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开堂公审
苏和仲嫌张府里聒噪,于是才搬至紫云观不久,暂住几日修养一番,冯献倒是想趁这个机会,好好问问就在眼前的名士。
傍晚归家后,冯献依旧念念不忘,一个劲跟冯云讲:“云丫,你知道吗?苏先生十八就中了进士,比我大一岁的年纪已在翰林了!最难得的是,他弟弟,跟他同年中的。一年一家两个进士,惊动了官家的!”
冯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不行,云丫,我明儿借了杨景的车,还要去请教苏先生。”冯献激动的眼睛发光,“你说就这么刚巧,就这么有缘,再过些时候,苏先生回黄州,我都未必能找到他。”
冯献笑的太大声了,冯云不自觉地跟着笑道:“好好好,明儿叫上杨景,带着他打的野兔去,正好苏先生也好野味。”
“对!就是这样,我还有些疑难,一并问了。”
说罢急匆匆进屋去,翻开页文章仔仔细细读着。
今晚的晚饭阿娘包了。
冯云掀起种的小麦瞅了一眼,已有青苗冒出。
“应该快了,照这样长下去,再过三日,阿暖,你就能吃上麦芽糖啦!”冯云笑着对阿暖道。
阿暖拿着个竹子做的哨子,“呼呼”吹着玩,听阿姊说有糖吃,忙乐的手舞足蹈。
柳氏在旁道:“看你缺的那颗门牙,还吃糖呢。”
阿暖才不关心这些。今日跟那些丫头子去河边砍了细竹做哨子,这会儿正玩的起劲。
“又不止我一个脱牙,我问了三丫,她也脱呢,只是我门牙脱的晚而已!”说罢又“呼呼”吹哨。
猪圈里的猪被阿娘喂饱了,冯云也去查看了一番,一撮黑在两头野猪崽中间睡,三个依偎在一边。
“这几只看样子还挺乖,野猪崽倒也适应,没吵没闹。”冯云笑道。
柳氏在一旁道:“你不知他们昨晚还不吃不喝呢,早上也是,现下是真的饿得急了,给了猪草就拱,乖的不得了。”
猪圈被它三只住着,却稍有些挤了,冯云道“三头就是以后每日割猪草要费劲一些,现在还小,等长大了食量大了,可不得了呢。”
冯勇便说:“没什么,到时我扩建扩建就好了,院子小些也无妨。”
冯云又去菜园转了一圈,发现阿娘种的菜已冒了好些青苗,一垄一垄的,被锄头挖的整整齐齐。
鸡窝里母鸡仍认真的孵着小鸡,冯云很满意。
今个儿卖野蕈,或许是道观根本不缺钱,一口气给了哥哥三贯钱,三贯,细算起来,都买得起门口那亩地了。
幸好那些红菇,值点钱,据说是道观有那刚产子来还愿的,要买了回去炖给妇人喝。
这里的地,偏远,并不十分肥沃,一年只能种一茬稻子,收成还低,偏偏上头压着各种税,让农民卖了粮抵了又抵。
还有那熬不住的,将地都卖了,给地主做佃户,租地来耕,不想耕了就走,居无定所。
冯云琢磨着怎么好好利用这三贯钱,先起家,再做打算。
这思来想去,直至深夜,兴许白天累着了,竟渐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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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安县的早市也格外热闹。
刚出炉的馒头烧饼,热气蒸腾,集市街两头商贩的吆喝,垂柳边有小摊贩卖各类小儿玩物。
卖六角风车的小摊前,一妇人带着的小娃哭闹要买这风车,小贩一个劲拿着风车去逗小娃,三人扭扭捏捏闹骂作一团。
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从底下掏出,神不知鬼不觉顺走那最边最小的风车。
毛贼儿偷完玩具慌不择路,集市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那风车小贩还在逗着哭闹的小娃,怂恿他阿娘买。
他边回头边逃跑,生怕那小贩反应过来。
“哎哟!”一声,六角风车不妨摔在地上立马缺了一个角。
毛贼儿到手的玩具,就这样生生撞坏。
“大街上怎么这么莽撞!”
宋殊一大清早来集市打酒,冷不丁的被个脏兮兮的毛小子撞了个满怀。
正欲发作,那小娃捡起摔坏的风车,哼哼唧唧哭起来。
“诶,诶,别哭呀!你撞的我,你哭……”这小娃也太脏了,头发跟杂草似的。
宋殊一想哄都无从下手,脏兮兮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抹了一脸。
那小娃盯着风车,边哭边气鼓鼓,狠命推了宋殊一一把,肩膀一抽一抽地走了。
“竹叶酒!最后一壶啦!”隔几个铺子的酒坊小二吆喝着。
宋殊一也管不上风车不风车了,忙转头招呼:“哎!我要我要!”
好容易挤过人群,手招在小二脸上,宋殊一忙叫道:“我要我要。”
与此同时,有个年轻的小生也将手招到前头,一壶竹叶酒不曾想遭两个人抢了。
那人也是同时过来,小二为难道:“殊一道长,这……”
宋殊一沮丧道:“哎呀,就昨日没提醒你帮我留着,怎么今日就不管我了,你真是。”
小二苦笑道:“殊一道长,你师父不让你买酒啊,我也没办法。要不另一壶花露酒卖与您,您常来就不跟这位客官争竹叶酒了吧。况你师父每每叮嘱我们不让卖了你喝。”
殊一顿觉无趣,无奈道:“花露就花露吧,将竹叶酒给了这位官人吧。”
那旁边的小生忙道谢,付钱走了。
小二转头去拿花露酒,宋殊一去摸腰上的钱要付。
摸来摸去,钱袋子一道划痕,里面空空如也。
???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偷,宋殊一一脸震惊,好歹他还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转头去瞧,果然是那脏兮兮的小娃,已快消失在街尾了。
“你别跑!小毛贼儿!”宋殊一大喝一声,唬了周围人一跳。
他左绕右绕,身法灵巧。
那毛贼儿见宋殊一反应过来了,更加跑的紧。
他偷惯了,不小心撞上宋殊一的时候就摸到他钱袋子装的满满当当,所以才作势风车坏了,自己恼了撞了他一下就走。
以为至少还得等他回了破庙,那人才反应过来,谁知不过片刻他就追过来了。
他脚上的鞋都是破洞,跑的时候更是东冲西撞。
路人根本不知发生何事,居然也没人拦着。
冯云跟着哥哥和杨景在集市上逛,远处那毛贼儿撞到她怀里。
冯云身子一个不稳,就要摔倒,幸而杨景扶了一把。
那毛贼儿也被冯云的脚绊了一下,他却没人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还不顾疼不疼,赶忙爬起来跑了。
冯云被撞,还未反应,那小娃就离他们几步开外。
“冯云!冯献!抓住他!是个偷钱的毛贼!”远处宋殊一看出了是冯云一行人,忙喊道。
杨景立马反应过来,前几日他也是被毛贼儿当街抢了钱跑的。
他赶紧招呼冯献:“献哥儿!抓住他!”
毛贼儿双腿哪里抵得过六条腿,他正打算闯进客栈里头掩人耳目了,被抄了近路的杨景一把逮住。
集市人多,宋殊一难施拳脚,见杨景逮住罪魁祸首,松了口气。
四人拎着这小毛贼儿出了热闹的集市,来到一僻静处,杨景往那儿一丢,毛贼儿手里的风车彻底散架。
“说!哪家的小娃,没人管吗?到处偷鸡摸狗?”杨景厉声问道。
他已仔细看过这毛贼,与前几日抢他钱的却不是同一个。
这方僻静处,四周都是高墙,唯一一条路,被冯云等人堵死。就算这毛贼再多的滑头,也逃不出去了。
宋殊一从他身上摸,果然从怀里搜出偷的两贯钱。
任凭杨景等人如何问,那毛贼不发一言,气的宋殊一就要带他去县衙。
那毛贼儿别的不说,一听要去县衙,忙大喊大叫,嚷着不去。
“你怕去衙门,为何问你话不言语?刚偷钱的贼胆哪去了?”宋殊一气道。
冯云见这个毛贼儿死猪不怕开水烫,就唯独听了要去县衙要撒泼。
“哥哥,你跟杨景两个架着他去!瞧他这样子怕是个惯偷,去县衙该如何安置就如何安置。”
那毛贼听了,就要咬人,杨景手快一松,往他脑袋上“啪”一声,给了一巴掌。
“就知道你要咬人,你跟前几日那个抢我钱的小毛贼怕是一伙儿的,待会去了衙门,你最好将你那同伙所在之处,也一并招了!”
说罢两人将这毛贼儿架去县衙。
毛贼儿一路反抗,狠命扭着身子,奈何抵不过两个身强力壮的人,拖拖拽拽,到了县衙门口。
一拿棍的守门“唰”地一声挡住他们的去路。
“这小毛贼儿偷了我的钱,如今人赃俱获,问了他父母亲友,家住何处,一概不理,现送了县衙来,给张大人定夺。”
那守门撇了一眼被抓的小贼,拱手道:“稍等片刻,我去通传。”
开堂公审,县衙门前好些看热闹的人,对着里头指指点点。
“威武……”
“堂下何人?所诉何事?”张知县开口洪亮。
宋殊一拱手行礼:“小道紫云观洒扫道士宋殊一,状告这无名小贼当街行窃,证物在此,证人石头村村民冯云、杨景、冯献及酒坊小二。”
几人皆一一行礼。
案件简单,不需赘述,只是那毛贼年纪尚小,问了父母皆不知,张安仁心有不耐,让人拿了刑具就要笞责十杖。
外头议论纷纷,对这小娃有同情的,也有说活该的。
年纪这么小的人,打了十杖,怕是要伤残,宋殊一本意是让他在县衙招供出父母或看护人,交由他们好好管教,如今事情却有些背道而驰,他是道教门徒,不能无辜背上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