空下，视线所见之处尽是一片田野。
我正在为眼前景色痴迷的时候，我突然又出现在一座农家小院儿里。
坐在院子中央的石墩子上，我正纳闷儿发生了什么，一个人缓缓朝我走来。
“爸？！”我赶忙站起身，走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
“坐下说话。”依旧是那副老样子，手指缝隙夹着一根还在抽的烟，他继续说：“难受不？”
我一愣，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简单的一个事情，你看你办成啥样了？！”
这时我才明白，他说的是达奚那件事。
“我……”
“缚灵刀为什么不用！”
“缚灵刀？”
“还有小姜那个姑娘，她的事情你要上心！”
还是老样子，见面就是一顿批评，感觉我做什么事都无法达到他的满意。
突然我想到了什么，赶忙问：“爸，那个达奚是不是她害死你的？”
深吸了一口烟，父亲站在院中央，沉默了片刻，才张嘴道：“安城最近比较乱，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个叫达奚的家伙所为，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你要以全城安危为己任，不能一心只想着给我报仇！”
话到这里，突然耳边响起一阵电话铃声，迷迷糊糊一个翻身，睁眼发现刚才是在做梦。
赶忙拿起手机去看，是个陌生号码。
“喂，哪位？”
打电话的是一个男人，他开门见山说自己的女友五天前突然失踪，至今渺无音讯。失踪二十四小时后，他就报了警，但始终没有结果。
这我就有些纳闷儿了，人失踪了，可以找私家侦探，找我这个驱魔匠人干嘛？而且，我的电话又不是街头小广告，他是怎么找到我的？
一问才知道，是原来我救助过的那个叫王峰的小伙子和他认识，听了他的讲述后，就把我的电话给了他。
小伙儿名叫何铭轩，30岁，是一名公司主管。失踪者叫小丹，26岁，是一名公司职员。两人本打算明年结婚，最近正在挑选婚纱，谁承想突然发生了这种事。
他说，原本一直以为是遭遇了绑架，但和王峰细聊了整件事之后，王峰建议他找我。因为小丹失踪前发生的一件事，似乎并不寻常。
这几天，我一直处于颓废状态，打心眼儿里不想出门做事。可是，刚做了一个被老爸训斥的梦，紧接着就有人找我。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这是老爸在天之灵在考验我。但是转念一想，其实一切都不过是我的主观意识和潜意识的对话，梦里的我爸其实还是我自己。是我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以通过梦这种形式，试图修正自己。
我知道，我需要改变，需要遇事冷静，做事沉稳。不要被情绪和个人感情绑架了自己。
想到这里，我果断接了这件事。
从电话里简单了解，失踪当天小丹和往常一样早晨七点出门上班，但等她离开家后没多久，何铭轩就再也联系不上她。所以，我打算先去一趟他们家里，看看会不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同时和委托人何铭轩当面再聊一下这件事。
中午一点见了面。
小伙儿神情憔悴，虽然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但也遮不住他的黑眼圈。不难想象他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
简单做了一下自我介绍，两人进了小区。
房子位于城北开发区外围，两室一厅，采光格局都非常不错。房间收拾的干净整洁，一眼望去井井有条。不过，这也让我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你女友失踪后，都谁来过这里？”我问。
何铭轩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说：“除了警察来过，再没了，这几天我几乎没回来。”
点点头，我先在客厅转了一圈，而后拉开了洗手间门。
洗手间的置物架上，各种洗漱沐浴用品摆放的满满当当。东西虽然很多，但却分类清晰。环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又去了卧室，最后来到了书房。
走进书房第一眼，墙上挂着的一张江苏省地图引起了我的兴趣。
“江苏省？”指着地图，我回头看向何铭轩。
“是。”
“怎么，你是江苏人？”
何铭轩摇头解释道：“不，小丹是江苏人，大学毕业后应聘了这边的公司，所以才来的安城。”
“大学毕业？什么专业”
“视觉传达设计。”
点了点头，我又问：“她……来安城几年了？”
“三年半。”
点了点头，我心里大致明白了两人的生活状况。
这时，电脑桌上的一个七寸相框进入了他的视线，那是一张年轻女人的生活照。
顺手拿起照片，我前后仔细端详了一番，问：“这位……就是小丹吧？”
何铭轩点点头。
“我看这屋里就这一张照片，什么时候照的？”
看着我手里的照片，何铭轩说：“前不久才照的，她不怎么喜欢照相，难得说喜欢这张，我就给她洗了出来，可是……”
听说前不久，我赶忙拿起照片又看了看。
照片的背景是一棵银杏树，目测有三层楼高。此时正是深秋，银杏叶已经彻底泛黄，小丹站在树下张开双臂，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是在哪儿照的？”
说到这儿，何铭轩微微皱了皱眉。“城东的一片棚户区，正在拆迁，旁边还有一栋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的五层楼房。”
听说是正在拆迁的棚户区，我似乎抓住了什么，又问：“专门去的？”
“呃……路过这里，她看见那颗银杏树所以就要拍照……”
“具体是哪天？”
“18号，就是她失踪前三天！”
看到我若有所思的神情，何铭轩又问了一句：“怎么？”
盯着照片看了大概半分钟，我似乎想了什么：“是这棵银杏树吸引了她，所以她就照了这张相，但在这之前她不喜欢照相，对吗？”
“对！”何铭轩被我这么一说，眼睛顿时瞪的老大，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那个地方有很多银杏树吗？”
“没有，只这一棵，孤零零立在一片砖瓦房中间的空地上，那地方我们从来没有去过！”
“后面的几天，她状态怎么样？”
“后面的几天……一切正常啊！”
半路遇到的一棵银杏树，不喜欢照相的小丹突然要照相。
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什么隐藏的秘密。想到这里，我决定亲自去看看。
也许是在家昏昏沉沉睡了几天，出门后整个人感觉虚哒哒的。同时，我也想起了和我搭档了半个月的姜籽嫣，自从和达奚打斗过之后，她就再没有露过面。
今天已经是她离开厚的第五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回来。又或者，她会不会再也不回来额？
一直琢磨这件事，大概一个小时后，我独自便来到了何铭轩说的那片棚户区，并顺利的找到了那棵银杏树。在那棵银杏树附近，也确实有一座老旧的五层楼。
这楼房估计在安城已经不多见了，立在那里就像个老古董。
在楼房附近全是各种一两层的私建民宅，因为拆迁，已经搬的差不多了，有些房子已经被拆，只留下满地的瓦砾。完全找不出原先的模样。
快步走到树下，我抬头去看，果然是一个茂密的银杏树。
只是，这银杏树看上去很普通，也没有任何妖魔化的迹象和气味，不像是会作怪的样子啊。
正在我上下打量琢磨的时候，一回头，看到银杏树正对面的楼房里，其中一扇窗上一个人正在盯着我。等我发现的时候，那个人突然一闪，消失在了窗户上。
那么破的楼，窗户都掉完了，难道里面还住着人？不如上去问问再说。
这栋楼一共五层，刚才那个人所在的位置在三楼右侧。
快步来到楼下，楼门口的状况着实让我一惊。楼门口被各种建筑垃圾和很多支离破碎的桌椅板凳拥堵着，根本无法通过。无奈，我只能从其中一扇一楼的窗户翻进去，然后再找上楼的楼梯。
结果，我翻墙刚跳进楼内，脚下似乎是踩到了什么湿滑的东西，差点儿把我撂倒。转身一看，竟然是一泡屎。
大声咒骂着，勉强把鞋底整干净了。
一楼的过道里也差不多，简直无处下脚，到处都是排泄物和各种垃圾。一阵阵无法形容的恶臭弥漫在空气里，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终于找到了楼梯，我赶紧爬上楼，逃离了这片恶心的地方。
三楼右侧。
等我快要上到三楼的时候，我有意放慢了脚步。一来是怕有什么突发状况，再一个也是为了表示尊重。如果刚才那个人是个流浪汉，他一定会把这个地方当做自己的领地。而我突然出现，也许会激怒他。
来到三楼，我径直往右侧拐去。在右侧走廊里找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人，而且房间全都是空的，和一楼的卫生状况比起来，这里算是干净的。
右侧走廊没有发现，我转而又往左侧走去。
就在我刚拐进左侧走廊的时候，一扇门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里的房门全都是青色油漆粉刷的，其中绝大部分都已经不复存在。但是在左侧走廊尽头，有一扇门竟然是黑色的。而且，它紧闭着。
朝黑漆木门走去，就在我快要走到门前时，不知从哪吹来一阵微风。微风轻拂在我的脸上，就好像是被什么摸了一下，其中还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奇香。
闻到奇香的下一秒，我视线突然一恍惚，有点喝醉的感觉，又有点像脑供血不足。感觉到异样，我赶忙停住步子，只是几秒钟，那种感觉迅速消失，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很明显这里不正常，但越是这样，我越不可能抽身离开。
这扇黑门里绝对有古怪！
心下还在琢磨，我已经轻手轻脚的来到了黑门前。门关着，我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试着推了一下，门并没有上锁。“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隙。
再次用力，门被我彻底打开，屋里黑漆漆，在距离门三五步远的地方一张墨绿色的塑料布挂在屋当中，在它后面似乎还隐藏着半间屋子。
我缓慢往前奏走，手里捏着缚灵刀。自从昨晚做了那个梦之后，我醒来便把缚灵刀找了出来。
走到塑料布前，我停住步子屏住呼吸，试图感受塑料布后面会不会藏着人。停顿了片刻，没有察觉到声音，也没有嗅到其他味道，这我才放下心来。
说到这，我有一个疑问一直没有找到合理解释。达奚多次在我面前出现，我为什么一次都没有闻到她的气味，甚至搞不清她究竟是妖是魔。甚至一度让我怀疑自己的异能是不是出了问题。
确定屋里没人，我伸手缓缓掀开墨绿色的塑料布。
塑料布后面的半间屋子，比前半间要昏暗许多，只有一点点微光，而且还在飘飘忽忽。
掀开塑料布的一瞬间，让我万万没想到，这后面竟然摆着一张硕大的供桌。
供桌正中摆着一尊牌位，上面写着：孙老太之灵位。在牌位的两侧各有一根白色蜡烛，这也是屋内唯一的光源，蜡烛的火苗被掀起塑料布的风搅动，在空气中微微颤抖着。
看到牌位，我心里猛然一咯噔。
废弃的楼房里，谁会专门在这里供奉牌位？就在我诧异的时候，屋门口一个人影闪现，很快来到了我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