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崩溃的信仰
“哦？加入我？为什么？”落一有些惊讶，“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同意你的加入？就凭海市蜃楼吗？你知道我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落一一连问了很多问题，可见他对禾书这句话的惊讶了。
他确实没有想到对方叛出审判庭，提前来到这里布下海市蜃楼等着自己上钩，目的却是要加入他？
落一真的很好奇，禾书究竟在想什么，又想要做什么，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禾书闻言一笑，挥手召回了梦魇，随意地坐了一块坍塌的碎石上，看着满地疮痍的四周，开口说道：“这样的景象，你一定见过许多吧？”
落一点点头，回答道：“是的，见过许多许多。”
“当年我从特种部队被抽调到审判庭，一晃就过去了十年，这十年里我自诩也是见过许多人性的黑暗和悲惨的景象了，手上也沾满了鲜血，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后来审判庭从各支队伍抽调了一批精英参与‘进化实验’，我便是其中之一，我撑了过来，成为了进化者，而且能力十分出众，随即我便被任命为了第十一队队长，一支完全由进化者组成的超凡小队。”禾书静静讲述着，“那时候我开始带队负责一些丧尸清剿和幸存者救援的任务，不遗余力。”
落一静静听着，没有出声。
“直到后来，我们发现我们一直以来坚持的信仰，崩塌了。”禾书的神色黯淡了下来，“最初的放弃大部分人收缩防线的计划实施时，我们就曾动摇过，那可是十几亿条生命，就那么被放弃了？但我们是军人，我们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所以我们服从了命令，收缩了防线，眼睁睁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我们眼前变成丧尸、死去，我们却无动于衷，那一刻的我们真的几乎要疯了。但是后来事实证明，这一决策是正确的，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实力保护所有人。”
落一对此倒没有感觉，因为他见过人类被悲惨的景象，所以他知道收缩防线的决策绝对是明智之举，但确实对那些被抛弃的人来说，是那么的不公平，而禾书是一个有着坚定信仰的军人，让他主动抛弃那些人，确实是很煎熬痛苦的一件事。
“成为了进化者之后，我们竭尽全力想要保护好每一个人，一次次的浴血厮杀，一次次的死里逃生，不断有同伴死去，又不断有新的同伴加入，我们是真真切切用鲜血和生命在贯彻使命，我们悲伤、痛苦、挣扎，却从未动摇，我们每一次执行任务都感觉自己在拯救更多的生命，哪怕为此付出生命我们也在所不惜。”禾书的情绪开始出现波动，那是愤怒、懊恼和迷茫，“可是，后来我们发现，我们的任务目标，一直都是达官显贵都是富商财主，而没有一个普通百姓，哪怕那些普通百姓一直翘首以盼在等着我们去救他们，哪怕更多时候其实我们更具备救援那些普通百姓的能力和条件，但我们收到的任务从来都不是他们，从来都不是。”
守护国家，守护每一位公民。这是审判庭的宗旨，也是审判庭中许多的信仰，落一知道的，但世间从来没有真正的公平，特别是在这末日之中，人类防区承载能力有限的情况下，就必然会出现抉择——关于生死的抉择，而那些被抉择的人，往往连知情权都没有。
“这些任务，渐渐成为了我们心中的一根刺，时时刻刻刺痛着我们，日益壮大。”禾书深深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直到有一次任务，我们奉命去救援一个十分重要的大人物，那是我们执行过的最困难的任务，因为那里有一个极为特殊的堕落者，能够屏蔽掉我的海市蜃楼，而在那里，聚集着超过两千名丧尸，其中至少有近百只二阶丧尸。那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完成的任务了，而且在救援的途中，我们看到了另一处幸存者留下的求救信息。”
“所以你们放弃了任务，去救援了另一处的幸存者，但因此受到了审判庭的处罚？”落一按照自己的推测问道，“因此你的信仰崩塌了？”
“不，我们没有。”禾书摇了摇头，“我们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们向上峰发出了请示，请求放弃任务，转而救援另一处的幸存者。但我们收到的回复是，继续执行任务，不计代价救出任务目标。”
落一再次沉默，不再出声。
“我们成功救出了任务目标，代价是除了我之外的十个人，都永远留在了那里。”禾书双拳紧握，丝丝鲜血从指缝间滴落，落在青石板路上慢慢晕开，“后来我私下里去过另一处幸存者的藏身地，那里除了鲜血、尸体和丧尸什么都没有了，从现场的痕迹看，那些人死去的时间不超过三天……而我们执行任务，在四天前，我们本可以救出他们的……”
落一看着情绪低沉精神几乎崩溃的禾书，问了一句：“那一次你们救援的任务目标，叫做什么？”
“叶文强。”禾书的声音很沉重，“一个生物进化学家。”
“那我应该知道审判庭为什么会下达那个命令了。”落一露出恍然的神色，“我给审判庭的情报中，有一份名单，一份十分重要的名单，其中便有叶文强。”
“名单？”禾书抬起头看向落一，双眼布满了血丝，“为什么？”
“因为那些人，据我所知都会在这末日中为人类的存续做出巨大的贡献。”落一解释道，“就比如说叶文强，他在我的记忆里，曾研发出一种能够将使用进化结晶的成功率提高百分之31的基因改良药剂，大幅度提升了人类成为进化者的成功率。”
“你……说的是真的？”禾书双目圆睁，死死盯着落一，“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怎么知道这些不重要。”落一摇摇头，“重要的是，你现在还认为审判庭背叛了你们的信仰吗？”
“我……”禾书低下了头，一时语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