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孙宇翔与安然
壁橱里的柴火发出噼啪地燃烧声，火光照亮了整间小而精致的客厅，沙发对面的墙上挂着一个36寸的电视机屏幕，正在播送着今日新闻。
【今日a市东部发生了一次严重的爆炸袭击事件，一个公共厕所连同周围的绿化带惨遭犯罪分子的毒手，警方目前已经控制了犯罪嫌疑人。】
【嫌疑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警方在其身上搜出了一张“黑桃2”的扑克牌，这已经是近年来第三起“扑克犯罪”事件。】
【让我们跟着记者一起，来看记者拍下的珍贵的现场录像。】
可以看到画面上被打了大量褐色马赛克，哪怕坐在电视机前，都能感觉到一股足以令人昏厥的味道扑面而来。
一位男子被捂着鼻子的警察压倒在地，但仍旧大笑着挥舞着一张黑桃2扑克牌，一边对着地面吐着唾沫，一边喊道：
“哈哈哈，你们这群异种走狗，我诅咒你们一辈子肚子疼找不到公共厕所，我要把你们藏起来的财产，全部都炸成灰，啊哈哈哈哈，我才是正义，我就是组织的黑桃2，人类万岁！天平会万岁！”
【我们不难从画面分析出，这又是一起关于“天平会”的阴谋，让我们深入采访一下警方对此的看法。你好警官，请问你怎么看待这次沉寂已久的天平会的爆炸袭击事件？】
被采访的警官扶了扶自己额头上的深兜帽，干咳一声后，扫动着背后那棕色的尾巴，沉声说道：“这次袭击完全是一次随性袭击，或许与天平会的高层并没有关联，毕竟这已经是我们警方抓获的第5张黑桃2了。请各位市民放心，无论天平会的阴谋是什么，我们警方一定会第一时间在他们的袭击中保护各位的人身安全。”
【第五张黑桃2？那么请问一下，警方这一次能确定这个犯罪嫌疑人真的是天平会的黑桃2吗？】
“这个还需要经过调查才能确定。”
【那如果又抓错了人，我代表a市市民提出一个问题，警方能否真正的锁定黑桃2的身份呢？据小道消息，天平会的黑桃2，方块2，梅花2与红桃2，已经在a市潜伏了整整6年，期间模仿作案已经多达13起，至今没有一位落网，警方真的有信心能够抓获他们吗？】
“你也说了这是小道消息，或许天平会的四张2牌根本就不在a市。”
画面很快就被切成了广告，看来记者这边的直播也不是什么都能播的嘛。
孙宇翔感慨一句，继续自己手上的活计。
自从人类和人外，也就是那些有兽特征的混血种，达成了屈辱的共存协议后，这个社会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孙宇翔把手中的锅把向上一掂，一个荷包蛋就完美地在空中翻了个身，重新落回了平底锅中，一点油也没溅出。
他摸了摸黑色的碎发，从边上端起盘子，把蛋放进盘子里，然后抄起边上调料架上的番茄酱，给荷包蛋上画了个爱心。
天平会，自从那群天赋异禀的人外们开始逐渐把人类从决策层挤出去之后，一群人就开始喊着“此值人类存亡危难之际”“我们必须坚守纯正人类的火种”诸如此类的口号，然后成立了这样一个地下组织。
这组织什么都干，就是不干正常事儿。
他们可以扶人类老奶奶过马路，也可以用激光笔照人外的老奶奶，他们信奉着人类必须自救的信条，却依旧在组织里运行着一套人外发明的体制，用着后现代人们基因进化后的超能力。
顺便还会搞个献祭仪式，问问邪神如何评价城市下水管道的设计结构和理论破坏可能性。
一群神经病，有这能力去炸公共厕所，怎么没能力去把市长家的马桶盖子用传说中就连邪神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都能黏上的神之胶水给上下粘上？
孙宇翔吹着口哨，哼着小曲，心情大好地把荷包蛋盖在了米饭上，倒上早就准备好的厚厚的咖喱，双手拿起碗筷准备开动了。
kpi完成了，心情自然是好的。
他摸了摸自己怀里的一张黑桃2号扑克牌。
至少今年上过新闻了，这该死的组织每年考核还有上新闻的kpi，真的是脑袋被邪神低语污染过才能想出这种考核，你以为a市的新闻电台是你家开的啊？
a市是一个混乱之地，什么妖魔鬼怪都在这里寻求机遇，因为这里据说是最早人类和人外分化实验的发源地，埋藏着人外进化，超能力，甚至还有什么神明仪式的宝藏。
反正诸如此类的小道消息满天飞，让这里成为了一锅大杂烩。
虽然a市的警力永远处于不足的状态，但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正所谓打不死的必会变得更强，a市的犯罪分子也在磨练着每一位警官。
每一位在a市忍受不了高强度和罪犯打交道的警官，在辞职后搬去其他市里，就会突然感觉开启了人生简单模式。
先是本能地对当地犯罪行为指指点点，然后干着干着，就发现自己又成警察了。
五年之内必能成为当地警方的头领。
无他，唯这地方的犯罪分子弱爆了而已。
a市是个烂透了地方，每一个搬到这边来的富豪都会毫不吝啬地把自己嘴里的唾沫贡献给这片城市的大地，但即便如此，a市中心区域的房价依旧号称宇宙第一高。
因为这里是全球技术最尖端的地方。
至少，这儿的咖喱粉很正宗，熬出的汤汁粘稠柔美，土豆入口即化，这甚至只是附近特价超市产品的水平。
能够在晚饭吃上一碗咖喱，就能忘记一天的烦恼。
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既然知道今晚要吃咖喱，就不该看这该死的马赛克打了约等于没打的破新闻。
下次选目标还是精挑细选一下，最好能够选一些既能够引发居民轰动上电视的，又能够优雅一些的目标。
“叮咚。”
门铃响起，孙宇翔看了下挂钟，指针恰恰好好地指在7点，相当准时，一如既往。
“来了。”他脱掉自己的围裙，快步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穿着警服的高挑金发狐耳娘，用那对透露着精芒地锐利双眸紧紧盯着他。
她的身材很完美，一身黑色劲装也难掩她的气质，光是站在门口，那分冷峻的气场就已经直逼门内。
安然，a市南区分部警厅中村地区特别行动组总负责人，种族是狐族，主能力是念动力，父母双亡，有车有房。
而且她很爱干净，不仅没有狐族大多都有的那股体味，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这样的美丽女子登门拜访自然是极好的，但别只光顾着欣赏山峰上的风景。
看见她胸前的警徽后，你最好希望她只是来做客的。
“嗅嗅”
那精致的小琼鼻吸了吸，朱唇微启，吐气若兰，打破了她周身不可侵犯的冷峻气场：“晚好啊，今天吃咖喱啊，唉~”
她的语气略显失望，微微弯下腰，用鞋拔把脚上的皮靴褪去，裹着黑丝的双足踩在了一对粉色的兔子外形的毛绒拖鞋里，稍稍打了个哈欠，很自然地进了门，用尾巴卷起鞋拔挂在钩子上：“我不吃胡萝卜，少点饭，多点肉。”
“安然大警官，你是知道的，我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孙宇翔给她也盛了一碗饭，不过上面就没有了荷包蛋，那是他犒劳自己的东西：“凑合着吃吧。”
“我记得你的工资也不低，为什么总给我一种你一直在抱怨自己吃不饱饭的错觉。”
安然头上的耳朵尖抖了抖，那对金色的双眸扫视着餐桌上的水果。
最后那双电眼相中了一枚犯罪嫌疑橘，一把就抓过来，用锋利的指甲给可怜的橘子开膛剖腹了。
“一人一半？”安然还很有风度地把小的那一半向着孙宇翔那边递了递。
“不了，你吃吧，反正买着也是待客用的，你不吃掉，或许也会归老鼠吃。”
安然竖起了耳朵，目光闪烁：“你这里还有别的客人？”
“没了，你是我这儿最大的硕鼠。”
“真失礼，咱可是高贵的狐狸。”安然慢慢把橘子皮剥掉，然后小口地吃着橘子，打算在正式吃饭前先享受甜点：“今天上午可真不幸，你看了新闻了吧？明明只是日常巡逻，却接到了报案。”
“小意思，不就炸了个厕”孙宇翔的语气还带着几分谦虚。
“嘘。”安然瞪了一眼孙宇翔，把他的后半句话堵在了嘴里，接着抱怨道：“今天吃的是咖喱啊咖喱，禁止你继续往下提，你只管听咱说就是了。”
“好好，那么高贵的狐狸小姐，您继续说吧。”
“今天抓到的这个黑桃2都不用审，满口胡言乱语，一定又是个被影响的冒牌货，说到底就连傻子都知道，天平会的带牌人怎么可能会去做炸厕所这种事情？”
安然无奈地咀嚼着嘴里的米饭，咽下去之后，挥舞着手上握着的银色汤勺，愤愤不平地说道：“这该死的天平会，明明是一个邪恶组织，却总不务正业地到处乱搞破坏，明明其他地方的天平会成员都很可怕，到了我们a市这里，怎么反而变成了一个小偷小摸的卑鄙家伙！”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人家在努力搞破坏，其实已经很对得起自己的正业了呢？”
“那你说那四张2牌的持有者们都在干嘛？已经六年了，他们一点尾巴都没留下来，我听说隔壁d市的天平会的黑桃k和方块q招了一个邪神投影降临，但降临仪式出了问题，自己也落了网，至今在精神病院里关着。e市的梅花5则是走私军方违禁品被抓。现在隔壁b市已经锁定了一个天平会的据点，罪犯或多或少都会有点痕迹。”
“2牌不愧是最弱的牌，和老鼠一样。”
孙宇翔听后心里一阵不服气，他很想一拍桌子抖一抖威风，让安然懂得什么叫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但看着安然一伸手，虚空把番茄酱给抓过来的举动，又顿时泄了气。
人家有超能力，自己怂恿人家炸个厕所就差不多得了，没必要争这口气。
安然不满地端起盘子，把米饭一扫而空，然后好像是要把咖喱和米饭当成敌人一般，狠狠说道：“而a市这边六年都感觉在和空气斗智斗勇，不行，想想就来气，再来一碗。”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天平会里也有那种比较平和的，懒得和邪神啊，超能力啊，科学狂人之类打交道的和平主义者？”
“你指的是天平会成员是和平主义者，这是今年的流行冷笑话吗？”安然嗔怪地瞥了孙宇翔一眼：“你一个当警探的，虽然不是一线人员，但在二线情报部门那么久，你接触过的罪犯也不少，他们什么尿性，你还不清楚嘛？”
“那安然大警官，你其实也是相信天平会里有52个成员的？”
这话说的孙宇翔自己都想笑。
“扑克牌不是54张嘛？”安然小声嘀咕着：“当然不会那么精准，但目前天平会那群疯子也只有这一个身份识别方式，我们也破译过他们成员随身携带的扑克牌，可是那只是普通的扑克牌，不然还想着能反破译他们的联络方式，顺藤摸瓜把他们一锅端了。”
孙宇翔只能祝愿安然警官早日达成梦想，好让他也开开眼界，见识下天平会的特殊联络手段到底长啥样。
吃完饭后，安然难得地主动申请帮忙一起洗盘子。
孙宇翔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说，于是点点头答应了。
一人一狐在小小的厨房内分工明确，孙宇翔负责把脏盘子洗好用水冲干净，安然负责把盘子擦干后摆在篮子里。
“天平会的事情，或许我们也有责任。”安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来：“其实咱也觉得，现在政府对于人类确实带着些许偏见。”
“这都是历史问题，你道歉有什么用？就算你们宣布提高人类的权利，对于昔日的世界霸主来说，被施舍权利就是在贬低他们，别说天平会不会买账，许许多多人类主义组织都不会买账。”
安然沉默了一会儿，稍稍叹了口气，说道：“你的升职申请书又被上面拒绝了，他们还是那番说辞。”
“哦。”孙宇翔不以为然。
这已经是他第五次被拒绝了，拒绝得已经成为习惯了，每半年写一封申请书，然后被拒，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固定的工作流程。
拒绝的理由也很现实，他身为一名原生人类，并没有检测出特殊能力，被认为不适合前往一线现场进行情报刑侦工作。
哪怕他之前的工作再优秀，靠着出色的犯罪推理头脑和线索逆推，帮忙破获了多起大案，在所有的破案新闻发布会和奖励通告会上，都没有提起过他的名字。
“我会给你争取加薪的，至少我的同事们都很认可你的能力，还有你的手艺也是，虽然没有特殊能力，但是只要有重大立功表现，或许上面愿意给你分发激活药剂。”
安然以为孙宇翔的沉默是在难过，于是主动出声安慰道。
激活药剂，即使是没有特殊基因的人类，注射药剂后也会多多少少觉醒一些能力，但强度很不能保证，而且后遗症也会根据药剂的种类和浓度而变化。
这东西就是个摸奖，虽然官方提供的药剂据说是经过专家之手，保证安全可靠，但实际上成功觉醒率也只有98——剩下2还是会有失控或者意外死亡的风险。
能力是把双刃剑，这个是世界公认的理论。
但实际上，几乎所有人所有种族都心照不宣——能力一定是个好东西，至于双刃剑，那只是对于许多天生没有能力的人类的敷衍之词。
不过好消息是，根据基因学家的研究，只要物种基因不断地通过筛选进化，或许再过一千年，世界上天生没有特殊能力的纯种人类或许就会自己灭绝了，大家都是人外的美好世界就诞生了，到时候也不会有什么歧视之类事情了，所有人都会觉得这世界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吃个布丁？”
“好，什么味道的？”
“嗯。”孙宇翔看了看绿油油的布丁，爽朗地回答道：
“抹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