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速客
除夕为岁末的最后一日，又称岁除，意为旧岁至此而除，另换新岁。
景雍贺好多年都没觉得这么快活，原本的富贵闲人，现在跟在儿子身后端浆糊、贴春联、换桃符、挂灯笼忙得不亦乐乎，连景烁都怕他闪着腰，不住的让他小心点，而得到宝贝儿子关心的景雍贺更是活力倍增，前前后后亲力亲为忙个不停，倒显得景福很多余，只能摇头笑道：“侯爷这几个月来身子倒是康健了不少。”
这也难怪，以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东明侯，在这方小小院落里里放下了架子，跟小丫头一起搓搓花生皮，捡捡豆子，虽然活计轻省，但动一动至少能起到了舒筋活血的作用。更重要的是东明侯如今的心情是一日好过一日。表面上儿子好像是被人抢走了，但现在父子两人见面说话的次数却比以前在府里时多的多，而且他这儿子如今出息了，他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别人夸一句教子有方，这可是他之前想也不敢想的美事。
众在正在说笑，又听到敲门声，原来是赵大娘谴着儿子送来两筐炒得喷香的山核桃，赵大哥腼腆道：“我娘说一筐给大娘子，另一筐是给侯爷尝鲜，虽不值钱，却也是我们的小小心意。”林乐心忙回了一大块卤好的牛肉和一坛自酿的桂花蜜酒，景雍贺没准备回礼正准备掏钱袋子，赵大哥却摆着手跑掉了。没一会儿王家大嫂和李家大嫂也送来了自家做的薰鱼、腊鸡、腊肠，居然都给景雍贺准备了一份。
其实寻常百姓家过年就是这样，相互赠些自己种的或是自己做的吃食，虽不贵重，却人情味十足。而东明侯虽然每年都会收到自家庄子上佃户送的山货，但这种亲手送到他跟前的却没有。明明都是寻常事，景雍贺却很是感动，这些都是因为林乐心才能见到。想起之前林乐心来跟他抢景烁时，他看她哪哪都不顺眼，如今再看只觉得她人美心善又能干，简直哪哪都好。
“乐心啊，你看烁儿如今都十八了，别人这个年纪孩子都满地跑了，不如过完年你们也把婚事办了？”景雍贺趁着景烁准备祭灶神的祭品时，走到林乐心身边道。
听到这话林乐心首先是觉得奇怪，纵然东明侯越来越可亲，可林乐心并不认为东明侯已经可亲到能接受自己的宝贝儿子娶一个平民女子的地步，“侯爷，景烁如今上进好学，两年后的殿试必会金榜提名，若是现在娶了我，以后有什么大人或是陛下要将女儿公主许给景烁，怎么办？”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景雍贺道：“你放心，我必保你正妻的地位不失，未来的东明侯夫人必是你的。”
打的是三妻四妾的主意，难怪这么好说话，林乐心笑了一下，“还是等他两年后考完再说吧，要是分了心就不好了，他已经耽误了四年时光。”
是要抱孙子，还是让儿子光耀门楣，真不是个容易的选择，景雍贺迟疑了一会儿，决定哪天探探景烁的口风，即便不成亲，这把年纪也该放两个通房在屋里才体面，他瞧着倚红、偎翠就挺好。
关于自己和景烁的以后，林乐心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对景雍贺的话她听完也就过去了并未多想，只是扯着景烁、含翠、阿冉一起恭恭敬敬拜了灶神，他们这种做吃食营生的，对于拜灶神的事从不敢马虎。
贴好春联、拜过灶神，就开始准备年夜饭了，林家主客齐上阵，连念叨着“君子远庖厨”的景雍贺也被分配了活计，剥蒜。
景福是东明侯的家生奴才，自小陪着景雍贺一起长大，虽为奴仆但在东明侯府也能顶半个主子，这些粗活他是从来不做的，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家主子在这里都活得像个小工，他又哪里敢有怨言。
于是一屋子人都分了工，劈柴的劈柴，烧火的烧火，切菜的切菜，剁饺子馅的剁饺子馅。
正忙得热火朝天，小院的门又被敲响了，负责烧火的阿冉跑去开门，很快便听他扯着嗓子喊，“大娘子，东明侯的侯夫人来啦。”
这…… 不知道算不算不速之客？
景雍贺率先沉下脸，“她来干嘛？”白夫人算计洛娘和烁儿的事，他还没消气呢。要不是顾忌着数十载夫妻情，他真想休了她。
景烁也扔下剁了一半的饺馅皱起了眉，这位白夫人并不喜欢他，他能理解，但他虽然不计较外界的流言蜚语，可对于首恶，还是有些膈应。
林乐心毕竟是主人，她在围裙上擦干净手迎了出来。
白夫人由钱嬷嬷扶着立在门前，林乐心规矩的行了一个福礼，“夫人，请进。”
白夫人笑得温婉客气，“几日不见，大娘子倒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你来干嘛？”景雍贺问的并不客气。
白夫人却笑容未变，“妾身想着侯爷今天或许会在这里用膳，怕侯爷不习惯，便将您常用的物器都带了过来。”说罢她转头对着身后道：“都进来吧。”
随着话音落下，一群锦衣的丽人，各自捧着银质烛台、描金碗碟、金壶玉盏、浣手的金盆、红漆食盒，最后是位青年男子，抱着大包小包的礼盒。
“你…… 这是做什么？”景雍贺倒吸一口凉气，在林家这小破房子里摆放这些餐具，岂不是嘲笑主人寒酸，他这夫人怎么越老越糊涂。
“往年的年夜饭，都是几位姨娘给侯爷布菜，所以我将她们一并带了过来。”白夫人笑得更和气，语气微嗔的跟抱着杯盘食盒的十一位姨娘道：“你们多日不见侯爷，连礼数都忘了？”
“侯爷吉祥。”十一位姨娘齐齐屈膝行礼，如同演练多时一般。
林家小院被挤得满满当当，景雍贺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他咬着牙讥讽道：“夫人还真是细心。”
明眼人都瞧出东明侯快要发飙了，唯白夫人似无所觉，“侯爷的事于妾身来讲便是天大的事，妾身一时也不敢疏忽。”说完她招手让人群后抱着礼物的青年男子走上前来，“之前侯爷不是说让妾身为林大娘子保媒吗？今日我妾身便将本家侄子也一并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