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黑云压城城欲催

    护国公府到底是没找到他们家离家出走的七夫人和小小姐，原本他们是要继续增派人手寻找，然而一封八百里加急件，阻断了他的计划。

    肃慎肖太后与神宗，亲率三十万大军南下深入中洲境内，攻城夺寨掠夺财物无数，死伤百姓粗略估计应有万余人。

    仁宗是在半夜被惊醒，当即摔了安枕用的紫玉如意，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道：“肃慎鼠辈，穷极龌龊之能事。”

    晋王、护国公以及左丞右相四人被连夜召进宫中秉烛夜谈，景修撰当值在侧。

    烛火之下，五人面色都不好，仁宗犹甚，大病初愈的脸上又添了三分病色。

    “左右丞相何意？”

    两位总爱在朝堂之上互别苗头的老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讯息。

    左相道：“臣以为肃慎虽个个能兵善战，但他们人手却是不足，眼下大军压境，也无非是抢夺些财物而已，根本无守城之能。”

    右相附和，“左相所言即是，肃慎人生长于草原马背，他们不惯中洲的气候，现下也只是漫长冬季无趣，抢些米粮以度饥荒难成大器，若陛下赏他们些金银财帛，相信他们不日便会退兵。”

    仁宗点头表示听见，却没有说话。

    负责在旁记录的景烁咬着后槽牙，险些折断手里的笔杆，心中暗骂俩人软骨头。

    “九弟，你怎么看？”

    寒冬腊月被从温暖被窝里揪起来的贺天钧，此时神情肃然，再无往日万事不上心的慵懒之态，“肃慎苦寒物产不丰，常在秋冬二季犯我边境，边境百姓苦肃慎久矣，臣弟愿亲自上阵督战，誓要肃慎血债血偿。”

    仁宗隔着烛火望着弟弟年轻而英俊的脸，然后闭目沉思了一会儿道：“两位丞相主和，晋王主战，护国公，你怎么看？”

    言肃望着闪烁的烛火，语气低沉道：“臣厌恶战争，但形势逼人，以战方能止战。”

    两人都赞成开战，仁宗睁开眼，叹息道：“远方之民，肝脑屠于白刃，筋骨绝于馈饷，流离破产，鬻卖男女，薰眼折臂自经之状，陛下必不得而见也。”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又长叹一声，“朕不是不得见，而是不忍见啊。”

    房内一时寂寂，五人同时沉默，最终还是贺天钧开了口，“这般惨象已经发生，皇兄，咱们避无可避。”

    他之前游历民间，也去过两国交界的边陲小镇，听过那里的百姓讲起战事的残酷，偶尔胸中也闪过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豪情。

    左相急道：“君子不立危墙，晋王身份贵重不宜涉险，只是赔些银钱就能免灾，何必开战让百姓流离失所。”

    右相也道：“晋王少年心性，不知战事可怕，陛下三思啊。”

    贺天钧斜眼望着这两位以德高望重著称的老头，皮笑肉不笑道：“右相所言极是，那不如您代本王去前线？”

    右相后退半步，支支吾吾道：“这…… 那…… ”

    贺天钧又望向左相，“丞相二人建议给肃慎送金送银以免两兵交接，不失为明智之举。只是如今国库不丰……”他沉吟了片刻，突然想到好主意一般，一脸热切的望着二人，“两位丞相为百官之首，不如以身作则捐些银钱帮中洲度此劫难，百姓定然会感激两位高义。”

    左相拉长了脸，怎么也没想到贺天钧的算盘打到了自己的荷包。

    “原来两位只是想慷他人之慨。”贺天钧冷哼，懒得再理只会送钱割地的的废物，转向仁宗，“皇兄，我泱泱大国尊严不容侵犯，岂能向蛮夷低头？”

    几人意见仁宗都听在耳中，他望向事关身家性命就支支吾吾的左右丞相，又望向主战的两人，却见烛火之下两人目光灼灼，满面豪情，他只觉得这一生叹气的次数都不如这一晚多。

    想想他对贺天钧的期许，最后他道：“早去早回，你知朕对你的期望，好好保全自己的性命，全须全尾的回来。”然后又对着言肃道：“中洲有你，朕素来放心，现在朕要把中洲未来的储君交给你，你好好带着晋王回来。”这是他作为帝王的嘱托，然后他又以多年老友的身份道：“我和阿雍在京都等你回来打牌。”

    对着多年老友的临别之言，言肃只觉眼眶发热，为维持自己的硬汉形象，他粗声粗气道：“谁要和你打牌，你牌品不行，总和小汪子打默契牌，就想骗我和阿雍的银子。”

    “下次我绝不耍赖。”仁宗起身拍着他的肩膀承诺，“谁要耍赖谁是狗。”

    第二日，护国公言肃封枢密史，都督诸路军马，带领四十万人马于三日后出发讨伐肃慎。

    这是仁宗一朝最大规模的用兵，连传闻中的下任诸君贺天钧也被派往前线督战以振士气，同去的还有从六品的小修撰景烁，如今他认领的是北伐监军一职，官拜从一品。

    左丞相几乎要拍烂桌子，“陛下竟然封景烁小儿为监军，简直…… 简直…… ”他虽气极到底理智尚存，没敢说出太过份的话。

    右相也是郁闷，“谁不知东明侯与护国公好到同穿一条裤子，陛下派景烁去监军，岂不是要任护国公为所欲为。”

    “那也未必。”右相的师爷宽慰道：“景烁向来与晋王不睦，陛下怕是用他来牵制晋王也不一定。”

    右相长长叹息，“谁也没想到竟让晋王捡了大便宜。”

    不管主和一派如何不甘，出征已经势在必行。

    接到景烁随军出征的消息，东明侯府倒是比预期中平静许多。

    本以为爱子如命的景雍贺会去宫中跟仁宗打感情牌，说什么也要留下他这个宝贝儿子，不想景雍贺却是出奇的沉默，他看着儿子踌躇满志的神情，过了好半天才一字一句道：“肃慎外强中干，徒有其表，不用怕他们，至于家中你更不用担心，为父会照顾妥帖，只是你应该是看不到孩子出生了。”说完又觉得太过丧气，随朗然笑道：“争取早去早回，我们等你回来给孩子办百日宴。”

    林乐心听说景烁要去前线，她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半晌无语，景烁有些担心的揽住她，承诺道：“阿姐，我绝不会让自己受伤。”

    林乐心抬手轻抚景烁的脸颊，仿佛要将他的眉眼容颜刻进心里，最后她忍住了满心的忧虑展颜微笑道：“我跟孩子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