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凶手现身
存着对死者的敬畏，泉儿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口中含着用醋泡过的姜片，带上白手套，跨步跳进坑里。
任五任六见状，纷纷跳了下去，伸手帮着泉儿打开钉子，推开棺木。
尹夫人和尹淑禾都有些紧张，东方祠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泉儿等人的动作。
开棺之后，映入眼帘的则是一副男人的白骨，尹淑禾和尹夫人立即相拥而泣，抱头痛哭。
此白骨身长不到七尺，相当于今天的190公分至2米之间，那时如此身形修长的人并不多见，经尹淑禾证实，此尸体的确所属尹昌明无误。
白骨四肢完好无损，并无丢失，此刻正平稳地躺在棺材中。可让人觉得瞠目结舌的是，白骨的腹部位置，赫然还躺着一具小蛇的白骨，盘成一圈，头骨半立着，让人看着毛骨悚然。
泉儿皱着眉头，她也心生震惊，但还是努力保持平静。她将尹昌明的骸骨洗干净，摆弄了半天，朝着太阳光方向细看半晌，又用老古事先准备好的一块丝绵反复擦拭顶心。
众人陷入沉寂，睁大眼睛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什么。
良久，尹夫人小心翼翼地问着：“泉儿姑娘，你是否已经验好了？如果验好了，就让亡夫入土为安吧！”
泉儿猛然回头瞪了她一眼，尹夫人吓得不敢噤声，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滑落，满面委屈地用袖子擦拭。
“验好了！”泉儿说完，拍拍手由任六拉着爬上地面，摘下白手套，不慌不忙地跨过浇了醋的火盆。
“情况如何？”顾知颂关心地问道。
泉儿胸有成竹道：“大人莫急，一切真相将昭然若揭了！”说罢，她举头四顾，疑惑问道，“怎么人没有来全吗？”
东方祠看了一圈，道：“都来了呀！”
泉儿笑着说道：“我看我们还是回尹宅吧，这里实在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不是，你这丫头怎么总是故弄玄虚的？”东方祠隐忍半天，终于不耐烦地喊叫着。
顾知颂对他摆了摆手，对大家说道：“依泉儿的，回尹宅！”
尹宅，待客厅内，泉儿满意地道：“现在，人是真的齐了！”说罢，她轻轻喉咙，“那我可就开始说了！”
“自从宋予贤死后，历经好几天，泉儿愚笨，终于在蛛丝马迹中找到了杀人凶手，而凶手，此刻就在我们这些人中间。”
“是谁？”老古开口问道。
泉儿面无表情，伸手缓缓指了指人群中的金护院。
“金护院？”老古回头瞥了一眼，又转过头来疑惑问道，“他跟宋予贤无冤无仇，杀他做什么？”
“就是啊，泉儿姑娘，这金护院可来到尹宅不足半年，且平日里并没听说与姑爷结仇啊！”东方祠提醒道，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金护院当然和宋予贤无冤无仇，可是尹小姐，就不一样了。”泉儿从容不迫地说着，见众人诧异地看着自己，接着道，“因为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位，根本就不是什么金护院，她叫尹淑禾。”
一时间，所有人目瞪口呆，纷纷回头盯着金护院，又看向泉儿。东方祠指着他，说道：“两个小姐？”
“苏姑娘，你真是太有意思了，查不出杀害姑爷的凶手，就把我拉出来做替罪羊。”金护院轻笑着，镇定自若道，“再说，你也太荒谬了，我一个大男人，你竟然说我是尹小姐。真正的小姐，就站在大家面前，你意欲何为啊？”
泉儿点头道：“你说得对，一开始，我是为找不到凶手而苦恼，而且，我曾经还怀疑过东方管家。”
东方祠闻言，面露尴尬之色地低下头，又悄悄抬起眼皮朝顾知颂的方向瞥了一眼，并未多言。
“因为他有充分的杀人动机，就连尹夫人这样整日吃斋念佛，不理家中大小事的人都知道，他二人不和，可见两个人的矛盾已经摆在明处了。”泉儿耐心地接着道，“宋予贤赔了很多钱，又要把尹宅卖出去，而东方祠作为一个忠仆，怎么可能放任不管？所以这便是他的杀人动机，只要把他杀了，万琛面前再来个不认账，就能保住尹宅。”
“既如此，你为什么又怀疑到我的头上呢？”金护院镇定自若地问道。
“因为你也有动机啊！”泉儿答道，“只不过你的动机，是建立在你是真正的尹淑禾身上的，此事我们稍后自会明说。不过现在，我想先说说我是怎么发现你的身份的。”
“尹氏家族的人，无论男女，都身形修长。所以，尹小姐虽是女儿身，但却从小比一般同龄女孩子高出好多。小姐长得貌美，且女生男相，英姿飒爽，这要是冒充男人，恐怕一般人也不易察觉得出来。这便使尹小姐可以轻而易举地以金护院的身份潜进尹宅，伺机行事。”
“而我怀疑到你身上有蹊跷之处，是因为在此之前，我发现这位尹小姐，是被人假冒的。”泉儿说着，伸手指了指久久未发一语的“尹淑禾”。
尹淑禾察觉到泉儿将矛头指向自己，紧张地后退了两步，对着众人摇摇头，表现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楚楚可怜。
泉儿接着说道：“尹小姐曾经在我面前读过一首诗”
故人登危楼，
摘星扰人忧。
烛灭妾犹在，
原是望诸侯。
“我想她不会无缘无故在我面前读这样一首悲戚壮烈的诗，她一定意有所指。”泉儿顿了顿，接着道，“所以从那一刻起，我就认定，众人口中所言小姐患有疯病，只是她装的而已。”
“怪不得我看，今日的尹淑禾小姐好像不是疯癫的样子了。合着以前都是装的？”老古插话道。
泉儿点点头：“所以我格外留意她，经常去刻意靠近。我本来想弄清小姐装疯的原因，没想到无意间，我却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她根本就不是尹淑禾。”
“那她是谁啊？”
“她叫姜婉人，是富贵班的一名戏伶，也是不久前被杀的苟贵手下的一名弟子。”泉儿笃定地答道。
“这我们都糊涂了。”东方祠哑口无言，一脑袋问好。
顾知颂默然半晌，开口问道：“富贵班的戏伶，怎么会和尹宅扯上关系呢？”
泉儿回头看了一眼此时面色发白的姜婉人，说道：“姜婉人本来就和尹淑禾是好朋友，尹淑禾以前很爱听戏，因此便和同龄的姜婉人成为了好朋友。她冒充尹淑禾也不是为了别的，正是真正的尹淑禾授意的，只有这样，真正的尹淑禾才能以其他身份进入尹宅，然后在别人看不到的暗处实施自己的计划。”
“姜婉人戏伶出身，擅长演武生，她天生与尹淑禾身形相仿，稍微换一张脸，足以以假乱真。”泉儿说道。
“也正是因为想到这点，我才疑虑，既然假的尹淑禾已经就位，真的尹淑禾已经去哪了呢？我想，既然她们有自己的计划，十有八九，真正的尹淑禾应该就在附近，或者，干脆，就在尹宅内。而假尹淑禾便通过装疯卖傻，以此来掩护自己，不被人轻易发现。”泉儿分析道。
“既如此，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破绽呢？”姜婉人终于开口问道。
“因为你特别喜欢吃云片糕，云片糕的制作方法很简单，通常是糕点铺用剩下的边角料制作而成，号称坊间贫民最喜爱吃的美食。而从小养尊处优的尹淑禾小姐是不可能吃过的，那日我随手分给尹小姐，尹小姐却将干硬了的云片糕吃得津津有味，而且还准确地说出是城北吉祥斋的。”
姜婉人万没想到因为如此小事，却意外在泉儿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一时间恼恨不已。
“从那以后，我格外关注经常出现在假尹小姐身边的人。我发现金护院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内宅附近转，而且时常出现在一些明令禁止靠近的宅院附近。”
泉儿说道，“当然，金护院毕竟是护院，古宅内所有人，财产的安全你都要负责，小姐如此尊贵，你自然格外留意些是正常的。但是，金护院一个舞刀弄剑的男子，你可能自己都没发现，每次你一走过去，都会留下淡淡的幽香。”
“这叫什么理由？谁规定男人不能爱干净？再说了，猜想毕竟是猜想，还要有证据才算立得住，而且，我们今日的重点，不应该是找出杀害姑爷的凶手吗？”金护院冷哼一声道。
“是啊，泉儿姑娘。”东方祠焦急地问道，“到底是不是她们杀的姑爷呀？”
“不要着急，也许你们会纳闷，刚才我说了那么多，到底是为什么？”泉儿说了一半，抬眼见东方祠，老古等人拼命点头，淡笑答道，“尹淑禾和姜婉人如此大费周章，装疯，易容，潜伏，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杀了宋予贤。”
她淡淡解释道：“我们都知道，宋予贤是死于蛇毒。毒蛇的名字叫白眉蝮蛇，是白眉山的一种特有产物。近几年邻县官府已明令禁止捕杀此蛇，因此，虽然此蛇可用药，价格昂贵，迫于官府压力，现如今购买的人很少。
可经捕蛇人指认，不久前曾有两名带着斗篷的年轻男子前去找到他，特意购买白眉蝮蛇。那两名男子随他上山抓住了一条蛇，并且临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大量的女娲藤。女娲藤专门吸引白眉蝮蛇，二者相生相成。
可能你们自己都不知道，他曾亲耳听到你们之间其中一个唤另一个为‘江儿’或者‘湖儿’的，我想，他唤的应该是‘姜儿’，就是姜婉人，你吧？”泉儿说完，指了指姜婉人，面无表情。
泉儿接着道：“当然不止是这些。要想完成杀人，人，时间，工具，地点，这几个要素缺一不可。宋予贤的生活习惯，想必你们两个都很了解，毒物也在你们手中，现在就差一个合适的时间了。
古宅每隔几年都会被从里到外修缮一遍，宋予贤的书房内，油漆脱落，自然要好好修补一番，且过几天就是他的生辰，他又如此极具讲究要面子的人，肯定不免重新刷一遍油漆。
金护院就扮作刷漆的匠人，故意被瓦匠李三公聘来帮忙，然后你在宋予贤的房内刷上可以吸引白眉蝮蛇的红漆。等到宋予贤举办宴会之日，你再事先埋伏在房顶，待到看到宋予贤回到书房，便将白眉蝮蛇放出来，白眉蝮蛇吐出毒液，令宋予贤中毒。”
“你说我冒充的油漆匠人，证据呢？”
“我们县衙内有一个朱公子，他的手上妙笔生花，极善临摹人物，只要寥寥数语，他便可以将人物画得栩栩如生。他曾根据捕蛇人和匠人李三公一家的描述，分别画出了购买白眉蝮蛇和油漆匠小山的样貌，大家可以看看！”泉儿说完，掏出两张纸。
众人一看，两名购买毒蛇的男子神形果然和二人很像，不过他们带着斗篷，看不清样貌，但从身形无法辨别身份。
油漆匠小山也是长得又瘦又高，但样貌不是尹淑禾，也不是金护院。
“这几个人蒙面的蒙面，易容的易容，从样貌上来看，虽然看不出身份，但大家细看”泉儿凑过去，用手指了指那小山的右手小指旁边，有一个不明显的突起。
她又指了指另一幅画像中其中一个男子说道：“这两个其实是一个人，他们都是真正的尹淑禾假冒的。证据就在此处。”
话音未落，任五带着一花白胡子老汉迈步而来，老汉向顾知颂行礼道：“同治堂杜仲叩见大人。”
顾知颂命其免礼后，他才缓缓起身，眼角含泪地望着金护院，显然，刚才在外面，他已经都听见了。
金护院将头瞥向一遍，紧咬着嘴唇，不发一语。
“杜神医，今日叫你来，不为别的，是有一件事想要问你，希望您如实回答。”泉儿清清喉咙，见对方点头，接着道，“尹淑禾小的时候是不是有一只手是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