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9）
时间已经是第四天早上了，离直播结束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姜抒晨早早地就下山，去山脚下的镇上，毕竟镇上还有妖未除。
她直接就去了河边，一靠近木桥，身上挂着的晴天娃娃就呜呜地哭，听了让人心烦。
听着哭声，看着桥上来来往往的人，姜抒晨就一阵头疼。
她抓着晴天娃娃，隔十分钟就站上木桥，为了看看那个妖怪是不是在桥上。
可是她实验了几次，晴天娃娃还是哭得一样悲惨。
姜抒晨终于忍不住了，她转过身看着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女人，叹了口气道：“这位姐姐，你能不能让让。”
那个女人长得很美，大约才二十出头，只是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吸引了不少路过的人的回头。她乌黑的长发编成了小辫子，垂在两颊边。而辫子上别着一支簪子——姜抒晨送出去的那支簪子。
那个女人见姜抒晨发现自己了，干脆走到了姜抒晨的面前，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说道：“你昨天怎么没有来？”
姜抒晨：“我……”我来不来，应该也不用向你汇报吧……
见姜抒晨不搭理自己，那个女人仍然执着地望着她：“你昨天怎么没有来？”
姜抒晨：“我……我昨天有事。”
那个女人仍然执着地望着她：“那你今天怎么来了？来找我的吗？”
姜抒晨：“我……”
姜抒晨：“那个……你能不能让让，我找的不是你。”说完，姜抒晨就继续进行着自己的实验。
见桥上人太多了，姜抒晨干脆下了桥，围着河边走。而那个女人，依旧不依不饶地跟着姜抒晨。
在那个女人絮絮叨叨的话语中，姜抒晨也了解了那个女人的故事。
她叫做奈奈子，生于丙午年。而在日本传说中，丙午年生的女人要克夫，即使再嫁，也还要克。因此奈奈子从小到大就被骂作是扫把星、丧门神，在家里只有母亲对她好。可是在奈奈子八岁时候，母亲不幸去世，大家都说是被奈奈子害死的。
父亲心生害怕，就把她丢出家门。奈奈子从八岁就开始流浪，而丙午年生的她，一直都被人冷眼看待，饱尝人间冷暖，后在一个雪夜被冻死了。
即使心生怨气，变成妖怪的她仍然被人随意打骂欺负。而在晚上的时候，她会悄悄地溜进那些坏男人家中，用自己的美貌引诱他们，将他们的全身精血吸得一滴不剩，偷走他们的胫骨，杀死他们。奈奈子已经习惯了这种白天晚上分裂的生活。
而那天，姜抒晨递给她的包子和簪子，让她第一次感到温暖，也让她对自己的生活感到疲惫。因此她想跟着姜抒晨，学习阴阳术。
姜抒晨听到此话，已经无言以对。“这位奈奈子小姐，你作为一个女妖，你想当阴阳师？你自己杀自己？”
奈奈子点头，认真地说道：“对，我相信我的本心并不坏。等我成功当了阴阳师后，我就打入敌军内部把其他妖怪除了，我再自刀。”那认真的语气就好像那些晚上暴毙的人，都不是她干的那样。
姜抒晨头也不回地继续沿着河边走着：“那你为什么找我？”姜抒晨只是个来直播的直播主，面对鬼怪只是有点自保能力，半吊子一个。那些真正的阴阳术，什么操纵式神、结印、剪纸成形她都不会。
奈奈子也跟着姜抒晨走着，她在身后说道：“我在这个镇上见过很多阴阳师，他们和你的味道不一样。他们的味道是辣的，是苦的，而你的味道是甜的。”“这股甜味，对妖怪有种吸引力。”
听到这话，姜抒晨停住了脚步。姜抒晨转过身，举着手中的晴天娃娃，歪着头问奈奈子：“甜味？对妖怪很有吸引力？那为什么，我要找的这个妖怪还没被吸引过来？”
奈奈子跺跺脚，说道：“我真没说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说自己身上真有味道，那清姬第一晚就攻入房间、那么容易被驯服的千叶婆婆、还有寻求帮忙的梨花子都有了解释。这难道——就是对鬼怪而言，该死的亲和力吗？尽管心里知道奈奈子没说谎，可是姜抒晨还是给予了她一个白眼。
她虽然对奈奈子晚上杀人的行为很不齿，可奈奈子杀的都不是无辜之人，算不上作恶多端，所以姜抒晨并不打算杀了她，可也不打算让她跟着自己。
看到姜抒晨的白眼，奈奈子撇了撇嘴。
正当一人一鬼处于奇怪的对峙中时，身边的小河突然冒出了大大小小的泡泡，就像河水被煮沸了一样。从河水中央冒出了一个三十出头的脸色苍白的女子，她身着绯红的衣裙，衣裙湿哒哒的。她的身上带有着一种温柔的气息，就好像……好像李夏夏那样自带母爱光环。
但可怕的是，她没有眼睛，脸上就连装眼睛的黑洞都没有，而是一张肉皮。脸上只有鼻子和嘴巴是凸起的，其他器官都没有。
她朝着姜抒晨和奈奈子，笑了笑说道：“是你们两位在找我吗……对不起，我看不见……是两位吧？”
奈奈子吓得跳起了三尺高，捂着眼睛大喊道：“鬼啊！”
姜抒晨无语地看着奈奈子，拜托，小姐，你怕个什么！你自己也是鬼啊。
那河中央的女人听了奈奈子的大呼小叫，也没有生气，而是依旧温柔地说道：“你们好，我是桥姬。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姜抒晨开口道：“是我找你，你为什么一直弥留在此？”
桥姬的脸越发苍白，然后她一言不发地就沉入水底。
姜抒晨不带任何犹豫地也跳进了河里，河水不深，她会游泳。
奈奈子看着姜抒晨跳进河里，急得在岸边跺脚，想了想也跳了下去。
在桥上看着不深的河水，姜抒晨却足足在水里下沉了好几分钟，才踩到了湿软的地面。
神奇的是，身上的衣服泡在水中却不会浸湿。桥姬听到姜抒晨跳下来了，一脸无奈，可还是吹出个泡泡。泡泡越吹越大，大到一定程度时就晃晃悠悠地飘到了姜抒晨的面前，将她的头罩了起来。
就好像一个头盔一样，姜抒晨顶着个泡泡，呼吸没有任何不畅快，与在地面上无异。
而身后，奈奈子也跳了下来，落在河床上。她捂着自己的喉咙，嘶哑着喊道：“我……救我……我要缺氧了。”
桥姬开口道：“这位后下来的小姐，我闻你的味道，应该是妖吧。我们妖使用的是妖之呼吸，不需要氧气。”
奈奈子松开手，惊喜地说道：“真的哎！”她张开嘴，畅快地呼吸了几口，却呛了好几口水。
听着奈奈子的咳嗽声，姜抒晨满头黑线，这奈奈子是把智商都点在了美貌上吧，就这脑子别说做阴阳师了，就连做鬼都不太合格……姜抒晨突然想起上一个世界中，余安说的话。奈奈子的脑子，怕是真的连僵尸都不愿意啃。
面前的桥姬依旧笑得很温柔，姜抒晨开口说道：“我见你并不像害人之鬼，为何还一直停留在此地？莫非，你还有什么执念吗？”日本的妖怪，多是执念颇深，怨气深重便形成了妖。
桥姬的笑容凝固了，她叹了口气说道：“有……你能帮我找个人吗？只要将他带到桥上，让我在水中远远地看一下就行了……”
还未等姜抒晨开口，奈奈子就抢答道：“当然可以！这位可是很厉害的阴阳师呢！”
姜抒晨给了奈奈子一个白眼，然后对着桥姬说：“请问你要找谁呢？”
“找我的相公。”“我是投河自尽的，可死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我还没有好好地见我相公最后一面。成为妖之后，我终日在桥上寻找我的相公。我多么盼望他能走过这座桥啊，可他再也没有出现过。”说完，桥姬那本应是眼睛的位置，流出了两行眼泪。
姜抒晨听着都有些想哭，这是多么凄美的爱情故事啊。
奈奈子在一旁好奇地问道：“那你当时为什么要自尽啊？”
桥姬的眼泪越流越多，一滴滴地融入河水中。她说：“也是因为我的相公。”
“我们青梅竹马，可都家境贫寒，所以我拼了命地工作，在外给人织布带孩子。有天我工作到很晚回家，发现我的相公搂着另一个女人，拿着我舍不得买的胭脂水粉送给她……他们没发现站在门口的我，他们在笑着说着，还说我傻……明明——明明他说要一辈子对我好的……我当时就崩溃了，哭着跑了出去，跑到桥上投河自尽了……我的眼睛也被哭瞎了……”
“可是我后悔了，我还爱他啊……”
桥姬哭的稀里哗啦，站在一旁的奈奈子捶胸顿足：“桥姬你怎么回事啊？他都这样对不起你了，你还爱他？”
姜抒晨低声说道：“对不起，你这个忙，我帮不了你。”
桥姬和奈奈子都惊讶地看着姜抒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