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不同于童磨身上馥郁却总会余留星星点点腥味的檀香气息, 零轻轻嗅着鬼舞辻无惨身上还未散去的某种花露的味道,神情飘移了那么一小下。
倒不是鬼身上会有特殊的气味能让他闻见——就算有鼻子灵敏的人那也不是他,要是这么容易区分人和鬼那就也没那么多的鬼会混迹在人类的世界中, 而鬼杀队搜集情报也就没那么费劲了。
只是零稍微偏过了点儿头, 凑近了无惨的衣袖闻了闻后更加确信了。
这个味道好像是近来江户城里时兴的新品种的香薰啊。
永远赶在时尚潮流的第一线, 还说着厌恶人类呢。
他的少爷这口是心非的能力又大幅度增强了。
“说起来, 有关青色彼岸花……”
一被这花露香薰给提醒了,零捂着无惨的手刚从眼前挪开, 抬头便瞧见了无惨那弧度优美的下颔线。
啊不行,才说起正事儿呢, 他怎么又开始沉沦美色中了。
而无惨忽然听见这个词汇, 他的动作不免骤然收紧了那么一分。
一下子场景就由美好的怀念过往的温馨时刻一路收不住缰绳马不停蹄地朝着恐怖片的片场绝尘而去。
那力道像是要将他不容迟疑地揉进骨血里,零费力地扒拉地鬼舞辻无惨的手臂, 好险真差点没被勒死。
“……”感受到了抗拒无惨手下终于松了些, 他低头注视了自己正在努力喘着气的小仆从片刻,才恍然忆起对方还并不是鬼来着。
无从直接从对方的想法中查找让他提起这个词汇的来源, 无惨随之便感到了几分焦躁,语气也急了起来:“你从哪里得知的这个东西?你找到青色彼岸花了?!”
“还、还没有。”
这可真的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一想到让无惨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找到青色彼岸花了, 回头等他问清楚了青色彼岸花的线索后再一摆手表示自己没有找到, 那乐子可就大发了。
说完这句零才慢慢解释:“从前我也见过那医师的手账……只是当时没有想那么多。”
“所以, 青色彼岸花,是不是能够彻底治好您的病?”
“……治病?”瞧着他眼里闪烁起的刺眼的东西,无惨咬着牙关, 虽然忍耐住了暴虐的情绪但额角的青筋却也凸显得异常明显了起来。
他的语气轻柔着, 缩成一道细长狭缝竖立起来的瞳眸却死死地盯着零的眼睛:“你觉得, 我是在生病?”
“在你眼里, 我还是那个,病得快、要、死、掉的病秧子吗?”
零是真的不知道仅仅只是询问青色彼岸花的用法,能让鬼舞辻无惨一下子联想这么多。
来自他的禁锢在无惨放手后看似松散地很,只是零不妙地想要从他的怀里爬起来时,却又被握住了手腕脚下一滑,只是坐在无惨的腿上翻了个身。
额头磕在那衣袍半敞撞上去却非常紧实的胸膛上,来自他的少爷的一只手托起了他的头,迫使他将手搭在自己的肩上。
“您不要不讲道理啊——您这看上去是身娇体软易推倒的样子吗?!”眼角还含着额头磕疼了而沁出来的几颗生理性的泪水,零觉着自己真是委屈极了,“哪一次!哪一次受伤的不是我?!”
“……?”无惨很可疑地沉默了一下,眼里的危险也差点被带跑偏去了其他地方几分,不过他很快也就反应过来了,“好好回答我说的话,嗯?”
“客观事实上您不能否认——您先听我说完。”眼看着无惨目光里明晃晃地即将脱口而出一句“你在教我做事?”,零选择快速将话一鼓作气说完:“记忆里的东西没办法抹去啊,我若说我的眼里只有眼前的您,那对从前的您是不是不太公平?”
“本来就是一个人,为什么您非要绿了自己不成?!”
无惨:“……”
“我以为你清楚,我说的是——”无惨合理怀疑零就是故意在和他兜圈子,若是寻常那些无关紧要的旁人触碰了他这些埋藏得快要腐烂掉的东西那早就没命了,变成鬼的可能性不占一丝一毫,他只会让他们以最痛苦的方式去死。
而他现在却满脑子只想撕碎那单薄地以口头约定所支撑起来的契约。
他人嘴里说出来的东西远不比内心的想法直接而真实,无惨是真的想要好好看看,他的小仆从现在满脑子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我陪伴过的,我追随着的,是那个不愿向命运低头的您。”零慢慢摇头,忽而正经起来仿佛是在宣誓着的某种效忠词句听得无惨那颗沉寂冰凉了快要千年的心脏少之又少地鼓动了起来。
这话并非只是为了渡过眼前难关而想出来的漂亮话,起初他也觉得无法开口,可随之而来地零眨眨眼也觉得说得顺畅了起来:“您现在难道向命运低头了吗?”
鬼舞辻无惨眯着眼睛,承认了他自己现在从胸口涌出来的情绪叫做愉悦。
他又总是多疑的,拖长的语调似乎还想听见更多:“只是这样?”
“当然还没说完!”
“和病情无关,和您的金钱、地位、皮囊都无……呃这个还是得有关一下。”满心满眼都是无惨那张长在他XP系统上的美颜,零觉得他做人还是要诚实一点比较好。
他悄悄再去一瞥无惨现在的情绪,本以为他停顿和非常直接的欲望可能会拉低了他那眼界甚高的少爷对他的好感。
然而零怀疑地想要擦擦眼睛,觉得自己睁眼的方式可能有点不太对劲。
无惨那张足够迷人也足够危险的脸上,展现的不再是嗤笑嘲笑讥笑等一切带着负面形容的笑容。
他有点儿眼眶湿润地想,他到底是错过了多少次得到这样美颜暴击的机会?
零看着无惨用指腹擦过自己的眼角,在温和愉悦的笑意里,他听见他的少爷不自知地说:“我记得你从前,说过一句话。”
随后他又听见自己说:
“您想听千百遍我都可以说给您听……”
“您是我见过的,在这世上长得最好看的人。”
*
夏末快要秋初的江户依然不是万里无云的晴朗便是急雨阵阵后的潮湿。
前者自不用去说他,而后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风止雨歇。
“刚收了衣服外边儿就出了太阳,我们早就见怪不怪啦。”
才待了月余不到就充分将自己视作这江户城人民群众的一员,小姑娘踩着草屐将最后一份药材摆到了零的面前,便往桌子上一趴,看着他在纸上涂涂画画。
不需要参与艺人寻常的演出训练,像阿香这样年纪的小孩多是在寺子屋之类的学堂里上课,学学认字打打算盘,直接空降受到的就是管理阶级的教育。
为了确保小姑娘的人生安全在上一次偶遇之后零本来已经时刻注意要避着她走了,只是城下町的街店又着实热闹,直到他被放课后的阿香扯住衣摆一低头,才发觉身高和视野这个东西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并不在主干道上的街道最多能让并行的两辆车马同行,人来人往还有流动的摊位穿插其中,他真的不太能向电影里演的那样掀翻一整条街就是为了甩脱一个小姑娘。
于是零也只好将自己的住址告诉了阿香但也坚决不带她上门,偶尔的偶尔他也会像今天这般,在小姑娘放课后带着她在这些和自己已经非常熟悉了的药屋的客房里一起工作一会儿。
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总比难缠的小姑娘很有行动力地自己折腾来得安全。
说起来这个命里可能真的犯鬼的小姑娘,就连鬼舞辻无惨对她的感观都不算坏。
呃,一见面就夸他的美貌,这可真的不是自己教的!
即使厌恶,这江户城的各大药屋商行鬼舞辻无惨到底也是常客来着,那个阴雨天里在药屋的大厅中骤然和他撞了个面对面,零一回忆起那时鬼舞辻无惨看着他的眼神,那种头皮发麻的被抓包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直接将阿香扔去屋子里写她的作业,他当时还特意跑出去和鬼舞辻无惨解释了两句。
而在药柜前打量思索,同时也在旁边的书架附近翻找书籍的鬼舞辻无惨听完他的解释头都没抬:“想养个小宠物就在外面自己照料,不要带到家里来。”
好似突然转了性子,他出奇地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只是察觉到零还颇不相信地呆着没走,无惨才皱着眉抬头。
梅红色的眼瞳里隐去了某些算计着的东西,他似笑非笑:“眼光尚可,是个闻起来有点独特之处的稀血……就是一股子令人厌恶的味道。”
那好像是评价着小面包储备粮的语气,但总感觉又像是将他的注意力引去别的地方……
一想到这儿就头疼,刚下笔写了一个字零就不小心在纸上晕开了一团墨。
“武士先生到底在找什么啊?”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神,阿香困惑地打了个哈欠,字帖算珠扔在边上的桌几上。
在她帮忙打下手前她还是个好学生来着,寺子屋里的先生布置下来的作业倒是一次都没有漏下。
“是一味叫做青色彼岸花的药材。”
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不说功效谁也不会怀疑,何况他的少爷运用如今的身份在人类世界中运作也是为了收集信息并且利用这份人脉呢。
从鬼舞辻无惨口中他得知,无惨似乎是认定了从前的药方之中这唯一项缺失了又难以寻觅的药材,能让他克服阳光,彻底成为凌驾于人类之上究极生物。
啊当然,究极生物这个说法是他脑海里自己蹦出来的东西,总之意思差不多。
听完这个说法后零神情微妙地掰着指头算了算。
鬼舞辻无惨所展现出来一直以来的执著以及那性情,似乎是在平安京中已然定型了的。
而说回他们在有关青色彼岸花药效的分歧上,零觉得他的思路没有毛病啊。
变成鬼是残缺药方的副作用,而完整的药方,不就该是起到治愈病症的效果么。
[那个宿主,有个词系统不知当说不当说……]
喔,其实他也想到了。
他的少爷是在十六七岁变成鬼的,而这个年纪确实很容易心生想要成为新世界的卡密撒马这种念想。
很可怕吗,是的这很可怕。
鬼舞辻无惨可能在从前现在以及未来很多年内——
中二都还没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