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事
魔族生来奸诈狡猾,作恶多端,如今天下的太平了十五年,焰狱洞中玄炎蠢蠢欲动,若事情真如自己的揣测,一个魔头已经后患无穷,若是两个,届时这天下便会再次掀起腥风血雨,永远陷入暗无天日。
这弟子不能留,宋祁云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如冰。
吃完饺子后曲晴鸢带着花吟月回了第四峰,柳千羽自然不会多逗留,傲的像只天鹅,好像来第一峰不给他饭吃,委屈他了似的。
宋祁云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木桌上,交代道:
“清吟,你先回去吧,我有话要同掌门商议。”
有话?楚曦和第一反应是焰狱洞的事情,眉毛下意识微微拢起,难不成那封印又出了问题?刚刚的醉意也清明了不少,当头一棒的感觉,他看着旁边的人挥手道:
“玄卿,你也先下去休息吧。”
宋祁云对楚曦和那温和的语气心有不悦,就算是亲传弟子,也未免太宠溺了些,更何况还不清楚底细。
“弟子告退!”玄卿躬身行礼,心下却惦记着去厨房煮醒酒汤,怕明早师尊会头疼。
目送两个小辈离开,宋祁云起身关上了竹门,长叹一口气:
“师弟,你可清楚你那你弟子的详细身世?”
楚曦和心里陡然不安,面上到是不显,没想到宋祁云心思如此细致,难不成发现了什么?他斟酌着说:
“这凡是天清峰的弟子,册子上都有身世来历记载,玄卿不是林家夫妇的养子吗?”
宋祁云有些着急,又道:“那你可真切的了解他的心性脾气?”
“那是自然。”楚曦和说的毫不犹豫:“玄卿心地善良,就是性子孤僻了些,那也是和他小时候的遭遇相关。”
楚曦和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玄卿和玄炎的本质是不一样的,玄炎是个野心大的恶人,嗜好杀戮,权利,想成为人间的统治者,而玄卿命运坎坷受尽屈辱,后来因为魔尊之子的身份,被天下人喊打喊杀,被迫黑化,其实他只是想好好活着罢了。
因为知道这些,所以楚曦和话说的很有底气。
可是,就算他信得过玄卿本心性纯良,这天下人对这样一个特殊魔族身份的人会怎么样呢?
会费尽心思去铲除。
“师弟!”宋祁云甩袖,“我实话与你说,玄卿的身份很可疑,你也知道他不过是被林家夫妇收养,前些日子林家竟发生了一场大火,就在玄卿下山那几日,你不觉得可疑吗?退一步讲,他是不是太冷血了些?”
“我前些日子见他,修炼进步飞速,令人匪夷所思,我怀疑他……跟魔族有关,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待在天清峰,更别说掌门亲传弟子了,我看应该废掉修为,以免来日酿成大错!”
当初齐赫那件事情始终没有查清楚,时隔这么久,宋祁云居然在后山深处发现那时被鲜血沾染的土地竟寸草不生,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他心里大惊,圣魔之血!!玄炎一直被困在焰狱洞,所以那血……
门外的人脊背僵住,雪花飘落寒风刺骨,手里的那盏醒酒汤已经快要凉了,玄卿不知道自己再想什么,全身的骨血都凉透了,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判决。
他怎么会和魔族有关系?
自古人魔两不立,他好不容易有了师尊,为何会这样……
“师兄,我既已收他为徒,便不会放弃他,妖魔也并非是罪无可恕的存在,道貌岸然的读书人也并非全是好人。”
宋祁云心到魔族果然擅长蛊惑人心,真是有些门道,他也承认楚曦和的话有几分道理,可是……
“师弟你糊涂啊,如何拿这天下冒险,纵使事情是你说的那样,也万万不可!”
楚曦和正色道:
“养不善师之过,我教他辨善恶,明是非,倘若有一天真像师兄说的那般,我断不可放任,也不会拿天下冒险。”
若果是真犯了罪孽,那他便一同承受。
字字句句听的清楚,玄卿如鲠在喉,因为极力的隐忍红了眼眶,身体一点点恢复知觉,他转身退回厨房,将已经凉了的醒酒汤倒掉重新煮了一份。
幸好,师尊信他,师尊对他抱有希望。
等醒酒汤再次煮好,竹舍已经没了宋祁云的身影,楚曦和独自坐在桌前思考人生,直到面前出现了一双好看的手他才回过神来。
“师尊,喝点醒酒汤吧。”
楚曦和看着面前的人,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他相信玄卿也相信自己,若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玄卿就会一直这样快乐的活着,不会发生书里十二仙门的惨案,不会……
屋外的寒风夹杂着雪花迎面而来,院子里有很厚的积雪,梅花也被雪把枝头压的很低了,银装素裹中露出点红来。
碗里的醒酒汤冒着热气儿,是用橘子皮和肉豆蔻还有莲子,桂花熬制的,有着淡淡的清香。
“你有心了。”
楚曦和小口饮着,胸口处一阵热流,他起身站在门口处,负手而立,看着漫天飞雪和安宁的天清峰。
一袭白衣在风中乱舞,玄卿站在身后,看着楚曦和的侧脸似是感叹:
“师尊,好大的雪啊。”从前陵安没有,就算有,那时候他饥寒交迫,只怕自己会冻死在寒冷的夜晚。
楚曦和沉思片刻道:“玄卿,这世间的是非黑白并不容易看清楚,倘若你命中注定崎岖坎坷,一些不好的事情无可避免的发生在你身上,你怕不怕?”
玄卿的身子微微一颤,他望着楚曦,语气坚定:
“只要师尊在我身边我便不怕。”
听见这话,楚曦和心中百感交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能待多久,来的莫名其妙,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就消失了呢。
“……若是为师有一天不在了,你也要坚持做自己心中觉得对的事情,让自己问心无愧,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与恶,都是自己的选择,知道了吗?”
玄卿的心猛地一紧,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说:“不会的,无论师尊去了哪里,弟子都会找到你。”
楚曦和只当是句玩笑话,要是他回了原本的世界,该如何去寻。
夜里寒冷,玄卿只穿了黑色的单衣,楚曦和将自己身上白色的披风解开,又替他系上,嘱咐道:
“穿厚些,天冷莫着了凉,早些回去歇着。”
玄卿手捏着身上的披风,嘴角勾出笑意来:
“天冷,不如徒儿留下来替师尊暖暖被窝吧。”
说完玄卿半点不敢动作,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惊扰了此刻的温柔。
这些日子玄卿一直留在竹舍,两人同床而眠,楚曦和倒也习惯了,这副身体自幼手脚偏凉,有这么个暖炉很不错。
玄卿就这么在竹舍住了下来,楚曦和常常半夜手凉脚凉,玄卿便用手替他捂热,有时候甚至将他的脚捂在怀里,起初他还婉言拒绝,慢慢的便习惯了。
竹舍很少有人打扰,玄卿自从突破金丹后,修为像是打破了瓶颈,蹭蹭往上涨,楚曦和渐渐的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了,偶尔提点两句,更多的放在了灌输心灵鸡汤上边。
转眼又过去了两三年,又是一年冬。
玄卿领悟能力强,很多心法他只需几个时辰就能参透,这几年,天清峰的古籍秘法被他研究了个便。
玄卿越来越强大,宋祁云也就越来越担心,好在这几年天下没出什么事儿,玄卿一直待着第一峰,并没有什么异常,慢慢的宋祁云也开始怀疑当初他是不是弄错了。
天清峰的事物本来大多都是宋祁云在打理,现在很多事情又分派给了谢清吟和玄卿,一个处理山下的事,一个处理天清峰的事,楚曦和落得清闲,日日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
玄卿已经快十八岁了,舞象之年,个子窜高了不少,身形极为欣长,容貌也越发出色,没有遭遇那些艰辛坎坷,如今玄卿整个人的气质虽然还是冷漠,但少了几分阴郁戾气。
“你有没有好好下棋,我又赢了……”楚曦和吃着桌上的桂花糕,埋怨的看了眼对面的人。
玄卿望着他露出一抹笑:“师尊棋艺了得,弟子甘拜下风!”
楚曦和差点被那灿烂的笑迷了眼,不知怎么的,有些不自在,他轻哼了一声:“你该好好磨练棋技了。”
“师尊的这些下棋方式,弟子从未见过,怕是要劳烦师尊同我一起探讨。”
额……楚曦和给忘了,这两年他太悠闲,修为越到后边越不容易突破,他也不强求,平日里教玄卿下什么五子棋,飞行棋什么的解闷儿,可不,在这里更不不存在这些玩法。
他将棋子收起来,瞟眼眉头一皱:“你的脖子怎么了?”
玄卿眨了眨眼,用手一摸才发现后脖颈处破了块儿皮,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楚曦和起身大步走到玄卿身后,欲查看伤口,谁料玄卿心口一跳,不自主的往后跌一步,楚曦和眼疾手快的把人拉住,刹那间温热的触感从两手相触的地方传来,玄卿眼眸一缩,悠的脸红了。
“可是坐的时间太久,腿麻了?”
玄卿支支吾吾的应了声。
楚曦和没发现他的异常,拿出一个白色的药瓶,仔细将那药粉上在伤口处。
“多谢师尊……”
楚曦和垂眸望着眼前的弟子,情不自禁的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不知何时,玄卿已经快要和他一样高了,他这么想着也上手了,两人离的近,楚曦和怕刚刚的药粉被蹭到,又伸手整理了下玄卿后颈处的衣襟。
温热的呼吸落在玄卿的耳畔,让他控制不住的心头一阵颤栗,他僵住身子不敢乱斗,想伸手抱住身后的人,又怕楚曦和会生气,他对师尊的感情,早已过了界线,这几年的朝夕相处,这几年的点点滴滴……
旖旎的气氛没多久便被人打断了。
“弟子谢清吟拜见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