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急风
事隔半月，升平长公主终于还是抓住了热闹的小尾巴，忠勇侯家的夫人去探病时状似无意的提了一嘴，夸她好涵养，不愧是中洲公主，被穷酸书生这般编排还能如无事人一般，长平长公主心中莫名，面上依旧维持着公主的娇矜，待忠勇侯夫人离开，忙派下人去打听，这才知道短短半个月京都风评早已天翻地覆，人们已经将心机恶毒的标签贴在自家闺女的脑门上。
升平长公主怒极，照例砸了满屋的摆设，并将一只御赐的茶碗狠狠砸在桂嬷嬷肩上，“本宫病着出不了门，你是瞎了？还是聋了？就由得那些下贱胚子这么诋毁郡主。”
桂嬷嬷一身淋漓茶水也不敢拂拭，跪在地上委屈道：“老奴要照顾主子，连眼皮都不敢合一下，哪里有心去管府外的事。”
升平长公主望着桂嬷嬷萎顿的脸，也知她衣不解带的照顾自己十分辛苦，气消一半，“拿本宫的帖子去请京都府的鲍大人过府一叙。”
桂嬷嬷忙退下去安排，只一会儿下人一脸难色的来回话，“鲍大人说自己公务繁忙，得等下值才能来。”
结果刚刚摆上的陈设又遭到摧残，升平长公主怒气冲冲的更衣，亲自驾临京都府衙。
到得京都府衙，鲍奇羽正在审案。
一个老太婆扯着一个小媳妇，说她买鸡蛋没给钱，小媳妇又羞又怒，哭着不肯承认。
升平长公主看到鲍奇羽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推脱自己的邀请，更是怒从心头起，但多少自矜身份，才没有当众闹起来。
结果好不容易送走为了鸡蛋吵架的，结果又来了两个农村汉子为了牛踩院墙的事闹个不休。
升平长公主眉毛一跳一跳，险些压不住火，直到腿也站麻了，满心怒气跑没影了，衙门终于安静下来，鲍奇羽自座位上下来恭敬行礼，“参加长公主。”
“鲍大人真是贵人事多。”火没了，但并不妨碍升平长公主说话阴阳怪气。
鲍奇羽却像没听到她话里的深意一般，直白的摊开手，“职责所有，总不能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这场面话说的极漂亮，升平长公主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把手里捏着的书册扔到鲍奇羽身上，“本宫也听说过鲍大人勤勉尽责，所以今日来也是要请鲍大人为本宫做主。”
鲍奇羽毫无架子的蹲下身捡起地上散落的书册。
得，恶毒郡主和小书生的正主之一找上门来了。
“下官不知公主何意？”鲍奇羽将书册上的浮灰抹去，一脸清澈的无知。
升平长公主也不管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开门见山道：“本宫是想请鲍大人将这造谣的书生找出来，治他一个污蔑皇亲的大不敬罪。”
“这作者写了什么？”鲍奇羽装模作样的把书册翻开，“不如公主先回府中，待下官看完后再做决定？”
“本宫就在这里等鲍大人慢慢看。”升平长公主未免夜长梦多，一定要京都府今天就行动。
“既是如此，还请长公主到内堂喝茶。”鲍奇羽倒是落落大方。
进到内堂，分主客落座。小丫鬟捧上茶水点心，升平长公主看到点心上如意点心铺的铺号，毫不掩饰的皱起眉，连那茶水也不肯动。“鲍大人快看看吧。”
鲍奇羽竟然真就当着升平长公主的面从头翻起了书册，一边翻还一边点评，“这故事里的皇帝真位明君，这故事里的京都府尹还算明辨是非。”
升平长公主听得牙疼，却也不打断他，只冷冷看着鲍奇羽毛，直到鲍奇羽合上书册最后一页，“殿下，臣看完了。”
看完就完了？看的时候话不是挺多，怎么现在倒哑巴了？升平长公主腹诽，面上却不显，“鲍大人觉得怎样？”
鲍奇羽皱眉仔细想了想，“臣觉得这故事编得挺有趣，这作者是有些才华在身上的。”
升平长公主简直要吐血，她是来听他夸人的吗？她重重一拍桌子，森然道：“鲍大人就不觉得这故事是在影射我儿长安吗？”
“有吗？”鲍奇羽一脸无辜，“臣没觉得呀。公主您看，这位恶毒的郡主叫木青苒，而且她是自小没娘管教，才这般不像话的。这哪里跟长安郡主对得上号，毕竟您还健在嘛。”
升平长公主简直气到吐血，她只是略微翻了翻大致内容并未细看，这叫鲍奇羽一解释，反倒像是在骂穆沁染有娘生没娘教。她再次拍着桌子，三寸长的指甲齐根断裂，她忍着痛吸气道：“是与不是，那就要劳烦鲍大人将胡说八道的书生抓来审问了。”
看到升平长公主的手指慢慢洇出血来，鲍奇羽都替她觉得疼，可该坚持的原则却是不肯降，“殿下，自我中洲开国，太祖皇帝便立下‘不以言获罪，不因文入狱’的祖训，若您只是以一篇书生的戏作要下官责罚，请恕下官不能从命。”
“有眼的人都看出来这恶毒郡主是在说本宫的女儿，鲍大人你学富五车，难不成会告诉本宫你看不出来？”升平气到发抖。
鲍奇羽平静道：“公主谬赞，下官确实没看出来。”
“鲍——奇——羽——”升平长公主再也装不下去，霍然起身，怒目而视。
“长公主。”鲍奇羽慢悠悠站起来，和风细语的讲道理，“这般流传市井的故事，哪个不是以富家千金，丞相贵女来做噱头，就是写公主下嫁的也不止一本，百姓不过看个乐而已，您也不用疑心生暗鬼。”
“好好好，好你个鲍奇羽，本宫受教了。”她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京都府衙，坐上马车还在簌簌发抖，“进宫。”
宫里的仁宗皇帝，蓦然打了一个寒噤，他裹紧了身上的袍子小声嘟哝道：“才八月底就这么冷了。”
须臾，汪海直气喘吁吁跑进来，还被他耻笑，“怎么？火烧你老汪的屁股了？”
汪海直扶着桌子真喘粗气，好半天才磕磕绊绊道：“万…… 万岁爷，长公…… 长公主，在……在……在鲍大人那儿…… 那儿吃了瘪，现在已经到宫门口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