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果然在为自己留后路
时节进入二月，真就是一日暖过一日。先是杏花开出粉白的花朵，接着是桃花次第开出满树轻红，贺天钧的帖子就是这时候下的。
他的府上有十亩桃林，便打算在花期最盛的时候开了一个赏花宴，不但请了东明侯府的世子，还专门请了如意点心铺的老板娘林乐心。
拿到请帖的林乐心怔怔看着对面而坐的青年，微微震惊道：“王爷您这是邀请民女吗？”
贺天钧静静微笑，“有什么不对吗？”那么多张请帖，只有这张是他亲自送来，也只有对面之人是自己唯一想请的人。
“我…… 王爷结交的都是达官显贵，我去好像不太合适。”她将请帖推过去，算是拒绝。
贺天钧静静看着她，表情有些奇怪，“听闻林姑娘有意两年后与景世子成婚？”
林乐心蓦然抬头，不明白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景世子以后势必会留在京都，如果林姑娘有意与他成婚，那么也必然是要在京都长久居住的。”贺天钧顿了顿，抿唇笑了一下，“可我看来林姑娘似乎并没有长居于此的意向。”
“我…… ”林乐心觉得应该要解释几句，可贺天钧并不给她机会，“如今京都很多人都知道景世子有个未过门的未婚妻，可真正见过林姑娘你并知道你身份的人却并不多。我觉得林姑娘你好像一早就做好了离开的打算。”
“我没有。”林乐心反驳，说完才惊觉自己反驳的速度快得像是撒谎，“我没有那么想，只是觉得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不必张扬。”
“林姑娘你是聪明人，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并没有想着去融入到景世子的生活中。”贺天钧靠在椅背上，神色了然，“林姑娘，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没有害怕，只是…… ”林乐心眼中浮起茫然之色，她的眼望着虚空的一点，语气里藏着不易觉察的软弱，“我只是…… 只是…… ”到最后她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你怕等闲变却故人心。”贺天钧的笑容越盛，“我只是奇怪，林姑娘若不想日后有变，为什么不趁着如今两情相悦时将名分死死握在手中？”
林乐心听到这话眼中的迷茫散去，她默默垂下眼帘，“那又有什么意思？”
“很有意思啊，未来的东明侯夫人，食有鱼、居有屋、出有车，京都贵妇谁不羡慕？”
“我啊，我不羡慕。”林乐心扬眉，这一次眼中生出异样的光彩，“如果夫君的心不在我身上，要这些富贵又有何用？”
“傻瓜，得不到夫君的爱，有很多很多的银子也是好的，总比一无所有强。”贺天钧笑，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愉悦，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林乐心另眼相看，因为她有着别家姑娘不曾有的纯粹。
“银子我自己会赚。”林乐心摊开掌心看着自己白皙修长却算不上细腻的双手，“虽然赚的这一点，京都里的贵人未必会看在眼里，可是我却觉得即使辛苦一些，也比她们住在深宅内院看人脸色与妾氏勾心斗角快乐的多。”
那样坚定而坦然的神色，让贺天钧眼色微黯，似是想到什么不快的往事，语气里带了几分嘲讽，“也许有人乐在其中呢。”
林乐心也听过这位逍遥王爷的不少八卦，见他神色郁郁知道他是想到了自己那位宠冠六宫却早早香消玉殒的母亲，想来那里藏着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也许吧。”
她的附和并没有得到贺天钧的认同，他慢条斯理的笑了笑，“林姑娘，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他有些不快，他以诚心待她，她却敷衍他。
林乐心微怔，看出他不高兴，却也觉得奇怪，毕竟贺天钧于她来说只是相对熟悉一点的人，似乎自己没必要和他掏心掏肺，“我不过是个无知无识的商户女，我的看法并不重要。”
“本王想听。”他慢慢抿了一口茶水，放茶杯放在桌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看来要以身份压人，林乐心并无不悦，抬起头从容道：“民女以为没有人会真正喜欢那样的生活，只不过是没有选择罢了。”
一句“本王”，一句“民女”将两人的距离拉开，贺天钧垂下眼掩饰心中的懊恼，却又拉不下脸来说软话，正在踌躇中忽见含翠从楼梯口探出头，“大娘子，侯爷叫你，说是账目什么的他不懂。”
贺天钧冷笑，能管整个侯府的侯爷说看不懂账目，这种鬼话谁信，还不是不想林乐心与他独处，思及此，他心中恶意顿生，骤然抬头直视她道：“听说长安郡主瞧上了你的景世子。”
林乐心只觉眉心一跳，脑中一片空白，景烁生得好，招人喜欢她一直是知道的，只是景烁性子顽劣，对于别的姑娘从不假辞色，把姑娘气哭更是常有的事。即便有小姑娘开始时瞧上景烁的脸，最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也就被景烁气的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可长安郡主，她是记得的，上元夜里的那个刁蛮的少女有张十分美丽的脸，以及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骄纵性格，若她一定要得到……
“那天长安也会去，你不去瞧瞧热闹吗？”
“王爷，您是什么意思？”林乐心缓了缓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熟悉的人还是能听出她声音里的干涩。
“我只是好奇，想要知道青梅竹马能不能抵过富贵滔天。”贺天钧无谓的笑容里有藏不住的恶意，只一瞬间眼前这人与那个潇洒磊落的逍遥王相去甚远。
林乐心平静道：“即便我与景烁经不住考验又能代表什么呢？如果人人都能轻易舍弃富贵荣华，那坚贞不渝便不值得被歌颂。再者就算我们做不到，也一定会有别人能做到。”
贺天钧眯起眼，勾唇笑道：“林姑娘，你果然一直在为自己留后路。”
“我没有。”林乐心已经不似刚才那般激动，“我只能保证自己不变，却不能替任何人做决定。景烁，他是自由的。”
“为什么？难道你们将他养大就没有任何私心？”贺天钧追问。
林乐心心平气和道：“我和我阿娘都没有。”
“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