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一瞬间, 只是一瞬间,整个场面变得混乱又奇怪了起来。
祭典的结束时候已经差不多直直到了寅时,按照原先的计划来说若是鬼无惨将这户人家的小孩平安无事变成鬼之后,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算太多, 为了避免迎来清晨的第一缕危险的阳光,他们必然会提早许多回到宅邸。
虽然敢于将对他留有憎恨估计天天在扎小人诅咒他的珠世留在身边, 在面对阳光这种开不得玩笑的大杀器上,鬼舞辻无惨也还是表现得相当从心的。
只是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也做好了长达两小时的长跑加战斗这种堪比铁人三项的准备后, 零发觉被喊出从前的名字的鬼舞辻无惨好像宕机了。
并非是有意而为之的静止, 他眼里的空白一片, 就连一直酝酿着的一肚子坏水都间歇性地一齐消失了。
他的少爷已经对自己的名字避讳到这种程度了吗?
要是他知道是这种情况的话——
对不起,下次还敢。
不过属于鬼之始祖的宕机好像也就是刹那间发生的事, 四散而开还带着那一户倒霉人家的鬼杀队剑士们没来得及带着防备跑太远。
他们一边顾着抵御应鬼之始祖召唤而来用来撑场面的工具鬼,一边还得警惕曾经给他们鬼杀队造成了重大创伤的鬼舞辻无惨——
等等, 他们所作做出来的警惕好像有点多余——
那个鬼之始祖, 直直地就冲着一个方向追过去了?
最先领跑还没跑出一里地,零一手举着刀还没察觉到有什么动静,他有点儿奇怪地胡思乱想着他的少爷真的会追上来吗……?
别说他从来没有见过从前那个病弱的身躯跑动起来的样子, 只是想想都觉得违和感很重啊——
没有什么脚步声,这是好事, 好像没有其他鬼向着他的方向追过来。
他难免回头一看。
本来维持着呼吸法的循环, 匀速着支撑跑下去他还不要紧。
只是这一回头,零好险拿着佩刀以斩击的反作用力撑了一下, 才没在平地上崴脚达成平地摔的成就。
鲜血和毛发彷如血管一般衍生在和服之外所裸露能看见的地方,从背后的脊柱蔓延而出的刺鞭裹着肉粉色的新生血肉。
那仿佛能将旁人的生命力一同吞噬殆尽般爆发出来的力量召显着它的主人现在到底出在一种怎样狂躁的境界中。
“你要是现在停下来, 我大可既往不咎。”
只有那双眼睛微微眯起, 而和那股力量所相反的平静出现在了鬼舞辻无惨的话语中。
“……”
即使逆着好大的风, 这话也清晰地被他听见了。
只是零跑得更快了。
谁信谁是小狗。
以那些刺鞭作为支撑点,鬼之始祖对他的追逐并不算慢,刺鞭每一次落下都牵动了无惨的身形往前跟进腾挪一瞬,地面炸起的碎石也阻碍着他逃跑的路线。
把头重新扭转回来,零组织不好语言,在确切地看见他的少爷属于鬼的那一面在他面前完全展开后……
他现在只觉得san值狂掉好不好?!
数不清的裂口从那暗红色的毛发下生长开来,锋利的小牙齿一个个都还挺白的——
这就是您可以鄙视他的胃口的理由吗?!这个理由他完全不想知道啊!!!
“告诉我——零。”
无惨紧紧地追在他身后几百米,偶尔有时差距拉开,也很快便会被缩短。
两人都知道这场没有存档的追逐战只有在日光来临时才会停止下来。
“告诉我你是如何做到的。”
“告诉我你是用什么方式活了下来,又为何在回到我身边后……想要逃跑呢?”
……?
他是怎么活下来这个问题居然是摆放在最前面的吗。
零想笑又有点笑不出来,计划中的逃跑路线偏离了那窄窄的一条山道,他们早就已经冲入山林之中了。
月晕永远不紧不慢地永远跟着,像是在注视着这出好戏。
草叶在他的面颊上蹭出了道道细痕,泛着些微的麻痒,山林中偶尔显露的崎岖地形他还得使用剑技跑酷才能不减下速度来。
为了避免需要停顿下来的情况他用的还是月之呼吸,至于日呼,则是他最后的杀手锏了。
继国兄弟,yyds!
“辻哉少爷——再往后就是旷野,若是等到日出,您可能会找不到可以遮蔽的地方?”
思绪再次回到了早已摸熟了的这片地形上,零觉得他需要好言提醒一下。
要是出了这片山林,他记得那边会是一片无边际的旷野,只有散碎的人家与稻田漫布其上,在秋日的暖阳下会闪烁起金黄色的麦浪。
晨曦会无所保留地映照在这片土地上。
而距离完全日出……还有一个小时半。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延长的刺鞭狠狠地将他眼前的山石给劈碎了,抱着头翻滚躲过那块目测能将他半个身子压碎的巨石,体温急剧升高下,零只觉得自己心脏一跳一跳地都快从胸口中蹦跶出来了。
他顺着刺鞭劈来的方向才知道那多股像是触手一样的血肉拧合在了一起,无规则扭动着的血肉的不仅在力度上更甚之前,就连长度也没有道理地延展了开来。
怀里无意识间还紧紧裹着的东西散落一地,佩刀也落在了手边。
相比起他这样浑身上下沾着泥土和尘屑的狼狈姿态,作为追逐战boss的鬼舞辻无惨带着那份平静在他面前恢复到了先前的姿态,既没有流汗也没有任何喘息。
等等,那一定是假象!
考虑到那几根刺鞭,他的少爷前边儿看着还挺精美的和服,背面一定是破破烂烂挂了好几个洞了吧!
“好了,你的关心看起来已经没有分毫的必要了。”
无惨仔细地盯着他,像是要推翻从前的判断一样,他将零如今的模样仔仔细细地印刻进了那双眼里。
衣着在他的手笔下并无变化,眉眼间的细微之处也如旧,即使不做什么表情,也总是带着让他如今不会觉得厌烦的笑意。
所以到底是发生了怎样令人作呕的变化,将一切推动到眼下这样一个局面?
“现在来回答我的问题吧。”
他仿佛是后知后觉才想起了这几日间发生的种种,一丝不悦与更深层的恼怒在他的面上浮现出来。
“您想听什么?”零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还能这么冷静,甚至还想皮那么一下,“您就这么确定我会说真话?”
“……你知道我讨厌什么。”无惨用着一种教训的口吻,像是在给他下达最后通牒,“乖乖过来吧,将所有的事,都尽数告诉我。”
成,又被产屋敷熠哉说对了。
尽管他还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暂时没有第二个人知晓,而鬼舞辻无惨显然比起他的存在,更加在意这个理由。
他和寻常人类没有任何的不同,却跨过了时间的长河出现在了六百年之后。
所以暂时的,自己的人类身份还能保留,转化成鬼的失忆后遗症就连鬼舞辻无惨也不知道如何百分之百避免,只能说人体确实是个相当精密又脆弱的东西。
就连他的少爷自己都弄不清他的身上确实存在的微妙变化。
像现在这样万一没能等到日出就被追上了,这个理由就成了他最后的护身符。
因而被那种仿佛是自己在无情无义无耻无理取闹一样的视线紧盯着,零用手肘支撑起半身,转过脸去想转移话题都变得有点困难但也还是坚持下去了:“您也变了很多啊——为什么就不允许我有所改变呢?”
“你是在消磨我所剩不多的耐心,零。”
鬼舞辻无惨慢慢走近,他忽而勾起了一抹危险的笑容。
在他俯下身前,他用着笃定的口吻,好似将那些东西当做了握在手中的筹码。
“还是说,你变贪心了,你想要得到更多?”
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黑暗里抽枝发芽,而后开出了扭曲的花朵。
比起鬼舞辻无惨自己所想象的赐予,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更像是掠夺。
一点一滴,不属于他的他会抢过来。
而属于他的,他更是会牢牢攥紧,留不得任何或许会有可能被夺走的风险。
那张从任何方向看过去都没有死角的面庞在零的眼前放大,尖牙蹂/躏过他的唇畔,锈铁般的味道弥漫在他的口腔里。
“不……?”
这、这就是接吻的感觉?
疼痛的、带着血腥味的、喘不上气来的?
所幸的是无惨还记得零是个人类,最后舔舐过唇角带起的甘美的血珠,无惨轻轻放开自己钳制住他下颔的手。
而趁着这换气的空档,也不顾这样大的挣扎举动会让他的手掌被钝而坚硬的石头划破,疼痛反倒更能将零刺激地更加清醒。
只有这个……只有这个东西,不能拿来这么用。
不过只挣扎地退过了一步,他的后颈被无惨轻易又不容置疑地按了下去,撕扯出一道长长口子的羽织被攥入另一只手的手心。
而在下一刻。
无所抵御的力量牵动扣住了他的腰,将他一步一步拉扯回了鬼之始祖冰冷的怀抱。
像是有什么呈现为复数的东西在一下一下为了表示存在一般,振聋发聩地跳动着。
一下一下,一下一下,是奇诡的心脏在跃动的声响。
零被那些声响包裹地几近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