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升平长公主要选婿
上元节过完，新年便算过去了。
天气虽然仍旧寒冷，可拂在面上的风却已经带着春天特有的温软。
升平长公主近来的日子有些不好过，起因是她的宝贝女儿病了，也说不上有多严重，就是茶饭不思、日渐消瘦，而太医却束手无策。终于在升平长公主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并扬言再治不好郡主就让这群没用的庸医去给先皇守陵后，一位太医大着胆子道：“郡主害的似乎是心病，可是生病前遇到了什么事？什么人？”
升平长公主雷厉风行的将含香拘了起来，还没等吓唬，含香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穆沁染遇到景烁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当然她们并不知景烁的身份，只说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公子。之前升平长公主设宴，景烁大出风头那天，穆沁染正在跟母亲赌气，压根就没参加宴会，含香要照顾穆沁染也没来看热闹。
含香讲得磕磕巴巴，只说穆沁染买了一盏特别好看的灯笼，这个长得好看的公子喜欢，郡主便送了出去，然后回来就不对劲了。听的升平长公主直摇头，首先就觉得景烁是个花惯女人钱的小白脸，这样的男人怎么配得上她的宝贝女儿。
她由着桂嬷嬷往太阳穴上抹银丹草膏，嘴里却发愁着：“驸马，你看这可怎么办？”
被点到名的穆南彦，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手里的书本，语气淡淡道：“不如意事十八九，总不能由着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夫妻二人在教育女儿的问题上从来未曾达成过一致，穆南彦其实很看不上妻子对于女儿的溺爱，但面对强势的妻子，他的不满也只能默默吞入腹中。
升平长公主一时没有觉察出丈夫语气里的冷淡，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当然不能任染儿找个那般不成材的夫婿，只是她现在不吃不喝的样子…… 哎哟，脸都快瘦没了，我瞧着可真心疼。”想到瘦得不成样子的女儿，升平长公主心疼的眼都红了，“嬷嬷，你去那如意点心铺买几样点心来，本宫瞧着染儿以前仿佛很爱吃的样子。”
桂嬷嬷应了一声，擦手就要出去，却是穆南彦站了起来，“还是我去吧，你身子也不爽利，身边离不开人。”
升平长公主见着自家这位素日里什么事都不管，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夫君，难得主动一次，不由笑道：“到底是父女连心，平时你总怪本宫惯着女儿，如今她病了，你倒第一个坐不住。”
穆南彦没有辩解，只是笑了一下，换过衣服就出了门。
升平长公主望着穆南彦的背影消失不见，似是感慨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成亲快二十年了，还是这般冷冰冰。”
桂嬷嬷劝慰的话一如往昔，“驸马爷心里是有公主的，只是他那人不善表达罢了。”说得久了，连她自己都信了。
唉…… 升平长公主叹了一口气，“那般惊才绝艳的人，因为娶本宫断了仕途，总归是本宫对不起他。”驸马不得出任实权官职是本朝不成文的规定。
桂嬷嬷抿抿唇，再无话可说。
只过了一会儿，升平长公主就将对穆驸马的抱歉抛到脑后，她蹙起一双细长的远山眉，“染儿也都十七了，婚事却迟迟没有眉目。本宫瞧着东明侯的世子倒是不错，虽然以前传言多有不堪，后来也都证实是他那位嫡母陷害诬陷。那孩子长得不错，才学也是惊人，家里人口也简单，倒是不怕遇个不好相处的婆婆…… ”她越说越满意，“东明侯虽然也没个实职，但他是出了名的老狐狸，惯会明哲保身，染儿嫁到那样的家里，本宫也放心。”
“可是那景世子已经定了亲，老侯爷可是当众承认的。”桂嬷嬷将听来的传闻说出来。
升平长公主怔了怔，“是哪家的小姐？”
“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景世子幼时不是丢过么，是收养他那家的姑娘。”
“穷酸落魄户也配高攀侯府。”升平长公主算是把心放进了肚子里，她撇着唇角蔑然一笑，“给些银子打发就是了，难不成本宫的女儿要跟这样的贱民称姐道妹。”
“公主说的是。”桂嬷嬷低头，眼底闪过一丝隐藏得很深的愤恨，然而语气却是恭恭敬敬。
升平长公主并未发现异常，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得想办法让沁儿见一见那位玉面梅郎才行。”
马车驶出公主府，穆南彦掀开车帘一角，冷风灌进来冻得人一哆嗦，他却长长自胸中呼出一口闷气，然后深吸了两口冰冷空气，才有了片刻自由的感觉。
刚过完年，点心铺的生意清淡不少，后厨人手充足不用帮忙，林乐心独自坐在店里拨算盘打发无聊，突然听到马车停在门口，她跳起来笑眯眯去招呼客人。
进来的客人虽不年轻，长得却十分瞩目，林乐心一时形容不出，只觉得这人整体都透着恰到好处，眉目英俊的恰到好处，脸上的神情也是恰到好处，连对她说话的语气也是恰到好处，甚至就连眼角的皱纹也长得恰到好处。
“老板，我想选几样点心，你可有好的推荐？”
来店里的男人也有，可穿得如此富贵还亲自来买点心的男人，其实并不多。林乐心心中虽觉得奇怪，却也并未多说，只是尽职尽责的问起，“请问您是要买给谁？吃点心的人可有哪些忌口？”
“是买给…… 我女儿，她十分挑剔，但对甜食倒还好。”穆南彦其实也不太清楚穆沁染的口味，只能依着印象回答。
“我家如意糕是招牌，客人们评价不错，还有最近新推出的白玉酥卖的也很好，小姑娘们也很喜欢我们店里的花生糖和米花糖。”每说一样她都取出供客人试吃的小样用干净的碟子盛好放在穆南道面前，笑眯眯道：“大叔，您可以尝尝看哪个更合口味。”
穆南彦看这年轻的老板笑容和气，态度周到，竟然真的就站在柜台前开始试吃，跟来的随从忙拦住，“驸马爷，稍等。”说罢从怀中取出银针将几样点心一一扎过，见针没有变色才退开。
“老周，你这是做什么？”穆南彦有些难堪，他看了一眼林乐心，却见她未露任何不悦，反而将新倒的茶水递过来，“您再查查这茶吧，本来是担心大叔只吃点心会腻专门给他倒的。”
被称作老周的随从一丝不苟的将之前的程序重复一遍，“驸马爷，这茶水也没问题。”
“抱歉，唐突了。”穆南彦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厌恶，温声给林乐心道歉。
“没事，贵人们府规森严也是有的。”反正她问心无愧，检查清楚也好，免得被有心人利用，她连叫屈的地方都没有。
穆南彦默默吃着点心，突然道：“听姑娘口音似乎不是京都人。”
“嗯，我家是云中城的，去年刚来京都。”林乐心落落大方。
“云中城是好地方，我也曾在那里住过几年？”穆南彦神情充满怀念，似是想起一段悠然往事。
难得他乡遇故知，林乐心欢乐的睁大眼，“真的吗？大叔…… 不，大人，您今天想吃什么我请客。”
穆南彦眉目舒展，笑得开心，“姑娘拿这般贵重的紫阳毛尖招待人，可见是赚了大钱的。”
“这茶很贵？”林乐心不是很懂，这茶叶是东明侯拿来的，她觉得味道不错，而且就那么随随便便丢给她，包装也不见华丽，她以为不是什么高级货。
“再好的东西还不是给人喝的，算不得贵，若是姑娘喜欢，我改日再送些给你。”
林乐心吓一跳，东明侯给的和别人给的自是不能同日而语，她忙摆手道：“大人使不得，我吧也品不出什么滋味，您就别破费了。”
“刚才还叫大叔，怎么这会反而生分了。”穆南彦继续道：“难得在京都遇到故乡人，姑娘还是别这么客气。”他将尝过的点心各买了一份，执意付了账，“姑娘收着吧，我一把年纪了总不好占晚辈的便宜。”
“大叔你等一下。”林乐心看着白花花一锭的银子，总觉得不踏实，她回后院装了一包瓜子重又出来，“你们读书人最费眼睛，这是用蛇胆炒的瓜子明目最好，是我专门炒给我弟弟的，您带一些回去尝尝吧。”
穆南彦低头看着林乐心手里的瓜子，慢慢绽起一抹浅笑，伸手接过，“多谢！”
从点心铺出来，穆南彦转身望着招牌上“如意点心铺”几个金漆大字，身后的周公公将手里的大包小包放到车上，然后去拿他手里的那包蛇胆瓜子，“驸马爷，这个瓜子得让老奴好好检查检查，老奴还是头一回听说蛇胆能炒瓜子，万一用了毒蛇伤了您的万金之体，老奴可就罪该万死了。”
穆南彦将蛇胆瓜子牢牢握在手里，忍耐的闭了闭眼，才又放缓了声音道：“你先回去吧，我想走一走。”说完便不再理周公公，自行朝公主府走去。
周公公是府里的老人，知道这位驸马爷虽然性格温吞，但决定的事情却十分固执，也不敢劝，也不敢拦，更不敢任驸马一个乱跑自己回去，于是只好驾车慢慢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