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紫气东来 §第6章疑窦丛生
甘渊潮水在幽暗的石柱内缓慢平稳的回落。残破不堪的“诺亚方舟”上，寒龙珠幽蓝的光芒泛映在水面，星星点点，闪烁跳跃。擎天柱中一片沉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公子悠悠醒转，强忍头痛挣扎着坐起来茫然四顾，当看见角落斜倚舟舷的仙子时，立即忘却了伤痛，手脚并用爬过去，焦急地晃动她的臂膀：“仙子！仙子！你怎么样了？快醒醒……！”
仙子苍白的面庞上双目紧闭，秀发已散落肩头，任公子千呼万唤却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仙子……你，你武功这么高！法术那么厉害！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事……难道要……不可能！不可能的……！”公子心慌意乱，六神无主，不停地喃喃自语着，低头看到自己手腕上缠绕的素锦丝绦，消失的记忆渐渐转了回来。
当自己跃下泉口，飞坠向激流翻滚的潮水瞬间，是仙子急速甩出腰间丝绦救了自己。仙子就这样身悬空中，一手攥紧爪绳，一手死死拽住丝绦，直至潮水渐趋平静！最终身疲力竭，两人先后坠落水中。潮水退至被卡住的方舟之下，仙子拼尽最后的力气掌击凸石、使出千斤坠，方舟才得以漂浮水面，而两人都力脱昏迷，倒在方舟上……
心急如焚的公子不断呼喊、晃动仙子，伸指试探鼻息，呼吸似有似无。
“怎么办……怎么办……对了！急救！人工呼吸！快……呼吸……！”公子手忙脚乱的将仙子平躺在方舟内，颤抖着双手松开她脖颈和胸前的襟袢，跪倒俯身靠近她的面庞。
就在他的脸贴近仙子靓丽容颜时，公子迟疑了。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万般思绪再次涌入脑海：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莲儿……？
她的容貌、名字和自己要找的人分毫不差，却武功精深、道术绝伦；
她熟知百典、晓古通今，却道髻高挽，是个避世修仙的羽士；
她声称与自己素不相识，却熟奏自己谱写的乐曲，还常常暗自留意自己的一举一动；
她对自己常常冷若冰霜，关键时刻又总是信任有加，甚至不惜舍命相救……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相矛盾，让人无法理解，无从琢磨……
“如果她不是莲儿，我却以粗俗鄙陋之躯，亵渎纯洁无瑕的修道羽士——会不会被天打雷劈、打下十八层地狱……？！”
公子望着秀目紧闭、面色苍白的仙子，终于把心一横，牙一咬：“嗨！管不了那么多了！死就死吧，救人要紧！”俯身将颤抖的双唇印在仙子冰凉的柔唇上……
一刹那间，时光疾速倒流——熟悉的感觉，熟悉的气息！
校园秋风落叶、郊野踏青秸田、蒙古草丘坡后、天河樱林花前、岐江夜雨舟头、云港碧海波涛、莲园歌声笑语、芙蓉书墨飘香……一幕幕尔侬我侬、温情缱绻的绮丽画面，纷纷再现眼前！
就是这种气息！终身不忘的味道！是莲花时节的出浴芬芳，是樱姿花季的处子馨香……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在静极幽深的惚恍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闭目嘟嘴、意乱神迷的公子立时惊醒，一双秀目正在眼前怒视着自己！
公子慌忙抬头起身，捂着并不疼痛的脸，慌乱地支吾不停：“你——醒啦！我……你别……别误会！你晕过去了，我以为你……快死了，就帮你……帮你做人工……人工……呼吸……”，公子解释的声音越来越低，终至垂头不语，不敢再看仙子凌厉愤怒的眼神。
好半晌，仙子冷冷地吩咐道：“扶我起来。”
“啊？哦！哦！”公子慌忙爬起将她扶靠到船舷边。
仙子低头看看半敞的胸襟，公子结结巴巴的慌乱解释着：“我……我我……我是为了让你的呼吸顺畅点，好方便……方便做……做人工呼吸……是人工呼吸……”公子解释到最后，连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刚刚到底是在干什么。
“走开！转过身去……！”仙子怒视着面红耳赤的公子，“不许回头！”
仙子吃力地抬手将贴在肩头的秀发撩到一边，看一眼捂脸蹲在船角的公子，才慢慢把湿漉漉的衣领退到肩下，俯首探视。白皙似藕的玉臂上，一点朱红分外鲜艳夺目。
仙子轻舒口气，整理衣衫，将掉落一旁的樱剑拾起负于背后。收拾半晌，才疲惫的斜倚船舷，喘息不定。
良久，目不斜视的公子嗫喏地问：“仙子……我……我能……起来了吗？”
仙子出神地看着公子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你过来。”
公子急忙转身欲起，又“诶呦”一声跌倒，只好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揉着麻木的双腿关切地望着仙子：“你……咋样了？”
“我没大碍。感觉……有些冷。”
公子看看两人湿透的衣衫，才惊觉到空间中的潮湿阴冷。“背包丢上面了，没有可换的衣服，这可怎么办……”公子着急地抬头看看仙子，仙子望着他沉默不语。
一股寒流自上方吹来，两人浑身不停地战栗着。
“要不……”公子迟疑地慢慢抬手靠近她的臂膀。仙子默默注视着畏畏缩缩、犹豫不前的公子，轻叹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公子的手终于触碰到肩头，仙子全身惊颤了一下。公子见她并没有反对的表示，便斜身并肩坐过去，轻轻揽过她瘦削的香肩。仙子紧闭秀目，双睫微颤，慢慢把头轻靠在公子的肩头。
“我们……能活着……出去么？”公子怔怔地望着缓缓上升的岩壁，轻声的问。仙子默然不语。
公子扭脸看看近在咫尺的香发秀颜，感受到仙子渐渐松弛下来的娇躯，已有丝丝暖意传来。微微用力搂紧似乎已经睡着，却柔静的愈发艳丽如出水清莲般美艳无双的仙子。
暗淡的空间静谧无声，淡淡的蓝色光芒，如划过夜空的流星，缓缓潜入厚重深沉的窈冥玄境，渐渐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山东淄博，市区，某网吧。
如烟、志平奇特的装束，引来网吧无数网民的围观。尤其对正值豆蔻年华，却腰缠长鞭的如烟，更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最后大家一致认定，他们是电影公司拍摄古装武侠片的演员，将来必定会大红大紫。
如烟不停的东张西望，对这个陌生世界中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当志平带她坐到一台电脑前开始上网时，如烟惊异地睁大了眼睛，望着五光十色的屏幕一脸茫然。
志平打开 qq，无数信息潮水般涌来。他急切地点开臭臭不停闪动的头像，快速浏览着留言，“我已经到达泰安市，坐明儿一早的班车去初阳镇。如果你能看到这条信息，就去镇上找我。”志平看看日期，已是两天前的信息。他知道初阳镇由于地处深山，手机没有信号，臭臭去到那里便无法再联系自己。
志平望着屏幕呆呆地沉思一会儿，又点开莉莉的头像，快速敲打键盘，将发生的事情简略陈述一下，嘱托她务必要照顾好初涉“俗尘”的如烟。接着打开 qq 相册，让如烟记住莉莉的相貌。下线后，他带着如烟买了几身现代休闲装换上，二人便直奔淄博市铁路货运场。
志平利用铁路工作人员的身份，将如烟送上去往山西拉煤的货车，临行前不断叮嘱如烟，不要和任何陌生人交谈。
“志平哥哥意欲如烟装聋作哑邪？”志平点点头，将装着古博士工作日记和丫头、公主物品的背包交给她。如烟紧紧抱着背包，眼泪汪汪地登上火车头，车笛一声长鸣，长长的列车缓缓向西驶去。
志平望着远去的火车，长舒一口气，返身快步出了货运场，找部公用电话打给莉莉，告知她如烟到达石门的时间，以及自己办妥事情后再回去的决定。
莉莉在电话那头千叮万嘱要她注意安全。志平撂了电话，买齐各类必需物品塞满背包，打辆出租车直奔火车客运站。
第二天傍晚，憔悴不堪的志平敲响初阳镇招待所的一间客房。中等身材、胖脸短发的臭臭一脸惊喜将他迎进房间，不等志平坐下，就迫不及待地追问起公子的下落。
“……要不是有这弓箭作证！我非当你神经病了不可！”臭臭爱惜地轻抚着落日神弓上翠绿莹润的宝石，“你怎么不报警？”
“我当然报警了。可警察也当我是神经病！”志平无奈地咧嘴苦笑。
“你不会带他们去那个什么……哦，天齐泉查看呀？！让他们调来吊车和挖掘机挖开泉眼，就可以顺着擎天柱下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当我带着警察去到那座山上，发现竟然到处都是陷到地中的一模一样的巨型岩石！根本就不知道泉眼在哪块儿石头下面！问遍当地人，所有的人竟然——竟然连天齐泉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臭臭瞪大眼睛，鼓着腮帮子吃惊的“啊？！”了一声，随即点头道：“难怪警察当你是神经病！”
“还好我留了个心眼儿，让如烟带着弓箭，事先躲了起来，要不然，警察还不得怀疑我倒卖文物、拐卖未成年少女？还不得把我抓起来呀？！”
“那……接下来怎么办？老三还在地底下不知死活呢！”臭臭紧皱眉头，焦急地搓着手。
“进山！到三阳洞，再去大地之角……！”志平坚毅地说。
臭臭看着志平，轻轻摇摇头：“镇政府刚发了冬季公告，封山了……”
翌日清晨，志平去了招待所对面的初阳镇镇政府。
原来的刘镇长已于三天前调去县里，担任县武装部副部长，新晋职的年轻镇长热情地接待了他。
“王同志，你搞错了吧？”新任镇长奇怪的看看志平，“我们这里从来没有来过什么考古队，也没接待过啥蔡警官，彪子更不可能给你们带路。”
志平惊讶的问：“为什么不可能……？”
镇长慢慢呷口茶水，抬眼盯着志平道：“你说的那个彪子，一年前进山采药，失足掉进山谷，早摔死了。”
“什么——？一年前？不可能——！”志平瞪大双眼，“彪子是一个月前带我们去三阳洞的！怎么可能一年……”
“王同志！”镇长打断他的话，“三阳洞只是个传说，从来就没有人亲眼见到过！传说的事怎么能当真呢？是吧？你可不要相信那些子虚乌有的流言蜚语，更不要无中生有、无事生非啊！”
“你——！我……我无中生有？我无事生非？！”志平“噌”地站起身怒吼道，“彪子死了！蔡警官死了！考古队队员全都死了！我的朋友现在还在地底下，生死不明！他们都是因为那个三阳洞！你却说我无中生有？无事生非？！你……你……！”
镇长默默地喝口茶，阴下脸来，看着激动不已的志平：“王同志——！我已经说过了！彪子早在一年前就摔死了！你说的那些人我也从来没见过！如果真有人失踪了，你应该去公安局报案！不用在这里对着我大喊大叫！”
“你……！好！好！我会去报案的——！”志平气得转身就走。
“哎！王同志啊……”镇长叫住他，抬手指指自己的脑袋：“我觉得你该去医院看看……这里！”
志平攥拳狠狠怒瞪他一眼，忿忿摔门而去。
镇长擦去玻璃窗上的水汽看着志平的背影，拿起桌上座机电话：“……喂！刘部长吗？我已经把他打发走了……好……好好……您放心……！”
脸色铁青的志平回到招待所，从前台拿了电话簿，按照上面的号码打电话到济南市公安局。对方放下话筒，过了好一会儿，回来说市局根本没有蔡警官这个人！志平又疑惑的打去省考古队，对方回答说是有几名考古队员失踪了，但他们失踪的地点是琅琊山，不是泰山。
志平心中震惊不已，至此，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脑袋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我去看了金乌观里的塑像，还偷偷搬了后院的梯子爬上去，可那只金乌雕像根本就推不动！”臭臭坐在床边皱着眉头。
“都这情况了，你还惦记着发横财！”志平大为光火。
臭臭红着脸争辩道：“啥情况人也得挣钱吃饭呀……捎带脚的事儿，不耽误正事儿……”
“你个贪财鬼！当心哪天掉进钱眼儿里把你淹死！”志平恼怒的责骂着。
臭臭连忙岔开话题：“说正事！说正事！咱们明儿一大早，偷偷绕过山口执勤的那两个老头儿，去三阳洞看看……”
两人正在说话，忽然有人敲门。
臭臭走过去打开房门，脸色灰白的婆婆提着水桶拖把走了进来。
臭臭满脸赔笑道：“呦！花婆婆！这么晚了还来打扫房间呀！”
“错啦！呵呵，俺是阿桂！阿花那懒婆娘早早就睡觉哩，俺只好替她来打扫哩！”
志平、臭臭站到走廊上低声商量第二天的行动计划，不一会儿，话题又被臭臭转回到金乌像上。
“……那塑像里会不会藏着金子那？！”臭臭两眼放光，一付垂涎欲滴的贪婪相。
志平狠敲一下他的脑壳：“什么金子！神鸟背着金子满天飞？你可真是财迷心窍到家了！”
臭臭揉揉脑袋笑道：“嘿嘿！金乌负日也就是个神话传说，庙里泥塑的雕像真要是背出个太阳来，那天上那个太阳岂不得下岗失业了？太阳嘛！金灿灿的，用来形容金条啦、金砖啦也不为过………噢！也许是金饼、金球！圆形的金子……”
志平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刚想破口大骂，桂婆婆开门走了出来：“金饼太硬，咬不动！要那么多金子干啥！就是有再多的金子，等人俩眼一闭，还不是如同‘入火化水，悠悠东去’哩？！钱这玩意多了没啥子用，够花就成……可阿花那婆娘，咋就老是想不明白哩？唉……！”
桂婆婆摇着头，唠唠叨叨地走远。
“嘿——！这老太婆！耳朵还挺好使！我这么小的声音她都能听见！”臭臭看着桂婆婆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低声嘟哝着。
“入火化水……悠悠东去……”志平细细揣摩着婆婆的话，猛然间想起，丫头曾经提到过第三个灰脸婆婆念顺口溜的事，忙高喊一声“婆婆”，快步追了过去。
下了楼梯站到庭廊上，左右张望，四处静悄悄的，已经没有了婆婆的身影。志平又急忙跑去正厅，厅内也空无一人。
“人家回屋睡觉了吧？这老太太，跑的倒是挺快！”臭臭跟过来挠着脑袋。
志平走到柜台前，盯着墙上的老式月份牌看了看，沉思一下，转身对臭臭说：“走，去庙里看看。”
“现在？都这么晚了……哎哎——！等等我呀！”臭臭急忙追上大步流星的志平，向招待所大门外走去。
两人出了大门来到麦场上，正要直奔东边的金乌观，臭臭却一拽志平衣角：“喂！你看那亭子！”
志平停步扭头向麦场中心的井亭望去。只见月光覆盖的角亭中，隐隐绰绰似有白色雾气弥散出来。
“什么情况？！”志平奇怪道。
“去瞧瞧！”臭臭说罢直奔井亭走去。
二人靠近亭子边缘，但见阵阵雾气自井中氤氲而出。两人好奇地拾阶而上，探身向井下一望，不觉大吃一惊。
本该黑黢黢的井下，竟有无数光点在井底浮动，将涟涟井水泛起层层金色的波纹！
“井里怎么会有光点儿？那是啥玩意儿？”臭臭盯着井下。
志平抬手挥散眼前薄雾说：“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千里眼……咦？这水雾是温的！”
臭臭一听，也马上留意到了氤氲白雾的丝丝暖意：“这是温泉吗……？”
正说话间，井内光点倏忽四散，转瞬间只剩下一圈光环，紧贴在井壁边缘。
两人惊讶地睁大眼睛紧盯着井底。
突然！井下波涛翻滚、水流涌动，“哗啦啦”一阵水声，水面竟浮出一道黑影！
臭臭和志平对视一眼，急忙从腰间掏出强光手电向下照去：水光波动、金星流散处，浮出井底水面的，竟然是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