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没事儿，筱桃姐！我可以的！”骆南音冲夏筱桃无比诚恳地笑道。
“真的吗？”可夏筱桃的眼里依旧满是担心，“可你的脸色真的好差……我看，还是别勉强了——”
话刚说到一半，骆南音却在忽然间起身，像枚火箭一般径直朝卫生间冲去。不一时，卫生间里头又传出了翻江倒海般的呕吐声。
“好可怜啊……”夏筱桃禁不住感叹，竟也在一时间对这些烂大街的难听曲子生出无比的厌恶感来。
的确，在现在的音乐市场里头，歌曲简直太多了，简直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高质量的好曲子反倒是被淹没在这片垃圾山里头，成了掘地三尺才能发现的宝珠。
而现在，大家的时间都这样宝贵，又有谁愿意花时间精力去当那个挖宝人，做那个鉴宝师呢？
单单只是没有名气这一项，就足以给一首作品定下死刑了。
眼见着离“交作业”的日子只剩下两天了，夏筱桃是越发为骆南音的事儿感到忧心了。再加上这些天从卫生间传来的呕吐声是一浪高过一浪，夏筱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趁这天来送午饭的时候大义凛然地劈手从骆南音手里夺过鼠标，框选了那几首曲子，语气里的愤怒亦是浓烈到几近无法掩盖：“南音，咱不听了好吗？我们万影传媒之前也不是没出过走自己的风格红起来的歌手，我们为什么非得要受这个罪呢？不单你痛苦，连咱们万影传媒的牌子也要跟着掉价呀！”
骆南音本是刚从卫生间里头回来，肠子都跟着直抽抽，这下一见夏筱桃要把那些文件都删掉，一时急了，赶忙制止道：“别呀筱桃姐，你不用担心我的，我没事儿，真的！”
听到骆南音这么说，夏筱桃也没再说多余的话，只是从包里径直掏出一面小镜子来，竖在骆南音面前，沉声道：“你看看你自己，这都瘦成什么样儿了？刚来的时候好歹也是闭月羞花的大美人儿一枚，可要再这么折腾下去，还怎么出道当偶像，还怎么录制mv？！”
话是损了点儿，可夏筱桃说得的确不假——镜中的女孩儿瘦得简直跟骷髅有得一拼。但骆南音清楚，现在不是该为外貌感到焦虑的时候。还有两天就要“交作业”了，假如连第一关都迈不过，怕不是马上就要被老板扫地出门了，还谈什么出道，拍什么mv啊，白日做梦呢？！
想到这儿，骆南音立马用自己的身子护住电脑，对着夏筱桃摆出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神情道：“筱桃姐，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我不吃屎，难道让我的听众们去吃屎吗？！这些故意恶心人的家伙没本事只能造屎，可我就算把这鬼玩意儿吃下去了，吐出来的也是金子好吗？！”
可话才刚说到这儿，骆南音便一下觉着这比喻有点儿恶心，又情不自禁地干呕起来。
“南音……”可夏筱桃却是怔怔地望着骆南音，看样子是被她方才所说的话打动了。
骆南音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力压下心中的那股不服气，对着夏筱桃说道：“筱桃姐，我绝不能把市场让给这种为挣快钱毫无底线的音乐人！有道是劣币驱逐良币，可即便市场规律就是如此，我也绝不能认输！这屎都能卖得出去，裹着屎的金子还会卖不出去吗？！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说罢，骆南音又继续按下播放键，认真地在置于桌面的那摞稿纸上奋笔疾书。
夏筱桃一时只觉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可看着骆南音斗志满满的样子，她又怎么能忍心再打扰她呢？
于是，在沉沉地叹过一口气后，夏筱桃只得退出房间，把门在身后轻轻带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终于到了“接受商业气息熏陶”的最后一天。
这天，骆南音来得似乎比往常更早，而且进录音室之后就一直没再从里头出来。
受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夏筱桃一直躲在门后悄悄观察。意外地，今天骆南音不再进卫生间呕吐了，而是一直在稿纸上认真地涂涂写写。
中午，夏筱桃来送午饭，骆南音也是津津有味地吃完了，看起来似乎精神不错。
见她的状态挺好，夏筱桃也就忍不住问了句：“南音，今天你的心情好像还不错？”
听见夏筱桃这么说，骆南音把筷子放下，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因为下午完成报告，整理一下仿写的那几首歌，再把之前完成的小样修改一下，就可以交差了嘛。”
夏筱桃明白此刻她应当为骆南音祝贺，再顺便送上鼓励，然而以后毕竟要时常和骆南音打交道，她们也都是成年人了，夏筱桃便觉着没必要再把现实的残酷遮着掩着。这么一想，她便径直开口对骆南音道：“但是南音，现在也不是在学校里头了，你该是要明白，不是把‘作业’交了就会有假期的。以后，你可得接连不断地出专辑，甚至日后的创作，也不能完全照你自己的心意来哦。这也就是说，像这周这样的残酷历练，你以后可能得不止一次地经历呢。”
“哦，筱桃姐是想说这个呀。”可出乎夏筱桃的意料，骆南音脸上的表情很是淡然，看上去似是一点儿没为这件事感到忧虑，“写这种曲子，归根结底，不就是往脑瘫模式循环嘛！
“这不就是把歌词写得幼稚一点儿，浅显一点儿，必要的时候再低俗一点儿，旋律也一定要魔性到让人一听就能记住。
“最重要的是，不能给听众设置哪怕一点点的门槛，要让那些平时不听音乐的人一上手也能立马上头，最好是立时就跟着躁起来——简单得很！谁不会呀！
“筱桃姐，我怎么能把市场让给那些满脑子除了营销和利益就再无其它追求的音乐人呢？
“就像我之前说的，他们这不就是为挣快钱毫无底线，刻意败坏行业风气嘛！
“当然，他们要养家糊口，要售卖快消品，这也无可厚非。可是，如果市场上流行的清一色都是这样的东西，我们的下一代该怎么办？我们以后的未来和希望该怎么办？
“即便现在的青少年拥有了比以前更大的自由和更灵活的选择权，可他们的三观到底还是没有完全形成，甚至连是非观念都尚未明晰。如果放任市场这样野蛮发展，却不对年轻人的价值观加以引导，我真的很难想象以后的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子！”
见夏筱桃似是被自己的言论震惊到，愣得半晌说不出话，骆南音赶紧咳嗽一声，尽量以平静的语气道：“对不起，我说的可能妄自尊大了一些，筱桃姐说我幼稚，说我清高也无妨。但是作为一个有着独立意志的人，看到不美好、不高尚的东西，还是有保留最基本的愤怒的权利的吧？总之，我就是看不惯这种风气。”
听到骆南音这么说，夏筱桃才终是稍稍缓过神来，赶忙鼓励道：“不，我没有这么想，南音。你能有这样的想法真的很了不起！你知道柏城老板当初是为了什么做音乐的吗？只可惜你太小了，你要再早生个几年，没准就会成为他的得力助手，甚至他最欣赏的合伙人呢！”
“哈？筱桃姐，你可别逗我了，我不过只是个卖唱的而已，就算写的歌被抄了也只能被那个人的粉丝骂是蹭热度呢……合伙人？我可真连想都不敢想，您可别抬举我了。”
“我是说真的，南音！唉，你别不信，以后老板一定会超喜欢你的！实话告诉你说吧，咱们万影传媒已经很久没出过挑大梁的歌手了。等老板把你捧起来，你一定会成为咱们万影传媒最耀眼的那颗星的！”
“哎呦，筱桃姐，您可别这么抬举我，您要再这么胡乱夸我，我可真的会信以为真，开心得找不着北的哦。”
“我是说真的呢！”
“谢谢谢谢，筱桃姐，我吃饱了。你也吃完了吗？不用，不麻烦，我帮你一起倒了吧，这些天实在是太谢谢你的照顾啦！”
目送着骆南音的背影渐渐远去，夏筱桃只觉得心上漾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这个小姑娘虽然年纪轻轻，可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用语言也难以形容的人格魅力，一旦能找准卖点打入娱乐圈，那绝对是能一炮而红、技惊四方啊！
夏筱桃只觉得，光是这么想想，自己都快要在不觉间成为对方的小迷妹了。
柔和的灯光下，柏城正聚精会神地阅读着骆南音的分析报告，录音室也终于恢复了难得的清静。
骆南音放松身子斜倚在墙壁上，注视着柏城因着阅读她的分析报告而变得逐渐严肃的面庞，只觉得自己有几分被迷到，而周围的空气又正巧安静到没有一丝杂音，让她只觉在恍然间产生了一种在做梦的错觉。
“不错，还蛮有自己的态度和观点的。”十几分钟后，柏城终于看完了骆南音的全部分析，严肃的表情里渐渐漫上了笑意，“不过，要想检验一下是不是真的完全弄明白了，还得结合实战才行。”
“我已经把歌曲存在电脑里了。”骆南音从容地说，“虽然这不是我写到今天最喜欢的一首歌，但绝对是我对销量最有把握的一首歌——前提是，现今的市场风向果真是这样。”
柏城带着赞赏的表情点了点头，动动鼠标点开了骆南音创作的那首小样——其实说是小样已经不太准确了，这完全就可以当作一首完整的歌儿来听。
开头的旋律就十分抓耳，更难能可贵的是，从开头到结尾几乎就没有哪段旋律让人感觉无聊，整首歌一气呵成，甚至直至曲终，这首歌的高潮部分也像钩子般留在听歌人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如果这单单只是一首抓耳、洗脑的歌曲，柏城或许听听也就过了。但让他深感欣慰的是，这首歌不论是从旋律还是从歌词上来说，都带着一种淡淡的高级感，哪怕听过百十遍，也依旧让人觉着值得回味。
“你真的是根据我给你的那几首歌仿写的吗？”柏城的笑容中带着欣喜，“我完全听不出来这首歌和那几首歌之间的相似之处。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是什么冷僻到会让听众丢去旮旯角的曲子。这首歌一旦进入市场，肯定会卖得相当火爆，甚至会因着大家的口口相传而红遍大街小巷呢！”
“如果不是初学者，模仿是没有灵气的人才会去做的下三滥的事儿。”骆南音带着几分不屑说道，“我之所以热爱音乐，那是因为我天生就会唱。而一个东西之所以畅销，只不过是因为它遵循了一定的模式。但我最终还是要表达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
“我的音乐里有闪耀的灵魂在起舞，我又为什么要模仿那些没有生命的纯粹的商品呢？
“我只要按照老板的意思，挖掘出那些商品之所以畅销的秘密就好了——这才是我这次的任务，不是吗？”
柏城赞许地点了点头：“很好。但你应该知道，作为新人，第一次发专辑只有一首曲子可不是很有利。这些天，筱桃会带着你熟悉公司，带你进行艺能训练。等到时机成熟，公司就会帮你推出第一张专辑。
“出道的第一张专辑尤其重要。在很多情况下，它甚至决定了你未来的发展方向。
“所以，在专辑发售之前，我希望你再多写几首歌，方便我们到时候挑出最优秀的成品收录到你的新专辑里面。”
说完，柏城起身，在对着骆南音说了一句“加油”之后，便往门口走去，看样子是准备要离开了。
“老板！”感到意外，骆南音赶紧叫住了柏城。
柏城回头，可脸上的表情像是在问“你有什么事儿”，满满的疏离感让骆南音禁不住觉着有些犯尴尬。
“您这就走了吗？”骆南音小心翼翼地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