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他输了
窗外竹叶沙沙作响，风吹过清凉的气息，远处隐约传来人声，却丝毫没有影响这一室的静默。
二十多年来，贺天钧不过喜欢过两个姑娘，一个再不可得，他原以为此生也就这样了，谁知老天又让他遇到了林乐心。
早已经记不起是如何动了心，或许因为她长得好看，又或许初见时她的悲伤太过惊心，可是当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时，她的身边却早已经有了别的人。他有试过努力，却徒劳的发现，她与景烁的牵绊太深，他输给了未曾先遇，他撼动不了他们十多年一起长大的情份。
是要死心吗？
他伸出手拂过她紧皱的眉头，忽听她喃喃叫了一声：“阿成。”
他知这是景烁曾用过的名字，在她情不自禁时总会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原来她在梦中也会念着那个人。
这个认知让他不爽，却也毫无办法，见她手掌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已经染红了床单，他不由叹口气，从怀中取出止血的药膏为她抹上。他突然记起，她总是在为景烁受伤流泪，却仍旧义无反顾，不累吗？不疼吗？
他再次叹气，那景烁有什么好？百无一用的文弱书生，连自己喜欢的姑娘都保护不住。他要有个女儿，才舍不得嫁给这样的人。
远远听见急促的奔跑之声，他的唇角忽的扬起一道诡异的弧度，或许他可以帮她重新做个选择。
他扯过被子盖在林乐心身上，只露出那只扭伤的脚，原本被她胡乱套上的鞋袜早在挣扎时重又滑落露出白生生的脚丫， 他盯着她的脚丫看了一会儿，“按着礼法，你脚都被我看到了，应该嫁给我才对。”
林乐心幽幽转醒就听到这一么一句虎狼之词，下意识就想缩回脚，却被人隔着被子一把按住了小腿。
“林姑娘，你醒的真的不是时候。”
“你要做什么？”林乐心哑着声音警醒的问。
“你那般笃定你们二人的感情，可是这世上真有不会变的感情吗？你就不想知道景烁会不会因为你失节而抛弃你吗？”
“不想。”
“你在害怕。”贺天钧见她挣扎着要起来，伸手点了她的穴道。
林乐心动弹不得，心中焦灼，“你这样的试探一点意义也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贺天钧笑了笑，“你听闻景烁在京都身染污名，不顾一切的跑过来，那么他会不会原谅你不由自主的失节呢？”
“那…… 那不一样，他是被污蔑的，我信他。”
“那么现在轮到他信不信你的时刻了。”贺天钧点了她的哑穴，“林姑娘，这个测试十分有意义的，这能决定我要不要放手。”说完他去解自己的衣裳，三两下脱去外袍，却见林乐心还恶狠狠的看着他，不由轻笑道：“姑娘，你这样盯着人家，人家可是会害羞的。”他解开中衣，露出大片光洁的肌肤，林乐心气红了脸却是不能动不能言，只能恨恨闭上眼睛。
这世界总是不要脸的要占便宜许多。
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心中却是一片悲凉的恐惧，此情此景她百口莫辩，如果景烁看到…… 如果景烁看到…… 她不能想，也不敢想，没有哪个男子能忍这样的奇耻大辱吧。
眼泪溢出来，如果景烁不要她，这个想法让心中钝痛不已。
她会怪他吗？
她有瞬间的茫然，阿娘从小教育他们，一个人的出身没有办法选择，一个人智慧的高低、样貌的美丑都无法选择，但能不能做个好人，却是最简单的选择。或许就是凭着这份信念，让景烁在自甘堕落的时候都能守住底线；就是凭着这份信念，她总是在有余力之时帮助别人。
她错了吗？好像也没错，今日种种似乎是她心慈手软才让穆沁染钻了空子，可是那是皇帝的外甥女，不能选择的出身是她无可逾越的天堑，在对方没有确实伤害到自己的情况下，她除了躲避根本毫无办法。
眼泪流得越发的急，可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房门被推开，少年忧心的声音忽的中断，带着一抹不自知的暗哑，“王爷，你有没有看到我阿…… ”
贺天钧衣衫大敞，正手忙脚乱的穿着衣裳，忽见有人进来，下意识的拉下床帘，结结巴巴道：“没…… 没…… 看见。”
“哦。”景烁转身就想逃离这里，脚下却踩到一支珠花，他怔怔的低下头，这只眼熟的珠花早上就插在阿姐的鬓边，随着她的动作而轻微晃动。
他怔怔的弯腰捡起带血的珠花，千万种念头在脑中疯了一样的转动，却快得他什么也抓不住。
“我阿姐呢？”他不敢转身，却仍是鼓足勇气问了出来，“王爷府上的家丁告诉我，阿姐扭了脚暂歇在绿芙馆。”
贺天钧适时的沉默了片刻，好整以暇的望着景烁颤抖的背影，最终装出懊恼的神色，“景世子，对不住，我遭了别人暗算。”
他话说的不清不楚，景烁却觉得脑中轰然巨响，脑中的万千念头汇成他最怕的那一个，“王爷既然遭人暗算，自该去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留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双腿仿佛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他握紧手里的珠花，背对着贺天钧坐下来，“王爷自去忙自己的事，我借贵地坐会儿等我阿姐。”
泪意汹涌，他却狠狠忍住，用尽了全部力气才让自己不要颤抖。
贺天钧长长叹气，系好中衣的绳结，将外袍披在肩上，语气里满是后悔，“景世子，我听说林姑娘扭到了脚，就想过来看看她的伤势，谁知这里却被人下了极重的迷香和暖情香，我…… 对不住了……但我会对林姑娘负责的。 ”
“滚，谁要你负责。”景烁脑中嗡的一声，刚才他还觉得自己全身无力，这时听到贺天钧说要对阿姐负责的话，他却突然重新生出了力气，他跳起来，以自己从未有过的速度和力气，将贺天钧紧紧按在床柱上，手里的珠花抵在贺天钧的喉咙上，他双眼赤红，浑身都在不停的颤抖，“滚，就当你今天没有来过。”
贺天钧意外，仿佛被抵着脖子威胁的人并不是自己，他挑起眉问：“你不是喜欢她喜欢的死去活来吗？她受了这样大的侮辱，你竟然都能原谅？”
珠花锋利的尾部陷在皮肉之中，再用点力就能送他离开，景烁多想扎穿贺天钧的动脉，让他永远在这世上消失，可他不能。
忍住了暴虐的冲动，他呼出胸中的闷气，强逼自己冷静道：“我阿姐那么聪明，如果我现在杀了你，她会猜到的。”
贺天钧再一次怔住了，他又想起漯川之上，景烁神魂俱断的那声阿姐，他又想起京都府的大堂上，周王氏咬到了升平的耳朵，景烁第一时间是挡在林乐心身前，并捂住了她的眼睛。一个挺没用的小书生，总是第一时间想着为林乐心挡风遮雨，遇到危险将她护在身后，连那些血腥肮脏都不舍让她看见。
“你想瞒住她？”他不信，哪有男人会不在乎这种事情，还能在绿云罩顶这一刻还记挂着女子的感受。
“王爷，你走吧。”景烁退后一步放开他，“未来的储君…… 逼…… ”他狠狠吐出一口气，“染指别人的未婚妻，终究不体面。”
贺天钧望着双眼赤红却努力抑制着怒气的少年，惨然而笑，“我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