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拨云见雾
江小荷指挥助理刘立野，一起给两个定完妆的明星模特搭配服装。
同时发现王成策一直跟在身边。
不说碍手碍脚吧，但这么大块头的人，一直搁身边站着，还挺不习惯。
忍不住叫停：“去问问小招，或者小闹，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王成策没什么表情：“问过了，说忙得开，不需要人手。”
刚好其中一个模特去补妆。江小荷也稍微闲下一点，指了指梳妆台前的空位：“那找个地方先坐，不用总跟着我。”
放眼望去，一整个后台化妆间的人，都在忙碌，就只有王成策，跟跳离到三界外一样，格格不入。
江小荷莫名一种他此时手脚正无处安放的错觉。
低头划拉了一下手机，看人照旧站着没有动作，抬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我没看错吧？你不会是在紧张？”
她刚寻了一张圆凳子坐下去，现在又站了回去：“又不让你登台，紧张什么？”
王成策面目冷峻，但一看就绷得很紧，淡定也有故作的成分。还不大自然地笑了笑：“平时都挺忙的，突然闲下来看别人忙，确实有点不太适应。”
江小荷想到这人寻常在路上的时间，都能拿来办公。即便之前在他们工作室待着，也照旧电话邮件接连不断，不知道的人还能以为工作室是他开的。
总之，压根不存在无事可做的情况。
但今天，却让林益把工作全部推掉了！
谁能想得到，没了手机响，没了秘书助理找，世界还是那个世界，照样热热闹闹在转，他却整个人被推推挤挤，成了边缘人。
如何能服？
自觉脱离了低级趣味，且用事业的忙碌，成功拯救并远离了孤独的人，怎么能猝不及防，重新陷入到无所适从？
但这是眼前的事实，还挺不可思议的！
江小荷自然腾不出太多时间顾他，不过还是为了他，特地看了一圈化妆间。
小招正在整理东西，就叫她：“在理什么？带王总一个。”
小招：“这些暂时派不上用场，我先归类收了。东西太多，怕弄混了。”
江小荷向她招了招手：“你先过来，给老石去个电话，安排后续的事情。这些让王总来。”
小招听命，不过面露不好意思，且一脸抱歉让王成策费心了的表情，简单做完交代，还给对方鞠躬表达了谢意。
她的这种反应，王成策倒是很适应，毕竟平时走到哪儿，都有人这样恭维他。
脱了碍事的外套，舒展筋骨就准备干活。
没料刚弯下腰来，苏成一与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沟通完事情回来，一看到他哥居然屈尊在整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立刻上前就抢，还招呼旁人：“嘿老刘，刘立野，翘着腿干嘛呢？模特姐姐补妆去，你眼睛里就没活了啊？”
其实刘立野刚伺候完其中一个模特。
这些主办方请来的小明星，目前在娱乐圈并没有什么特别咖位。
但比起他们圈外人，多少是有些粉丝基础的，看人高一头的态度，自然也会在一言一行之中表露。
不算太好伺候。
刘立野忙中喘了口气，也才拿起手机，确实没有注意到王成策在干活。
不过听到苏成一喊话，立马就站了起来，好像统一训练过一样，也是一脸抱歉的模样。
“王总，您坐，坐！这种事我来就行。需要喝茶吗？我让小闹去泡。”
于是，王成策刚拿在手里的东西，停留不过半分钟，就给人顺走了。
嘴巴还没来得及张开，苏成一又自作主张，把他拉坐在了一个化妆台前。
简直哭笑不得了。
真是个好弟弟！
还亲自给自己上了茶。
旁边补着妆的小模特，刚才注意力全在与设计师交流上，并没有关注到王成策。
此时补妆，原本也只在自顾欣赏，但镜子里突然多出一个帅且气场非凡的男人，目光就被吸引了过去。
盯看不过三五秒，震惊一般，也不顾化妆师的时间安排了，直接站起来：“您，您是王氏集团的王，王总？”
激动到语无伦次。
像见到了心目中膜拜的神级人物。
王成策看了对方一眼。小明星兴奋地去拿自己的小包，给对方递名片：“我叫范敏儿，目前签在郦宣，不过合约半年就到期了。”
“王总要是有什么需要，随时，随时可以找我。”
后面的话，语速明显放慢。懂的人自然懂。
化妆师也不敢出声，毕竟这些人，谁也说不准，也许哪天跟了个不得了的金主，一夜之间，就有可能一飞冲天。
江小荷一头忙完，见这边速度没跟上来，看了过去。
不由地拍着脑袋就过来了，直接询问：“出什么问题了？”
小模特明丽的桃花眼里，只有王成策，眼神拉丝，仿佛再勾两下，对方就能成功上线一样。递名片的手还风情无限地伸在那里。
化妆师只无奈地用眼神跟江小荷交流了一下。江小荷会意，面无表情替无动于衷的王成策将名片接了过来。
小模特好像听到美梦破碎的声音，即刻变脸顺着那只手看向了江小荷。
差不多在她看过来的一瞬间，江小荷的脸也分裂一般变幻出了笑容：“除了设计师的身份，我日常也是王总的秘书。”
“王总，咱们公司过完春节，不是准备大力向影视娱乐行业发展吗？”
“我看范敏儿小姐，不管长相还是专业水平，都是我们要找的人。”
将名片往他手里塞，顺手抠了抠人的手心，强调：“范敏儿小姐。”
江小荷说话的时候，谁都看得出来，王成策挺认真在听。但并没有看手里的东西，等江小荷说完，还递回给她：“那就等大赛结束，江秘书再抽空跟范小姐做沟通吧。”
范敏儿立刻对江小荷恭敬有加。江小荷笑着提醒：“范小姐这妆化好了吗？好了再试下一套衣服。”
范敏儿连忙配合：“还差一点，马上就来！”
已经坐回原位。只是眼睛动不动就往镜中王成策处瞟，几次被化妆师纠正做提醒。
但提醒并不能终止她对机会的把握。
知道只要对方通过那面镜子，与自己有一个，哪怕短暂到按秒计算的眼神交流，她都有飞黄腾达的上位可能。
不过王成策始终在低头看手机。偶尔回头，目光也丝毫没有在她身上做过停留。
t台模特经过了两轮的展示，落下了帷幕。
江小荷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设计界大名鼎鼎的苏珊就是苏凌毓，也是本次大赛邀请的特别嘉宾。
这件事，苏成一也是见到妈妈之后才知道的，不过后来当着江小荷的面，也没有提过只言片语。
此时初赛首秀结束，江小荷同所有的参赛选手一起站到了台上。
在密密麻麻的观众席中心位置的第三排，看到了苏成一，对方还给她做了个ok的手势。
江小荷已经没了之前的紧张感，正脸对着人笑了笑。
心说苏成一果然最了解自己，知道如果赛前就对她透露这件事，会给她无端造成压力。
不告知，顶多比赛结束，挨上两拳而已。
大概王成策的身份在无意中也助力了吧，后面两个小模特都超级配合，这让整个比赛的进展十分顺利。
参赛之前江小荷自命清高，抱着一举成名的憧憬，为此给自己带来了压迫感。
参与的过程，反倒让她踏实下来。现下已经回归初衷，只要让作品最好地展现在观众面前，就不虚此了。
她规整着自己的心态，也是在这个时候，突然看到坐在苏成一身边的王成策，对着自己举起了手机。
似乎想让她看什么东西。
但是，隔着一个舞台的距离，屏幕只剩一点白光，就算视力再好的飞行员，大概都看不清上面是什么。
江小荷说了一句幼稚。
只是没想到进入打分环节，她的作品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评委讨论不休，各执一词，也各不相让。
最后主持人把矛盾转到了苏凌毓身上，试图请对方化解。
“苏珊老师，作为本次大赛邀请的特别嘉宾，您能从您的专业角度，给我们的评委和选手，提点宝贵的建议吗？”
苏凌毓被请出，让江小荷又立地紧张了起来。
身旁一个选手，已露出羡慕之色：“啊啊，苏珊老师！！”
“什么时候也让我被命运之棒砸中一次吧！”
好像双手合十在做祈祷了。
另一边的女生似乎觉得，苏珊老师这么重量级的嘉宾，在初赛就给个别选手提出建议，似乎对后续的比赛不公平。
“主持人什么水准？自己解决不了的烫手山芋，丢给苏珊老师？”
“能力不行就别来了，丢人现眼。”
江小荷余光瞥了一眼对方胸前的号码牌和名字，叫祈清清。
祈清清知道江小荷在看自己，也很坦荡：“姐妹，你是不是给赛方塞红包了？”
江小荷没应话，站在祈清清另一边的一个男设计师回他：“赛方明文规定，禁止贿赂。另外，麻烦安静！苏珊老师不管点评谁的作品，对我们来说，都是赚的。”
祈清清念着对方的名字：“郭小达，不错，记住你了！祝你就着别人的光，抵达你的胜利彼岸。”
郭小达：“多谢你的祝福。”
江小荷听到祈清清清晰的一声呵呵。
无语透顶。
不过言归正传，谁能得到苏珊老师点评，确实是祖上冒青烟了！
只见嘉宾席上，苏凌毓对了对麦克风，声音通过扩音，还是那么让人如沐春风。
她笑了笑，眼睛似乎也跟着在闪动。
“建议不敢。每一个作品都是设计者对这个世界的情感表达。不管作品最后的呈现，在不同的鉴赏者眼睛中，是成功还是定义为失败，它都是我们设计者带给大家，最大的诚意。”
这样的话，让很多在这条路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默声含泪，与此同时，又不住地点头。
理解万岁！
仿佛苏凌毓是他们的引路人，也是他们的光。
家人、朋友的不解，自己的执着，都包含在这一句话里了。
她还在说：“作为设计师，有引导大众审美的使命。但这个美，不应该被标准化，统一化，它的丰富才是设计真正带给我们的意义。”
很明显，有个别评委的表情已经不大好看了。
其中一个张姓评委：“苏珊老师说得在理。但本次大赛，也是全国性质的一个比赛。既然是比赛，就有高下。”
点头的人不在少数。
苏凌毓还是笑：“张老师说的对。所以，我觉得，这位选手，江小荷同学的作品，在浪漫的色彩上，与我的理念特别相通。”
“按现在流行的话来说，还属于小众是吧？”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了江小荷。
江小荷给自己鼓了个勇气：“非常荣幸和感谢苏珊老师及各位评委老师对我的点评。我想我还有一点私心。”
“想问一下，如果是苏珊老师您，拿到这个题目，会如何设计？”
以苏凌毓的性格，是从来不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人头上的，她做事从来讲究顺其自然、和谐统一。
这样的性格其实不适合做设计，但过强过硬的专业水准，又让人不得不心悦诚服。
接触过她的人，都知道她特别擅长在自己能接受的层面上，同时找到彼此之间，能达到沟通的柔软切口。
这也是目前手底下很大一部分人，宁愿放弃国外优越的条件，也要追随她回国的原因。
江小荷性格棱角分明，自然很缺这种东西。
不过此时提问，也让苏凌毓有点吃惊。
其实她在看t台秀展的时候，就被江小荷的作品牵住视线了，私下还跟助理要了纸笔，根据自己的偏好，当场试着做了调整。
多少年了，一种直接的，赤诚的，渴望的探讨欲，也在苏凌毓心中重新澎湃起来。
她让小助理把手稿递给了工作人员，很快就被投放在了大屏上。
江小荷转身时，就愣住。
这是一件国潮元素偏浓的晚礼服。
优雅不失端庄，大气又偏内敛。
但设计者赌气的成分也能目见三分。
这一点江小荷自己也承认。她就是天生反骨，他人摇头说不行，她就非要偏执做尝试。
满场几乎在感慨和赞叹。
主持人问了几句话，江小荷似乎都没有听见。
苏成一吞了吞唾沫，抓住他哥，但被拧眉推开，于是又去抓另一边的小闹：“荷儿这是怎么了？不会受刺激了吧！”
他最知道江小荷的脾气，相当不能忍受别人对她指手画脚，瞎指挥。
也最知道，他妈妈不爱插手别人的事情。
不过今天这二位，都很破天荒，他不可思议的同时，心脏扑扑直跳！
苏凌毓见状，解围一般温和地笑：“抱歉了这位同学，把你精心设计过的扣子拿掉了。”
至于另外一处的变化，就是领口的流苏，被移到了裙摆的位置。
可江小荷知道，要表达的东西依然跃在纸上，但那些赌气的成分，就像一缕青烟，已经消散了。
此时此刻，她仿佛拨云见雾，一度缓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