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她娇小的身躯，安静的躺在卧榻上，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只是嘴角的血迹在悄无声息的向晴雪诉说着她生命之火即将燃尽之时忍受过怎样的痛苦。
她走的很安详，含着笑，似乎在某个不合时宜的时刻，她的灵魂寻找到了奈落，她得到了自己的救赎。
原来一生一世可以那么的短暂，原来当你发现你的所爱，就该不顾一切的去追求，因为生命随时都会终结。
命运是大海，当你能够畅游时，你就要纵情游向你的所爱，因为你不知道，狂流什么时候会到来，卷走一切希望与梦想。
可是，他们两个又是幸运的，之前，他们彼此相互拥有过对方，而这尘世间，有情之人。真正连理的又有几何呢。
白头并非雪可替，相识已是上上签。
万分悲恸的晴雪胸口一热，喉中一股滚烫的腥甜涌出，她这才从失去长苏的悲痛中回过神来，一口鲜血赤裸裸的从嘴角溢出，浸染了她的衣裳，双眸微合，她便失去了知觉，昏死了过去。
恍然间，她置身于一片花海，梦里长苏在她耳畔轻声呼唤，等她苏醒过来时，奈落已经砍下了若漓与裴庆云的头颅来到了翡翠宫。
复活的奈落在天罚的加持下，一人即是千军万马，翡翠宫的弟子在他的剑下犹如蝼蚁，他不紧不缓，生杀泯灭在他的血瞳之下，疏忽间，奈落便岿然不动的站在了师傅面前。他将那两颗头颅扔在了师傅脚下，挑衅道“还认识吗？”
师傅道“她们为了守护天下苍生而死，我为他们自豪。”
奈落闻言失声嘲笑，他将天罚直逼师傅的面门，问道“她人呢？”
师傅道“你休想见她！”
“那我就屠尽天下人，看那负心之人到底会不会为了天下苍生而与我相见！”
晴雪目睹了这一切，这场师傅与奈落的大战，天昏地暗，乾坤移位，星辰皓月在这修罗场中黯然失色，奈落最终输给了灵均，被镇压在了暗无天日的长岗之下，而城苏的死，在他第三次重生的一百年之后，才从晨沐口中得知。
翡翠宫内，他的愤怒全都发泄了师傅，白钰袖执剑上前，企图帮助师傅抵挡奈落的攻势，三人相执不下，灵力迸发，和平谷地动山摇，厚重的灵力幻化为冲天的炫光，直冲云霄，百里之外，依然清晰可见。
突然三个黑影执剑，打破了结界。六人相继从空中跌落。
“钰袖！”
那三人，终于看清了面目，是凌叶，还有黑白双煞！
凌叶为何会和黑白双煞在一起？白钰袖心中充满了疑问，但是从刚才凌叶的举动可以看出，凌叶想置自己于死地！
白钰袖丹田翻涌，一口鲜血吐出，手中的流光和鸣蝉时隐时现，这是灵气受毁的征兆！可恶的凌叶，真是小看了他。没想到，他竟然堕落至此，背着自己的师傅长暮和魔教勾结！师傅与奈落的伤势也和自己差别无二。看来，这三个人是早有预谋，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为了打破结界，这三人使足气力，却被结界的灵力反噬，他们的伤势，也绝不会比白钰袖的伤势好多少。
奈落回想着晨沐刚才所说的话，紧攥着拳头，指甲陷入掌心，鲜血从指缝间渗出，心口仿佛被捅进了长着倒刺的凶器，被反复拉扯着，勾出淋漓的血肉，让他痛不欲生……银瞳之中闪烁着猩江的杀意，睫毛轻颤着闭上了眼，恨到了极致也是痛到了极致，他眼中流出两行血泪。
他竟不知……他竟不知长苏遭遇了这一切。他未能保护好她，甚至被人蒙蔽，恨了她这么多年，她因他而死,却连死后也不得安生！
他从未后悔过血洗紫云阁，此时却后悔，那日让若漓死得太过便宜！
翡翠宫没有人不喜欢长苏这孩予，她温柔聪慧，善解人意，又有几分让人忍俊不禁的俏皮风趣，她心细如尘地关心身边每一个人，像三四月的春风，便是最心硬如铁的人也会彼她的温暖打动。当年师傅轻信了若漓的建议，他只知道长苏有了一个好的归宿，只是后来，他万万没想到，长苏竟会如此的刚毅。
凌叶暗中运气调息，加上他本就没有废多大力，所以当白钰袖，师傅和奈落三人还在运功之时，凌叶就已经恢复了三成的功力，他迫不及待的走上前，似乎是炫耀一般，看向奈落和魔教众人，顾不得擦拭掉嘴角的鲜血指着晨沐大声嚷道“这个人，就是当年剑宗之主——晨虔的后人。他身上蕴涵着钧天剑的神力！要不然，为什么他在冥界之时，可以孤身一人以凡人之躯抵挡天帝的钧天一剑！”
晨虔，晨沐的父亲，钧天剑的主人，剑宗之主，灵均大师的师弟。二十年前，晨虔为救昔日的凡界于万鬼深渊以自身血肉寂剑之后，钧天重归天帝之手，他留下一子，名曰晨沐。
此言一出，如平地惊雷，让所有人都僵在原地，露出惊骇之色，一双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紧盯着晨沐，或惊疑或贪婪，想要从他的身上找到钧天剑的迹象。
晨沐神色恍惚地看着凌叶，他的话仿佛一阵飓风猛地吹开了所有迷雾，晨沐脑海中断断续续地闪过了无数破碎的画面。他似乎能够回想起很小时候发生的事，想起了十年前与白钰袖初见相见之时的点点滴滴，还有他亲自为她种下的桃树。
一切都解释清楚了。他想起了昨日种种，白钰袖是他的结发妻子，十年之前便是了。
晨沐低下了头，回忆宛如潮水般涌来，让他不安，让他身躯颤抖。突然，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晨沐微微一怔，仰起头便看到白钰袖温柔的凤眸，她看着他，温声唤道：“晨沐”
她来到他的面前，将他护在怀中。白钰袖的拥抱给他带来了丝丝暖意与心安，可他仍然茫然无措：“原来，我竟辜负了你那么多。钰袖。”
白钰袖的胸膛贴着他微颤的后背，沉稳有力的心跳缓缓抚平了他的不安。
凌叶贪婪而疯狂地盯着晨沐:“他就是钧天剑的灵气。只要抓住她，就能复活长苏！奈落。”
奈落浑噩的意识被凌叶话中最后四字猛地拉回。
“复活长苏……”奈落眼中重新亮了起来，仿佛燃尽了纸灰被风吹过，翻出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奈落，我知道你也想长苏活着，抓住晨沐，这是唯一的希望！”凌叶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但她刚才一掌已经使出了全力，恐怕无力再战。
只能争取奈落的结盟，好让奈落杀了晨沐之时，钧天之气迸发，将那灵力占为己有。
奈落哑声问道：“长苏的遗体在哪里？
凌叶道：“在翡翠宫……就埋在那棵千年古树下。”
奈落攥着拳缓缓站起，血瞳映出晨沐瘦削的小脸。
奈落一步步向他走去。晨沐不由自主地向后瑟缩了一步，白钰袖握着晨沐的手臂，凤眸锐利地注视奈落，奈落咳了一声，丝丝殷红的血迹溢出嘴角，他无力地扯动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可是你救不了她……我在你身上看到的，是我自己。我甚至想过，如果我和长苏有一个孩子，是否也会像你这般良善单纯，所以哪怕明知天下苍生对你心存敌意，你依旧如此。所以我……从未真正想过杀了你……”
晨沐和他一样，都是一样孤苦无依，一样心里藏着一个深爱的人，明知是飞蛾扑火，依然不顾身。他在晨沐身上看到的是自己。
晨沐惊讶地张大了眼，清亮的双眸泛起薄薄的雾气，怔怔地望着奈落，看着他身上的瘴气一点一点消散……
——奈落，纵然你是妖，可是，看到你死，我也会难过……
他听到这话，不是没有触动，原来他们都一样，哪怕心里怀着仇恨，却还是会因为一点暖意而无法痛下决心，就像他误会了长苏这么多年，恨着她，恨着自己，却始终不愿将对她的情意彻底抹杀。
“奈落，你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否则长苏不会倾心于你。”白钰袖定定地看着奈落，声音沉缓说道，“牺牲晨沐，也未必必能救回长苏，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奈落的目光从晨沐的面上移开，血瞳盯着白钰袖，流露出古怪的神色，三分的轻嘲，七分的恍然。
“但是，她若是可以呢……”奈落恍然之间想明白了许多事，他的身体开始慢慢发生变化，瘴气依旧在消散，血瞳渐渐变回了从前那一双明亮清澈的桃花凤眸，蛟龙的犄角逐渐退去，他缓缓跪倒在地，变成了从前的奈落……
“晨沐……”奈落沉哑的嗓音，轻声道，“我不能放弃复活长苏的最后一线希望……你过来，我不会伤你性命。”
晨沐身形一动，不由自主要向他走去，却被白钰袖按住了肩膀，推到身后。
“奈落，你入魔了。”白钰袖漠然看着奈落“我不会让你伤他一分一毫。”
白钰袖不相信，奇迹的发生不需要付出代价，风浊便是最好的例子。要想让死去一百年的人复生，谈何容易，逆天而行，必遭反噬，她绝不可能让晨沐冒险。
奈落死死盯着白钰袖，双眸逐渐变得冰冷。“住何人都休想阻止我……”
奈落说完，便向晨沐伸出左手，灵力凝练成鞭向他卷去，然而一把剑挡住了他的攻击。白钰袖手持鸣蝉被奈落的攻击震得手臂发麻，却毅然决然将晨沐护在身后。
奈落心中一震，以为白钰袖恢复了灵力，随即又意识到并非如此。若是白钰袖恢复了灵力，手上握的便该是流光与鸣蝉两把神剑，而并非只比一把，方才挡住他的那一招，也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奈落立刻明白过来，白钰袖定是以某种方式暂时恢复了体力，但并未恢复灵力，只能以凡人之躯与他相抗。“你以血肉之躯与我对抗，不是我的对手。”奈落哑声道。
“不妨试试看。”白钰袖横剑而立，语气淡然，她心中唯有一念——为身后那人挡下这世间所有的风雨，万死不辞!
奈落神色一凛，不敢轻敌，他只剩下天罚最后一丝剑气，必须全力以赴方能制胜。凌厉的攻击迅疾如雷，招招攻向白钰袖致命之处。白钰袖剑法经过长流和长暮以及师父的指点如今已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攻如漫天风雪，无孔不入。剑气森然，竟逼得奈落半步难近。奈落避开鸣蝉剑锋，灵力化为利箭，势如惊雷闪电射向白钰袖。
白钰袖每挡下一击，右臂便被震得剧痛麻痹，然而那双凤眸始终清明锐利，不露丝毫退意。灵箭如雨而至，终究是击穿了防御，一道道落在她身上，在那身青丝锦袍之上落下了点点猩红，一道灵箭擦过眼下，在白皙俊美的脸庞上留下刺眼的伤痕，丝丝鲜血自伤处渗出滑落。
晨沐心中一紧，想要上前相助，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晨沐，快走！”晴雪担忧急切的声音响起，她紧紧握着晨沐的手腕，想将他带离此处。
晨沐毅然挣脱了晴雪的手，将地上断剑握在手中。“我去帮钰袖！”
“你修为尽失，不是奈落的对手。”
晴雪拦在他身前，坚决地挡住他的去路，“钰袖姑娘以性命相拼，拖住奈落，便是想让你趁机逃走，你不要辜负了她的用心良苦。”
“让开！”晨沐眉眼之间涌上暴戾之色，第一次对晴雪动了怒，“不要逼我伤了你！”晴雪强抑着心中刺痛，哑声道:“钰袖姑娘服下了钩吻，让我带你走。”
“什么？”晨沐一怔，“何为钩吻？”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晴雪苦涩道，“她料到对付奈落，必会使出轻云出月和落日惊鸿，这样才可能会有一丝胜算，因此找我要了钩吻，叮嘱我若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便让我带你走。”
白钰袖本以为，奈落不会对晨沐下杀手，却万万没有想到，凌叶揭穿了晨沐的身份。奈落自知误会长苏一百年之久，今日方知长苏受过的种种苦难，心神失守，心魔又起，为了复活长苏，奈落什么都豁得出去。
晨沐怔怔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人，那袭青丝锦衣染上了刺目的鲜红，一朵朵如雪中盛放的红梅，凄艳而决绝。
钰袖，别害怕……
钰袖，你要好好的……
十年前桃花岛的那一幕忽地撞入脑海中，与眼前的一幕重叠。
他单薄的双肩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恐惧与绝望在心头蔓延开来，令人窒息。
“晴雪，谢谢你告诉我……”他的声音缥缈着，却又缓缓坚定起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晴雪闻言一喜，想上前带他离开，却被晨沐一掌推开，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落在结界之中。她看着晨沐毫不犹豫地向奈落冲去，忽然之间明白了，他的决定是什么。
眼前的世界似乎凝滞了起来，一切都慢了下来，她清晰地看到他掌心握着的那把利剑——是钧天灵气所化的剑刃——只有这一次，护她白钰袖最后一次，以此重创奈落，从此世间再无晨沐此人……
奈落见晨沐没有逃走，反而向他奔来，意外地皱了下眉头，心中竟不知是喜是悲。
晨沐纵身跃起，来到白钰袖面前，一掌将她推了出这修罗场，眼看白钰袖退到安全范围，晨沐随即挥动手中的钧天，冲天的火光宛如阳光一般刺眼，钧天灵力爆炸的中心，白钰袖看到晨沐那张绝美的容颜朝她勾起一个轻浅而眷恋的微笑，微张的双唇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她却听不清了，只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整个和平谷为之一震，灵气沸腾而扭曲。
轰——
白钰袖被这剧烈的波动猛地推开，胸腔之中一阵激荡，一丝鲜血溢出唇角，却并未受到太重的伤势。
她怔怔地抬起头，看向前方不远处。
那瘦弱单薄的身影被震飞到空中，似惊涛骇浪里的孤帆在空中飘荡，又轻轻落于尘埃里。鲜血在他身下蔓延开来，将种落楠灰尘的青砖染成了艳丽的红，只有他的脸，苍白如纸。
白钰袖缓缓睁大了双眼，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鸣蝉砰的一声落地，她忘了手中之剑，一刻不停地向他奔去。
“晨沐！”白钰袖颤抖着揽住他的肩头，将他轻轻抱在怀里。
晨沐胸腹之间受到了重击，留下了狰狞恐怖的伤势，鲜血如流水一般从伤处溢出，温热的鲜血将体温与生机从他身上抽离。他努力地想抬起手触碰白钰袖，然而用尽了力气，也只是动了动指尖，刚一张口，鲜血便从唇角涌出，呛住了他的咽喉。
他还有很多的话想和她说……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原来他什么都记得……他们可以有很多很多孩子……
晨沐蹙起眉头，眼角流下一滴滚烫的泪。
——钰袖，这次换我保护你……
“晨沐，你不会有事。”白钰袖颤声说着，左手想要捂住他腹间的伤口，却徒劳无功，不断涌出的鲜血将她颤抖的左手浸湿，烫得她掌心生疼。
她将他揽入怀中，企图用自己身体的余热温暖他，但是她清晰地感觉到，怀中这具身躯正在变得冰凉，生机断绝，气息全无。
白钰袖吻在了晨沐的唇上，她抵着他的唇一动不动，她碧蓝幽深的桃花凤眸失去了神采，映着他苍白而平静的面孔，明明不久之前，他还在对她微笑，勾着她的脖子一声声呢喃着她的名字。
“晨沐……”她的声音糯哑而缱绻，隐忍着悲痛与颤抖，想要唤醒他睁开双眼，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奈落撑着身体艰难地从地上坐起，银发飘飘，血眸亦失去了神采。他怔怔地看着失去生机的晨沐。
他竟死了吗……
原来看到他死去，自己竟也这般难过……
“晨沐……”奈落的声音低弱而沙哑，难掩悲痛，“不该如此……
“奈落。”白钰袖的声音颤抖着响起，“是你杀了他。”
“是我……”奈落苦笑着，手掌掩着嘴唇，却止不住呕出的热血，黯然的双眸看着白钰袖，“也或许是你……或许是十年前，他救了你，就耗尽了所有的生机。”
君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白钰袖失神地垂下凤眸，抱着晨沐的双手，那双世间最沉稳有力的执剑之手，此刻却止不住轻颤。
她从未说过……
晨沐和白钰袖早就相识，是晨沐救了她，但她却从未提过。所以那天悬崖之上为救小孩她狠心的将他推下崖底并非是他们的初次见面，那之后的点点滴滴，她投向他的眷恋与依赖，是在十年前就已经种下的相思。
但他全然忘了，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白钰袖心痛如纹，眼眶刺痛而酸涩，她俯下身埋首于她颈间，颤抖的双肩出卖了她隐忍的悲痛，一声哽咽溢出了喉咙。
“晨沐……”
奈落痛苦地合上眼。
他失去了长苏，也失去了一位知己，他自负聪明，却一生被人所骗，他得到天罚练就无上神功，却终究被人利用……
他从未想过杀晨沐，也不愿意与他为敌。
奈落耗尽了所有来挡下那一击，但终究也只是多拖得一刻钟的喘息罢了。他的生机耗尽了，银发皆白，气息奄奄。他拖着残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如果只剩下一刻钟的光景，他想……
去那棵千年古树下，最后见见长苏……
他一步一个血印，蹒跚地走到那棵树下，跪倒在地，伸出苍白的左手挖掘树下的泥土，鲜血伴着眼泪，一滴滴落进土里。左手沾满了泥土与血迹，布满了擦伤与瘀痕，终于，他碰到了坚硬的玉棺，银瞳中闪过一丝光彩，然而这也是他这一生最后的光彩。
身躯无力地向前倒去，苍白的脸贴在那冰凉的玉棺上，他的指尖颤抖地摩挲着玉棺，染血的薄唇轻启，无声而缱绻地喊着——长苏
——长苏，我一步错，步步错，行至今日，满身血债，害人害已……
我来见你，却再无面目见你……
他触摸冰冷的玉棺，却恍惚似抚摸到她娇嫩的脸庞，含笑的眉眼。她主动牵起他的手，亲吻他的眼眸，温软的双臂环着他的肩膀，抵着他的额头低低柔柔地将他的名字含在唇间。
我最喜欢奈落了……
这世间千千万万人，只得一人如此爱他，便也足矣……
可他却将她独自一人丢在了这里，整整一百年年，答应她的事，未有一件做到。
——长苏，若有来世，你能否……再垂怜我一次……
弥留之际，他最后做的一件事便是救活晨沐。他散去了魔功，丝丝缕缕的魔气从身上溢散而出，飞向了翡翠宫内晨沐的体内，最后留下的只是一具没有了生机的尸体，仿佛这样，他便能清清白白与她在黄泉相聚。
但他终究是未能最后见她一面。
天罚的剑灵之气澎湃汹涌，恍然间，晨沐在钰袖的怀中轻咳了一声，钰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湿润忧伤的桃花眸紧紧盯着呼吸渐渐平稳的晨沐。
——他因奈落而死，最终因奈落而活。
而她，也因为他，重新点燃了心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