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14 回护
轻鸾郡主脸上的轻笑一滞，没想到曲寒霄这般冰冷无情的人，会为她出头。她又盯着林阿婉，不过是个毛丫头，虽然身段玲珑，但还是青涩，曲寒霄真是没眼光。
忽又想到他瞎了，尹思月不免又暗恨自己家中父兄都是拖后腿的，让她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如今竟然被这么一个走江湖卖艺的小戏子抢了先。
闫嬷嬷脸更黑了，正要说话，却见曲寒霄伸臂拉住了她，只一拽，就将她从后台门口拽了过来。他抬起脸对林阿婉道：“只管好好演你的。”
林阿婉听着他冷淡的话，却觉心中一松。她不由笑得眉眼弯弯，再也不担心了。她脆生生地应了一句道：“好！大将军，您等着听金猴出世。今儿晚上，大圣连翻九九八十一个跟头，可热闹着呢。”
闫嬷嬷脸色更黑了。好么，这是个什么野丫头。
可她却被曲寒霄拉着，离开了皮影戏台子。
闫嬷嬷看着高大英俊的青年，当日襁褓里的小孩子终于长成人了。本以为他成了名震天下的战神，自己也可少操心了。没想到如今他瞎了眼，竟让这小妖精趁虚而入。
闫嬷嬷忧心忡忡地道：“霄哥儿，她这样的人，如何……”
却见曲寒霄停下脚步，回头对着她道：“嬷嬷，她是我的贵客。”是的，到了此时他才终于明白，她是他的贵客。不是他抓来的嫌犯，伺候他的小丫头，是贵客。
他的话语有些冷，但却异常斩钉截铁，不容辩驳和质疑。
闫嬷嬷没想到他竟这般坚持。她吃惊地望着他，这是怎么了？他眼睛瞎了，心也盲了吗？他这般生人勿近，拒绝了无数贵女们的天之骄子，如今竟开始自暴自弃了吗？
她不禁道：“许夫人也给老身送了信，轻鸾郡主……”
尹思月听到这老嬷嬷提到自己，不由精神一振，只等她说出自己与曲寒霄的婚约。却听曲寒霄冷冷道：“尹思月，你哥明日就到边城，你该走了。”
尹思月不由微颤，就是因为他不让她留下，她才如今着急啊。若非如此，她本可等他对那小丫头腻烦了再动手，而不是在兴头上打他的脸。
闫嬷嬷十分震惊，她终于道：“许夫人的意思，哥儿也知道了吧？如今，轻鸾郡主千里跋涉来照顾哥儿了。哥儿不说好好招待真正的贵客，与那唱戏的有什么好来往？”
闫嬷嬷望着高大的青年，实在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轻鸾郡主虽有些毛病，但患难之中，依然不离不弃，也可算个好姑娘了。
曲寒霄的脸如寒冰，他松开了拉着嬷嬷的手臂，道：“我真正的贵客，就是台上的人。”他转向了尹思月，声音极冷道：“我平生不与搬弄是非的人结交。闫嬷嬷，山上风大，明日我派人送你下山。”
闫嬷嬷十分震惊，果然是狐狸精。这才短短几日，就让哥儿这般护着她。到底如何灌的迷汤。
闫嬷嬷知道曲寒霄说一不二的性子，平日里，若遇到琐事，自己与他争执，他会随自己处置。但今日他的话掷地有声，这是在告诫她不要越界。
那就越发不能让这小妖精得逞啊。闫嬷嬷沙哑着嗓子，急道：“大将军，您如今大了，要娶妻纳妾，都随您。但……”
曲寒霄声音变得极冷，瞬间山间的夏日清风都变成了刺骨的寒夜冷风。他道：“闫嬷嬷，英雄不问出身，交友亦如是。林阿婉，是我的贵客。”
闫嬷嬷不由一凛，她凝视着大将军，终于知道他如今一句劝诫都听不进去。再说下去，就要伤及两人之间的情分了。她终于哑声道：“老身明白了。”
轻鸾郡主没想到这老太婆出马也没用。不是说曲寒霄对她十分尊敬吗？自己费尽心思讨好这老妪，竟然被曲寒霄这么两句话就打发了。
贵客，这小狐狸精是你哪门子的贵客！尹思月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道：“可是这位姑娘，不是在近身服侍曲三哥么？三哥这般说，我如今也糊涂了。好吧，就当是贵客吧，那她也是个女孩子，如今这般，人前卖唱，人后男女混杂，就不怕有碍名节么？”
林阿婉一直在竖着耳朵听他们在说什么。那轻鸾郡主的这番话，故意提高了声音。他们站的地方离戏台不远，戏台上的众人都听得清楚。
得胜班的师兄弟不由面色尴尬，只低头摆弄乐器，装作没听到。他们穷人家的女孩子，不得已出来抛头露面讨生活，自然没那么多讲究。但总也不那么光彩。若非如此，林阿婉又何必一直瞒着大家，女扮男装。
而林富贵不由紧紧皱着眉头，心中亦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答应阿婉登台，一步错步步错。
林阿婉亦一惊，尹思月这番话，亦说出了她深藏的不安。
却听曲寒霄极冷的声音传了进来：“名节？为何女子做些事儿，就名节有亏了？她是我的贵客，若有人非议她，那就先问过我手中的剑！”
说着他竟按上了腰间的剑柄，而尹思月不由脸色苍白，后退几步。
她一时被曲寒霄的寒气所逼，竟哭不出来了。而曲寒霄手一挥，只冷冷道：“送她们早日回去，好收拾行李。”
一队士兵立刻将两人围在中央，直接就要将她们两人请了出去。
闫嬷嬷大惊，她心里忽然想到一件事儿，只高声道：“哥儿，上次你说要给我做生日，过不了几天，日子就到了。哥儿，你真的要我下山吗？”
曲寒霄微怔，闫嬷嬷平日里极为讲究规矩。他去年说要给她过寿，闫嬷嬷只说使不得。如今她为了留下，竟连这件事儿也答应了。
他抿住了唇，没有说话。但手一挥，示意士兵们留下她。闫嬷嬷松了口气，大将军如今说一不二，他既如此固执，自己更要看紧了，不能出纰漏。
尹思月还在浑身颤抖，并不敢回头，只在众士兵的护送之下，离开了前厅。她头脑一片混乱，缘何对着小狐狸精如此庇护，自己只是迟了一步就输了这么多么？她一时又恨又气。
林阿婉从亮子后悄悄伸出头，看一眼曲寒霄，心中很是高兴。没想到他会如此维护自己。她的脸上飞着红晕，原来我是你的贵客么？
曲寒霄竟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一般，朝她转过身来。林阿婉忙缩了回来。
她的心里甜丝丝的，不由想到四年前，他们初次见面时候的情景。不管过去多久，大将军永远是个会在众人面前回护弱者的大英雄。
不枉自己念了他这么久。
林富贵将她面上飞着红晕的模样看得十分清楚。他不由陡然一惊，自己太疏忽了。这丫头扮男孩子多了，平日里古灵精怪的，他都几乎忘了她也是个妙龄少女。这，可如何是好。
今晚的大圣出世，十分精彩。大圣从石头里蹦出来，林阿婉真的足足翻了八十一个跟斗。而得胜班又拿出看箱底的功夫，唱念做打，精彩绝伦。
众士兵们听得如痴如醉，而曲寒霄虽看不到人偶表演，亦觉唱腔悠扬，十分悦耳。
就连闫嬷嬷都看得屏住了呼吸。闫嬷嬷留下来，不再说什么。
但曲寒霄知道她并没有放弃。他想了想，道：“嬷嬷明日去看看高未明。”
闫嬷嬷一惊，这大厅中人多嘴杂，她也不方便询问哥儿如今的伤势，她也想去见高未明问问了。
曲寒霄想，只要高未明告诉她，他解毒的希望在林阿婉身上，想来闫嬷嬷就会明白她的重要了。
这出戏唱到后半夜。本来士兵们还想开夜戏，白参军将众人驱散了：“都早些睡，明日还要当值呢。你们真当这是在开庙会请戏啊！”
众人松了口气，若开夜戏，他们这些人手就少了，至少九个人才能轮换开。
戏散了，林阿婉收拾得动作极快，就要跳下戏台，却被林富贵拽住了。“爷爷？”她惊讶的看着他。
林富贵今晚上似乎心事重重，他看着孙女儿，最终道：“山中风大，我老寒腿犯了。今天你给我热敷腿吧。”
林阿婉没想到每年冬天才犯的毛病，如今夏天竟发了。
她道：“那好，我与大将军请假。”林富贵正要说让你师兄去说，林阿婉已经跳下来，一溜烟朝大将军跑了过去。
林富贵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她那般欢喜，这是只要见他一面，说几句话就觉得高兴么？
林富贵不由叹了口气。
却听梁广收道：“班主，阿婉还是个孩子。大一些，她就沉稳了。等我们离开这里，就没啥事儿了。”
林富贵没说话，梁广收虽然目盲，但人却聪明，他想来也明白了，这是在安慰自己。
林阿婉奔到了曲寒霄面前，本来要谢他今日回护她，但是她却看到了黑着脸的闫嬷嬷。她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她眼睛亮晶晶地仰头，望着眼前英俊威武的高大青年道：“大将军，今晚上我要回得胜班的院里住。”
曲寒霄眉头一皱，他知道她什么都听到了。她这是闹脾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