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陈建明是某某塑料制造厂的一名仓库工人，平时除了搞塑料就是跟仓库一群塑料兄弟搞事情，他们最喜欢做的是到a市一间娱/乐/城玩牌。
该娱/乐/城是周峰跟一帮三教九流的混混一起开的，表面上正正经经内里却藏污纳垢啥玩意都干。每天干完活不想回家对着泼妇的陈建明总喜欢去那里玩上几把，这人不仅技术差运气烂而且还死要面子，输了总是不服气总要借钱东山再起，久而久之他欠下周峰不少债。
工资不够还债怎么办？他苦思冥想，最终把主意打到总是外出兼职的陈一嘉身上，他儿子有钱呀！
于是他对债主大手一挥，你找我儿子要债去，他给我还。
因为这个爹，陈一嘉这一软弱的学生仔被混混周峰盯上了。也因为陈建明欠着周峰的钱，同班的周浩总是针对着欺负陈一嘉，仿佛陈家的人全都是欠了他们周家一样。后来周浩出事，周峰以为陈一嘉会看着自己的爹那点债把推人的事认了，没想到他居然倔着脖子不认还让他全家丢了脸！于是周峰昨天找人打了陈建明，陈建明还不上钱他今天便亲自上门找陈一嘉。
很多人都说父亲对孩子是父爱如山，沉稳且可靠。但对陈一嘉而言那人只是让他世界山崩地裂的灾难。
听到周峰说欠钱、还债，又看到他手里的欠条，大概了解事情的洛阳太震惊了，他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
要一个还在念书还没成年的孩子给自己还钱，这、这……太不要脸了吧！
“这位大哥，欠条上签字的人是陈建明不是陈一嘉。你要讨债该找陈建明，没必要为难一个高二的学生吧。”洛阳站在周峰面前沉着冷静，试图讲理。何奈周峰不是个讲理的，听到这话更怒：“陈建明让我找陈一嘉，现在陈一嘉让我找陈建明？这特么的是玩我吗！”说罢他彻底失去耐性，跟两个学生动手了。
从小到大洛阳都是一个好孩子并没有打过架，而陈一嘉从小到大都只有挨揍的份，因此不出五分钟两人一败涂地被抢了个光，包括老板娘送陈一嘉那个厚厚的生日红包。
今天是他的生日，是他的父母将他带来这世界的日子。
相处三年的老板娘尚能给他一份温暖入心的惊喜。
相处三天的洛阳尚能在麻烦前挺身而出站在他面前。
而相处了十七年的亲爹却再次亲手将他推到悬崖边上……
洛阳看到陈一嘉从地上爬起来后整个人都发抖的，他以为陈一嘉一时乐极生悲气昏了头要追过去把钱抢回来，正要伸手劝他冷静陈一嘉一巴掌打掉他的手，然后那瘦小的身体里像是什么爆发了一样朝着家的方向开始撒足狂奔！
洛阳感觉陈一嘉的状态不太正常，心中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他捉起两人被抢了个空的背包，快步跟着跑了回家。
自陈嘉好离家后，梁秋萍就跟陈建明分了房住到二楼陈嘉好的房间，因此当有人猛的推开房门时正躺在床上抽烟玩手机的陈建明差点把嘴里的烟吓掉在床铺上。见撞进来的人是自己那窝囊的小儿子，陈建明一脸晦气加怒气：“没大没小的东西！冒冒失失跑进来找死？出去！”说完他抬手拿起那根差点掉床上的烟朝门口的陈一嘉扔了过去。带着火光的烟从陈一嘉身上擦过，没有烫伤他外露的皮肤只在擦过瞬间在衣服下摆留下一点焦黑的印子。然而此时陈一嘉的内心已经烧起了滔天大火，那火带着忍耐和压抑已久的恨意，想要把眼前这人眼前这一切烧个干干净净彻底烧成渣子！
平时将情绪藏在心里的人越是忍耐得久爆发起来越是可怕。陈建明以为这儿子会跟平时一样低着头一声不吭出去时，陈一嘉抄起桌上那只瓷杯子气急败坏地朝床上的人砸去！
哐当一声巨响，瓷杯被砸到墙上落地一床碎片，要不是陈建明躲了铁定给他刚缝起来的脑袋再开一次瓢！
“你自己欠的钱，你自己的破事以后也不要找我！”一直细声细气的陈一嘉爆出比瓷杯炸裂还骇人的声音，他愤怒着发泄着冲那人怒吼：“你在外面惹麻烦为什么总要拖我下水，我欠你的吗？这是我欠你的吗！？”
打从第一次被周峰盯上要钱后这个问题一直压在陈一嘉心里，压得他全身喘不过气。为什么别人的家都是孩子惹了麻烦父母给孩子解决麻烦，在这家里却是要自己替他的父亲解决这些麻烦？难道自己生来就欠了他吗？
第一次看到陈一嘉反抗的陈建明被这一吼吼住了三秒，而后感觉到自己的绝对父权被侵犯的他从床上跳起来，他戳着陈一嘉胸口吼着给出了答案。
“是！你就是欠我的！我生你养你，你就该替我担着！”陈建明一脸理直气壮正气凛然训斥：“父债子还是天经地义！你明明有钱却不愿意帮老子还要在这里跟老子叫板，你良心就是被狗吃了！你就是白眼狼！”
陈建明声音高亢激昂，像是在做一场正义的批判演讲。而这样的话这样的嘴脸让陈一嘉彻底觉得这男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趴在家庭里的吸着人血的寄生虫！他气得浑身哆嗦开始有点微喘，陈建明一看便觉得他就是会大声嚷嚷两句闹不出什么幺蛾子，于是他决定趁这机会好好训一训儿子把人训听话，不然以后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在墙上拿了一条最粗最硬的皮带，陈建明扬手就朝陈一嘉背上抽去！那皮带最后并没抽打在陈一嘉身上，因为它挥到半路被一只手捉住了。
“松手，别太过分了。”洛阳站在陈一嘉旁边，手里紧紧拽着那条皮带像是在角力。他眼睛直直地盯着陈建明，脸色说不出的阴沉。
洛阳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总是一脸的阳光灿烂，即使情绪低落也只是一脸沉默，当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时便是真的生气了。
洛阳对陈建明一直只是觉得市井、大男人主义、猪队友，他并没有对他有任何厌恶情绪。而刚才，就在他赶回家听到那句“父债子还是天经地义！你明明有钱却不愿意帮老子还要在这里跟老子叫板，你良心就是被狗吃了！你就是白眼狼！”一瞬，一股恶心感直泛心头。
谁会让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给自己还债还能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他有道德感吗？他有羞耻心吗？他……是一名父亲吗？
因为那一句话，一直只是无感的洛阳对自己亲生父亲产生第一种情感——反感！
“你给我一边去！回自己房间读书去！老子教训儿子还轮不到你来管！”拽了两下发现自己无法从洛阳手里拽回那条皮带，陈建明低喝一声。对于这个刚领回来的寄托了养老希望的大儿子，他还算客气起码没动手。
来到这个家后一直低调懂事的洛阳没领这份情，他一把拽过那条皮带扬手扔到一边，站在陈一嘉面前不让一步，“我就要管，怎么着？”语气之自然坚定像是个从小看到弟弟被欺负就要挺身而出的哥哥。
他是我弟！我就是要护着他！
实际上，洛阳也并不是第一次护着了。
陈建明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一手带回来的儿子会帮着小儿子呛自己，当场脸都绿了。洛阳也没想到从小在家长眼里是贴心小棉袄的自己会这么“大逆不道”地怼亲爹。但他太气了，从来都没这么气过！他被陈家父子那畸形的父子关系震惊的同时非常心疼陈一嘉，他不能让陈一嘉挨这顿打。即使自己出了这个头今晚就会被赶出家门，他也要这么做！
同时被两个儿子一起叫板的陈建明吹胡子瞪眼好一阵，简直又羞又恼。他气得肝火都要冲出天灵盖，最后终于装不下去了。他宛如一个暴君，凡是对抗他的都一律拖去斩！
“才来到这个家三天，连板凳都没坐热就要造反！？好！今天老子就要让你知道这个家谁说了算！”
说罢他拧起另一条皮带，结结实实抽在洛阳手臂上！从小到大洛阳都没挨过家长的打，一次也没有。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第一次被打竟是这样的情景，但他坚决不认错，他没错陈一嘉也没错，错的是这个男人！
这是洛阳第一次感受到皮带抽在身上的疼，那是真的很疼。但怎么疼也不及心里的疼，他心疼没有了家的自己也心疼有这样的家的陈一嘉……
皮带破风一样的抽打声啪啪响着，陈一嘉突然冲出了那个房间。陈建明正要嘲笑洛阳你替人家出头，人家领你情么？话没说出口，陈一嘉腾腾地冲了回来，而且……他手里拿着一把菜刀！
这满屋狼藉里，陈一嘉满目赤红大口大口喘着气，他握着菜刀眼里恨意深重简直像个被逼疯的杀人犯。
这一切，确实要把他逼疯了！
看到一直软柿子一样的儿子居然发疯了居然拿着菜刀冲进自己房间，一直耀武扬威的陈建明顿时头皮一炸，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要跑！
陈一嘉状态极度不正常，看到人跑了就提着菜刀要去追，似乎真的要把陈建明砍成一个血葫芦。洛阳生怕他气疯了做出不理智的事，顾不上疼立马上前拉住他。感觉到有人阻止自己，陈一嘉无意识地挣扎，洛阳眼看要拉不住他于是伸出双手，一把将人箍进自己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他被你吓跑了，他不会再伤害你了！放慢呼吸，冷静一点。”洛阳把人按在自己怀里，语气温和平缓，一下一下给他顺着背。
剧烈的情绪爆发后，陈一嘉像个爆发了所有力量跑完一万米的人一样一放松下来就全身虚软。他无力地靠在洛阳身上浑身颤抖大口大口喘着气，在温暖的怀抱和温和的安慰中，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总是吃苦的人即使别人再为难他再欺负他都能忍着憋着，但只要有人对他温柔他便会完全崩盘。
“姐姐……姐姐……”憋得太久的爆发中陈一嘉边哭边呢喃，仿佛叫着姐姐心里就得到安慰。洛阳胸口的一整片衣服都被哭湿了，本来既心酸又心疼的被这一声“姐姐”一喊，顿时笑了一下。
我明明是哥哥，怎么成了姐姐了？不过算了他高兴就好，姐姐就姐姐吧……
无论是身上受了伤还是心里受了伤的孩子，在这个彼此安慰着的拥抱里心中的那些怨恨、悲伤、愤怒都慢慢地慢慢地平静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