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剪头需谨慎
西藏獚嗷嗷的叫，挥舞着四只爪子企图吸引小满哥的注意，好炫耀它刚在树干上拍昏过去的甲壳虫。
院子里的树不知道什么添新绿了，招来不少不知名的鸟雀，叽叽喳喳凑作一团。
胖子伸着懒腰踏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他刚睡醒，春眠不觉晓确实不觉的，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都觉得不够。伸到一半听见身后隐约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又快又急，他一个转身，看见一只快出残影的粉团子嗖的一下从眼前飞过，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去，“哐当”一声巨响，正中卫生间门框。
整个屋子都抖三抖。
他眨巴眨巴眼，还处在刚起床的朦胧中，半响“卧槽”了一声，三步并两步赶过去，把窝在地上粉团子扒拉过来。皱巴巴的小脸鼻涕眼泪流的全是，两只小手捂着脑门哭的一抽一抽的，差点哭撅过去。
他拨开小手，果不其然发现大脑门上肿了一块，红彤彤的，心疼的吹了吹：“痛痛飞走了哦，痛痛飞走了。”拿手心轻轻的揉，一把托住他颠了颠屁股给抱起来，奶团子还一抽一抽的，豆大点的泪珠挂在长长弯弯的睫毛上，吸了吸鼻子。
“跑这么快干嘛，眼睛长头顶上了不知道看路？”胖子骂道，手还在轻轻的有节奏的拍他的背，“得幸亏你是撞门框上，这要是一个大马趴摔出去，你就破相了知道不！破相！破相有多恐怖知道不，你就当不了西湖四美，瓶仔就要被小白脸勾走了！”
吴邪委屈的瘪了瘪嘴，有点不服气地抗议：“小哥他不喜欢小白脸！”
胖子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哟哟哟，他就喜欢你是不，瞧你这德行！好好护着你这张小嫩脸，不然哭都没地儿哭去。”
奶团子拍开他的咸猪爪自己揉了揉，把软嫩的小脸蛋捏的快变形，过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解释：“我没不看路，就是头发太长了，挡着视线，我看不见……反正不是我的错！”
“哦，不是你的错——”胖子脑袋一转，“瓶仔！！小天真又闯祸了！你快来治治他！”
张起灵正围着围裙在厨房洗菜，闻言甩了甩手走出来，在围裙上把手上的手擦干，走过去问：“怎么了？”
胖子指了指别别扭扭的奶团子：“这丫说自己头发长了看不见路，刚才哐当一下撞门框上差点破相。”
张起灵蹲下来，拉着他的手牵到自己面前，吴邪还有着不好意思，别着脑袋不肯让他看。张起灵说：“别闹，我看看。”伸手便去撩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个小馒头大的包。
他轻轻碰了碰，问：“痛吗？”
胖子叉着腰站在一边看热闹，吴邪一开始嘴硬，说：“不痛！”骄傲的扬起小脑袋，像给他展示什么战利品，下一秒张起灵出其不意，直接拿食指戳了戳包包的边缘一圈红肿。他猝不及防，睁大眼睛下意识被痛的嗷了一声，一瞬间眼睛里充盈着汪汪的水珠，不敢相信的望向罪魁祸首。
张起灵咳了一声站起来，微微侧过身子背对着他们，“头发长了，要剪。”
吴邪睁着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就这？就这？？这就是你戳我脑壳的理由？？？”
张起灵丝毫不想承认自己用力过猛的事实，理智地选择性失明。
吴邪表示自己要闹了，他要反抗这种大家长制度，他要为自己争取权利！他不能仍由别人欺负！他要拿起武器反抗！
吴邪清了清嗓子，开始准备大招。
吴邪：“小哥，你是不是不爱我，你怎么可以戳我的脑门还不安慰我。你变了，你变心了，你再也不是当年西湖河畔那个张起灵，啊！西湖的水啊我的泪！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
张起灵抬起头：“我给他剪头。”
吴邪：“？”
胖子：“？？”
胖子：“你还会剪头？”
他点了点头，补充道：“简单会一点。”
吴邪：“啊，你要给我剪头？”
张起灵用行动回应他，一只手拎着衣领子提溜起来，夹在腋下就往院子里走。
吴邪恍惚间看见头顶浅浅的翠绿，胸前围着一件塑料雨衣，还处在“小哥要亲自给我剪头张家族长要给我剪头妈呀张海客那个老王八蛋知道了会不会当场气死嘿嘿嘿”的沉思中，直到张起灵拿着一条毛巾围在他的脖子上。
他堪堪回过头，看见张起灵正摆弄着理发剪，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放心地嘱咐道：“小哥，要给我剪的帅一点！我要电视上那种小鲜肉炫酷的刘海，就是那种，风一吹就哗啦——一下子飞起来的，要特别拉风的那种！”
张起灵剪刀在手里甩了个花，撸了一把额前的碎发，颇为胸有成竹：“好。”
吴邪脑门前面头发长的长，他便绕到正面，食指和中指并排，将额前的长发并在一起，估测了一下长度，觉得差不多刚刚好，手指用力固定住头发，举起剪刀准备完美一刀切……
“天真！你把奶瓶扔哪儿了？”
正襟危坐的奶团子土拨鼠突然猛地一回头：“你说什么？”
“咔嚓。”
断掉的黑发在他眼前下雪般纷纷扬扬地落下，飘飘悠悠散在地面上，还有一些随风飘扬，张起灵的心随着空中缓缓下落的碎发，一点一点沉到底，凉透了。
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奶团子眨巴眨巴眼，只感觉眼前一下子清明了不少，猜是他剪完了，嚷嚷着要拿镜子来看：“是不是剪好了？我看看我看看，我要看我飘逸炫酷的刘海！迷倒万千少女！”
张起灵一把抢过板凳上的小镜子背在身后，蛋定地说：“还没有剪好，先别看。”
顶着眉毛以上一大截一刀平切，活像古代丫鬟版狂霸酷炫拽的刘海的奶团子歪着头看他，张起灵心里陡然生出些不忍，他尽力使自己不去看那意料之外的惨绝人寰的刘海，深呼吸道：“没关系，相信我，我，我去换个剪头的工具。”
吴邪冲他挥挥手，催促他快去：“快点快点，我等不及要看我的新发型！一定能羡慕死胖子！”
客厅内。
张起灵死死抓着胖子的胳膊，眼神异常坚定地望着他。
胖子：“？”
胖子有些惊恐：“咋，你要干啥？！胖爷我不搞基啊！”
张起灵深吸一口气，拉着他走到窗边，末了不放心的嘱咐道：“不管看到什么，不要说话。”
胖子糊里糊涂地点点头，心说不就是小天真剪个头嘛，能有什么好惊讶的，顺着看过去。
阳光下，顶着惨不忍睹惨绝人寰的半截酷炫刘海的奶团子一脸天真烂漫地望着天空，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小短腿。
胖子：“……”
胖子：“噗。”
张起灵眼神闪躲，顾左右而言他：“我不是故意的，他一转头……”
胖子打断他，郑重的点了点头：“我懂，我都懂，瓶仔，真的，咱们仨都一块生活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啊？胖爷我把你当亲兄弟，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跟我说呢！你对小天真有意见就说出来，胖爷我理解，这丫三天两头屁事贼多，说出来咱们一块儿评评理。但是公报私仇可就不好了啊，把人小孩儿头发剪成这样可就不厚道了，胖爷我得批评批评你。”
张起灵：“？”
张起灵：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张起灵：“真不是故意的。”
胖子有些不相信：“真的？”又指了指：“敢情这是你真实水平？”
张起灵顿了顿，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似的点点头。
胖子倒抽一口凉气。
完了，完球了。
他安抚道：“这样，咱不能慌，不能乱，事情发生到这地步还有转机。”
张起灵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胖子：“剪刀就别用了，我屋里有剃刀，电动的那种……你会用吧，开关打开，呲啦呲啦响的时候一口气推过去就完了。”
从房间里走出来，张起灵看着手里的自动剃刀，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悲怆。
啊，风萧萧兮易水寒，啊，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他抱着剃刀慷慨激扬英勇就义地走进院子。
“来啦，小哥快帮我继续剪头嘛，我好无聊，都快坐不住了。”
他无声的咽了口唾沫：“好，来了。”
不要想刘海，不要想刘海，我可以。他闭了闭眼，果断打开开关，剃刀发出呲啦呲啦的声响，他将剃刀抵在后脑勺上，顺着一点一点往前推。
慢慢的，左边快剃完了，换成右边，不着急，一点一点来……最后一块即将完成，张起灵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小哥你看，是小麻雀！”
张起灵心下一惊，下意识要把剃刀抬起来，但还是慢了半拍。吴邪猛地往左边一转头，指着不远处和小鸡仔抢饭米粒吃的麻雀，高兴地喊他看。
张起灵看着眼前漆黑头皮上的一块白，陷入了久久沉思。
他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会给吴邪剪头，他做错了什么，今天为什么不下雨，他为什么是张起灵？
奶团子没有得到回应，疑惑地去看他：“小哥小哥，你怎么啦，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吴邪，”他面色如常，呼吸平稳，仿佛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深吸一口气，说：“我爱你。”
吴邪：“啊？”
他从背后口袋里掏出小镜子，递给吴邪，举着小镜子的手微微颤抖。
“这么快就好啦，嘿嘿，我来看看我家小哥的手艺……嗯？嗯？？”
他眨巴眨巴眼，歪过头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半响说：“这谁啊？这是谁这么丑啊哈哈哈哈……哈，哈……”
张起灵不动声色地快速后退，一条腿迈进厨房，半个身子隐进去，咳了一声道：“还有右边，有一块……一块……”
“没关系，没关系的，我现在什么都能接受，”奶团子面如死灰的歪过头去照右边脑袋，一小块光溜溜，寸草不生的头皮出现在镜子里。
吴邪：“？”
吴邪：“？？”
吴邪：“？？？？”
胖子一脚刚准备迈出去，被一声气沉丹田奶里奶气的怒吼又吓得退了回来。
“张起灵你他妈藏哪儿去了！给老子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