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被困佛堂

    “那时，我被关在佛堂里抄诵经文”

    十七年前，大允皇宫佛堂中。

    金身佛像端坐在莲台上，在周围烛光的映照下和蔼庄严。

    德妃邢姝城虔诚的跪坐在佛像面前，坐垫周围铺满了抄写好的佛经，一手小楷字体十分端正，说是专门练字临摹的字帖都有人相信。

    “娘娘，饭菜还是照往常给您放门口吗？”门外传来月儿的声音。

    “嗯。”邢姝城像往常一样简单应了一声，手上抄写佛经的动作没停下来。她是不信神佛的，游走江湖的时候看到那些生病不寻医问药反而求神拜佛的人便嗤之以鼻，她一直觉得这世间哪里有神佛，就算真的有神佛也八成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货色，世间疾苦万千，从来没有因为众生信神佛就减少半分。就算是借宿在路边的破庙里，她也从来不会拜一拜，象征性作个揖也没有，反而浑身上下透露着嫌弃和不屑，一脸“我住在这里是我给你面子”。

    可毕竟憋在佛堂里抄了半年的佛经，佛经里的东西就算抄的时候不入脑，看着看着也就记住了。佛经上总是说的很好，仿佛只要你虔诚相拜就一定会实现愿望，邢姝城自然是不信的。

    她这个人固执的很，轻易不会改变自己，但是时间久了，总归心里有那么些许的期待和半信半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抄佛经的时候，顺带着便祈祷一下也无伤大雅。虽说是顺带着，但是邢姝城做任何事都极其认真，佛经上说要虔诚，她便心思澄明，毫无杂念，一心向佛，甚至抄写佛经的速度都慢了很多，一笔一划写的很认真。

    她不求其他，只求面前这尊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佛能够暗中保佑佛堂外的夜雪平平安安的。

    她最近总是做梦，总是梦到夜雪被埋在倒塌的城墙下奄奄一息的场景，那是她第二次见夜雪。第一次见面，两个人还都是七八岁的孩子，邢老将军那时候还是孚北营的副帅，老侯爷回京述职，带着夜雪回来了，放到邢老将军家养了几天。

    夜雪拉弓搭箭给她表演了一个“百发百中”，给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震撼，那弓箭虽说体积重量比不得寻常弓箭，但是对于七八岁的孩子来说已经是很难那得起来的重物，夜雪不光很轻巧的拿了起来，射出去的箭还百发百中。

    夜雪还颇具声色的跟她讲了很多沙场上的故事，从塞北到江南，那是她这个大家闺秀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的场景，相比夜雪的经历，自己平常跟一些富贵小姐们津津乐道的琴棋书画就真的是儿戏一般，却还自视甚高。夜雪没住几天就走了，老侯爷赶得急，邢老将军反而留在家里休整了一段时间。

    期间，邢姝城变着法的问邢老将军战场上的一些事情，邢老将军很诧异，觉得她这般年纪的姑娘不该对打打杀杀的事情感兴趣，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她想听什么就跟她讲什么，当然一些故事美化过。

    邢姝城的母亲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紧张万分，开始套邢姝城的话，知道夜雪是始作俑者之后，在家里又哭又闹，仿佛自己的女儿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直到逼着邢姝城不再提沙场，逼着邢老将军答应再也不带夜雪回来方才罢休。

    邢姝城这个人很固执，认定的事情轻易不肯放手，虽然嘴上不说了，但心里还是对自己所处的生活很不满意，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她感觉自己被困在京城一隅，整天面对一群酸不啦唧的小姐们是无比的狭隘。

    她跑了，跑出了家门，跑出了京城，跟着赋闲在家的邢老将军，游历大江南北，看遍众生百态，她走过了夜雪跟她说过的地方，也到达过夜雪没有提及的地方，塞北荒漠，江南水乡。

    心中有了天地，所有的烦恼不过是沧海一粟。治过垂死挣扎的病人，方才觉得自己以前蹭破点皮就大呼小叫简直幼稚至极；吃过糠咽过菜，方才知道民生疾苦不只是轻飘飘一句话。

    后来外敌来犯，邢老将军回到了朝廷，邢姝城自己一个人接着游历，她在南疆，在玄器军中当了一段时间的军医，不光给将领士兵治病，还救治被战争波及的百姓，那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战争，血淋淋的江山摆在眼前，即便早已过了及笄之年，她仍然从心底里觉得恐惧和恶心，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