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度日如年
六月初六,大吉,诸事皆宜。
小星子醒来时还没有亮,他掬着凉水往脸上泼了两次,才真正清醒过来,今天可是他家世子的大日子,半点都马虎不得。
他醒的已经够早,等梳好头发换上府里新发的衣裳,敲响景烁的房门,却见他家世子爷早已经一身整齐的等在那里。
“世子爷——”小星子端着洗脸水呆在原地。
有个动手能力极强的主子,对于下人们来说会很没有成就感。
景烁哪有空理会小书童的内心活动,他望着蒙蒙天色叹气,“这天怎么还不亮啊。”
这语气,活像一个嫁不出去的深闺怨女。
小星子情知劝不动,于是放下洗脸水,去厨房端了早膳过来,哄着道:“世子爷,多吃一点吧,今天可要忙一天呢。”
景烁这次倒是乖乖听话,舀了一勺熬得软软糯糯的莲子百合银耳粥,喝了一口后道:“也不知阿姐起来了没有?”
“起是肯定早起来了,粥她肯定喝不了。”景雍贺神清气爽的大步进来,正好听到儿子的话。
“怎么连粥都不许她喝?”景烁放下勺子,怒目他的老父亲,“你东明侯府连碗粥都舍不得吗?”
大喜之日,景雍贺又想祭出戒尺,“习俗,习俗,懂不?新娘子这一天都不能再吃娘家的东西,等晚上到了婆家才能吃饭。”
“什么破习俗。”景烁起身亲自去厨房,盛了粥和喜饼放进食盒,对小星子道:“给阿姐送去,要她一定吃完,千万别饿着自己。”
办完这一切,他才安心去吃自己的早膳,却有些食不知味。
景雍贺原本不打算再理这恋爱脑的傻儿子,这时也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景烁神色郁郁,听见问话,不由抬起头道:“老爹,我是不是在做梦?要不你打我一下吧。”
景雍贺心说,你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老子要是舍得,早动手了,还能等到现在。
见景雍贺不理自己,还是景烁自己掐了一下大腿,他下手极重,疼得龇牙咧嘴,却笑出了声,“会疼,不是梦。”
傻成这样,也不知像谁。景
雍贺看不下去,三两口喝完自己的粥,拿起一块枣花饼边走边吃,他怕自己再对着这傻儿子会气死。
亲友同僚陆续来贺,中状元娶媳妇双喜临门,各种祝贺之词层出不穷,很快就让景雍贺将这点不快抛到脑后,乐得合不拢嘴。
景烁的昔日同窗,现在的同僚也来道贺,他正正经经的一揖到底,对着来贺的诸人道:“今日是小弟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若是以前小弟哪里做得不好多有得罪,还望诸位兄台大人不计小人过,今天一定不能灌小弟喝酒。”
“为什么?”方柏淇不解。
景烁严肃道:“因为我酒品不好,喝醉了会打人。”
他说的郑重,不由人不信,却还有人半信半疑的打趣,“景兄,莫不是在说笑?”
“的确,景兄的酒品…… 有些那个。”卢思墨神色严肃的在旁帮腔。
既有这位以正直忠厚闻名的探花郎作保,就由不得人不信,几人默默退后一步,与景烁拉开距离。
“咱们今日就来是帮着景兄挡酒的,有咱们在景兄今日休想沾一滴酒。”
景烁对着卢思墨投去感激的一瞥,这个朋友交得太值了。
在询问过八百遍吉时怎么还没到后,吉时终于姗姗来迟。
鞭炮齐鸣,迎新的队伍吹吹打打的出了门,望着恨不得策马扬鞭的猴急新郎,方柏淇摸着下巴问卢思墨,“卢兄,我怎么瞧着咱们的状元郎像是去抢亲呢?”
卢思墨也不由望向景烁,只觉得方柏淇这比喻十分贴切,但他终究本性厚道,只是浅笑道:“多年夙愿一朝得偿,谁能不心急呢?”
平时骑马一柱香的路程,吹吹打打走了一个多时辰。
东明侯府人丁稀少,难得办次喜事,宗旨只有一个,就是敞开了花钱,
七天的流水席不说,迎亲这一路更是沿路撒着喜钱,亮晶晶的铜钱,在六月的阳光下似一场黄金急雨,引得行人欢呼捡拾。
有消息不灵通的好奇问起,“谁家这样大方?”
俯身捡钱的路人抢着回答:“自然是东明侯府,他家世子前两日高中状元,今日又娶妻,所谓双喜临门也不过如此。”
“这样大的阵仗,娶的这位姑娘怕也是豪门贵女吧。”
“不是不是。”那人压低声音道:“新娘子与这位东明侯府的世子爷相识于幼时,后来被迫分开,这位世子爷过了好几年花天酒地的生活,前两年二人重逢,那姑娘说自己非状元郎不嫁,景世子才开始悬梁刺股刻苦读书,不想竟然真叫他中了状元。”
消息不灵通的那人叹息道:“倒比那戏文里的故事还感人。”
“那可不。”又捡到了两枚铜钱,路人笑嘻嘻的放进钱袋,“哎,我说这么热闹的事你怎么没听过呢?听你口音也不像外地人啊。”
周海深一脸风尘仆仆之色,他朗然笑道:“我经商在外已经三年没回家了,自然没有听说。”
那人为他惋惜,“哎哟,那你可错过了不少好戏。”
“还好,还好。”周海深望着高头大马上的少年,见他容色皎皎,气质清朗如朝阳,不由又笑了笑,自言道:“至少我看到了传奇的开头。”
到得西市的林宅,媒人言肃上前敲门。
关于媒人是言肃这事,东明侯两父子是有些遗憾在身上的,他们本意是想请晋王殿下来做这个媒人,结果贺天钧气到要说放狗咬人,他们只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言肃。
门只打开了一条缝,可言肃还是看清了开门之人,并且吓得后退了半步。
“夫人?”
言夫人没理他,只从门里伸出一只手,“给钱,开门钱。”
言肃乖乖递上一早准备好的两个足足十两重的金锭子,惹得言夫人直吸气,这东明侯府忒阔气,心中这般想着,但并不妨碍她收钱后,依着规矩又关上了门。
言肃再敲,这一次拿出的两个金锭子,比刚才大了一圈,约有十六两重,言夫人收下再次关上了门。
旁人还好,景烁却有些着急,“伯父是不是给的太少?我这里还有银票。”说着从身上掏出厚厚一叠银票出来。
“好好的一个英俊状元郎这么怕没人要吗?”与景烁相识最短的方柏淇,不由说出心中疑问,惹来哄堂大笑。
一门之隔的言夫人笑得直不起腰,跟一旁的贺沁宜道:“这东明侯府大方的我都想多关几次门。”
贺沁宜道:“言夫人,这次换我来开门好不好?”
六公主发话,言夫人哪敢不应。
言肃第三次敲门,见到开门的换成贺沁宜就想行礼,却被贺沁宜先一步阻止,“护国公,我今天是来参加姐妹婚礼的,咱们不讲那些规矩。”说罢她伸手。
言肃乖乖奉上两个十九两九的金锭子,好声好气道:“六公主,这回可能开门了吧。”
贺沁宜笑笑,“若不出些难题,状元郎怕是也不会满意吧。”
景烁心中着急,却也不敢对着这几位自诩阿姐娘家人的娘子军们翻脸,只能作揖道:“还望公主别太难为我。”不然我以后一定会报仇的。
贺沁宜微微一笑,那我出个上联吧,“嫋嫋一枝丹桂,谁人敢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