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勒痕
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单薄的床,床上盖着白布,通过白布起伏的曲线,能分辨得出,下面躺着一个人。
吴女士颤颤巍巍地走近。
一位警察轻轻掀开那张白布。
痛苦的尖叫声登时炸开。
秦音和问灵的心尖猛然一颤,问灵的眼瞳在颤抖, 她看着跪伏在尸体边失声痛哭的女人,耳边回荡着她痛彻心扉的惊喊,还有弥漫在四周的微微腐臭。
问灵捂住嘴巴,又开始了干呕。
“别怕别怕,用嘴巴呼吸,”秦音赶紧在她背上拍了拍,“走, 我们过去看看尸体的情况。”
“不……”问灵畏缩地拉住秦音。
“那……那你先在这里倚一会儿, 我去看看。”
秦音走上前去, 皱着眉头看向那具尸体。
尸体的头部应该被简单清理过了,去除了腐烂的地方,通过骨骼的轮廓,已经能够勉强辨认出死者生前的模样,秦音当然是认不出,但是看吴女士的样子,直到这一刻,她可能才真正死了心。
秦音匆匆叹了一口气,紧接着看向尸体的躯干部分。
比起腐烂的头部,躯干部分保存得倒是十分完整,尸体周身散发着丝丝寒气,皮肤也是苍白中透着青紫,应该一直被存放在对面的尸体冷藏柜当中了。
死去的小吴身形苗条纤细,生前应该也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女。
“好像身体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秦音观察着尸体的上半身,“就算有也看不见,穿着衣服呢, 我也不能脱……诶,等等……”
秦音俯低腰杆,凑近女尸的脖颈处。
“手印。”问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吓了秦音一跳。
问灵不知何时也凑过来了,那双浅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上去尤其深邃。
“你也看到了,”秦音指着女尸脖颈处,“这里好像有人的手指印,你觉得像吗?”
问灵点点头,“就是。”
在女尸脖颈的断裂之处,隐约可见三根深紫色的手指印痕,那痕迹触目惊心,让人心底忍不住一阵阵发凉。
原来杀人,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几个简简单单的印痕留了下来,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结束了。
杀人的人,在伸出手的时候,当他感受到同自己的体温差不多的体温,当他触碰到同自己的皮肤差不多的皮肤, 他是如何说服自己继续杀人的动作呢?
他需要说服吗?
“看来小吴是被掐死的, ”秦音打了个寒战, “要是昨天晚上咱们没有打那个电话, 吕结衣是不是也会被……”
问灵寻思了一会儿,摇摇头,“没变。”
秦音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来破译这句话,“没变……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们的电话并没有改变事情的发展。”
问灵点点头。
“确实诶,”秦音说道,“如果我们改变了的话,肯定会被拖进那个沼泽的……这么说,在现实中,有其他因素阻止了歹徒对吕结衣下手,吕结衣也不是因为这件事才死的。”
会是什么呢?
二人一块托着下巴沉思,想着想着,二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秦音口袋里的手机上。
“电话!”
“难道说,傻子真的给吕结衣打了电话?”秦音掏出手机端详起来,“难道傻子真的救过吕结衣吗?”
认尸环节很快就结束了,吴女士已经哭得没有了眼泪,只能在两位警察的搀扶下瘫软地挪出停尸房。
秦音和问灵同情地告别了吴女士,沉默地走向了楼梯。
重新回到一楼大厅的阳光下时,秦音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吴是不是没有爸爸呀?”
问灵被问得愣了一下,“爸爸?”
“刚才的阿姨姓吴,她的女儿也叫小吴,”秦音说道,“而且认尸这么大的事情,正常应该双亲都到场吧,你看吴女士都崩溃成那个样子了,要是有一个可以依赖的同伴,兴许还能好一些。”
问灵顺着这思路琢磨了下去,“单亲……”
“对了,吕结衣也是单亲家庭,”秦音说道,“她没有妈妈。”
二人视线一对,眼中先是略过一丝顿悟,随即又陷入了新的迷惑。
“可是……会有杀人魔专挑单亲家庭的孩子杀吗?”秦音挠挠头,“这动机是啥呀?我只听说过专杀特殊职业的、专杀为富不仁的,还有人会挑穿红裙子的女孩,但是单亲家庭招谁惹谁了?就算歹徒也是单亲家庭,总不至于找自己的同类杀吧?”
问灵撅着嘴表示赞同,她寻思,自己也算是个单亲家庭吧,后来转念一想,才想起来爷爷已经走了,自己是无亲家庭了,心底又是一阵酸涩。
“真想不通,”秦音往走廊尽头的会议室走去,“臭杀人犯,要是被我抓到,我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顿。”
问灵也义愤填膺地“嗯”了一声。
二人还没走到会议室门口,吱地一声,门开了,吕氏父女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
“警察同志,那我们就走了。”
“辛苦二位,”刚才的小警察说道,“我们的同事应该还在你们家里搜查呢,请放心,我们不会再让歹徒潜入你们家里的。”
“谢谢您。”吕结衣的声音还有些虚浮。
“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去了吗?”吕守财说着,从门里走了出来,吕结衣站在他右侧,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可以了,我们这就送你们回去。”
“不用麻烦了,我可以叫司机过来,”吕守财说道,“这么多人,占用你们的警车不方便。”
秦音和问灵在旁边松了一口气,可算是不用缩在警车的后备箱里回去了。
父女二人在大厅中等待的时候,刚好看到了失魂落魄的吴女士,二人从旁边的警察口中得知吴女士的身份后,全都露出了揉杂着不忍和后怕的复杂表情。
没过多久,吕守财的车来了,这车果然宽敞,秦音和问灵也成功找到了空位,众人离开的时候,静坐在大厅中的吴女士始终没有抬眼看向他们,似乎她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其他人,只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