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骆茵打开电脑，发现自己前阵子一直在制作的那首歌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如果顺利，过个三五天应该就能发布了。
她又拿过手机，点开那个神秘留评人的主页，目光在“私信”的小按钮上逗留了许久。
有可行性——或许，这会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呢？
天气渐渐变得炎热，答辩的日子也终于来了。
迎着渐暗的夕阳，骆茵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衣装，便挎上包包出门了。
这一次，她难得地没有拖延，甚至提前了好几天就把今天需要用到的各种资料都准备好了。她也说不上来自己这次为什么会这样勤奋——或许是想给自己的大学生活谱上一个不算太糟的句点，又或者……是不想让自己的未来被这所愚蠢的学校给拖累吧。
说来也奇怪，先前在高中，骆茵也算得上是尖子生一枚，可怎么自打高考失利后来了这所大学，却反倒挤不到年级的上游了呢。
胡思乱想间，骆茵已是来到了校门口。她下了自行车，冲守门的大叔现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大叔也立时向她致以一个温暖的问候，这让她压抑多时的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连迈向教学楼的脚步都跟着变得轻盈了。
学校的风景虽然明丽，可因着每天都能见到，骆茵早已是看得厌烦了。可今天不知怎的，学校的一草一木在她看来都分外可爱，甚至让她生出了几分恋恋不舍的感觉来。
或许，人对于再也没有办法见面的人或物，总会生出一种别样的慷慨与宽容吧。
进了教室，里头已经有不少同学在候着了，骆茵挑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把u盘掏出来搁在桌面，偏头望向窗外的风景，不觉间竟顾自发起了呆。
若是搁在平日，她一定会设法把思绪放空到很远的地方，但今天到底是答辩的日子，她还是有着那么一点点的紧张，因而没法让自己的思绪自由驰骋。但她没料到的是，她才不过刚刚把目光从窗口收回，便一下望见了孟语蝶正殷勤地冲她招着手，看那意思，是招呼她一起过去坐呢。
骆茵没法，只得收拾东西搬到孟语蝶身旁，可才刚坐下，便听得孟语蝶压低声音道：“马上就要答辩了，我好紧张啊！”
骆茵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得安慰道：“别紧张。”
“茵茵，你说，我要是挂了可该咋办啊？”
“放心啦，不会挂的。”
“呜呜，茵茵，我真的好害怕哦！”
眼见着都有好几个人朝着她们这边投来目光了，骆茵只得像撸狗狗那样撸着孟语蝶的头发，轻轻咳嗽一声道：“放轻松啦，蝶蝶，这是最后一关啦。迈过去，咱们就自由啦。”
孟语蝶从骆茵的肩膀上抬起脑袋，泪眼汪汪地望了骆茵一眼，看上去像是认同了她所说的。只见她冲骆茵深深一点头，伸手将眼边的泪抹去，现出坚强的样子将目光转向了讲台，眼见着第一位答辩的同学正要上台，她又不自觉地抽了一下鼻子。
可是挺不凑巧，第一个上台的就是甘麦春。今天，她的妆容化得比往常更加妖娆，连迈上讲台的时候也是莲步款款，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骆茵将目光转向第一排，看着那些老师对甘麦春报以欣赏的眼神，不由得又是开始走神了——不知道这些老师眼里的“优等生”，毕业后会去往何处？又会在什么领域开花结果呢？
在学校里不被认同的“异类”，步入社会之后，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只不过因为一次高考的失利，混入错误的环境，人生就再没发光发热的权利了吗？
自己直到大学才确立起要当歌手的梦想，难道真的就为时已晚了吗？
自己因为追逐不被寻常人认可的理想导致与男友分手，以后又会不会再有遇见幸福的可能？
为什么要把所有的鱼儿都塞进一个鱼缸？
为什么要把30岁划成人生永恒的分界线？
为什么又要把嫁得好不好作为评判一个女孩幸福与否的唯一标准？
一个男人，不论在人生的哪个阶段，一旦发现自己走错了路都可以义无反顾地从头再来，只要最后事业有成，只要能够出人头地，那便总能轻松抱得美人归，被众人吹捧成人生赢家，可若是换作女人呢？
凭什么男人一辈子都可以如此淡定悠闲，可以做一辈子的少年，而女人过了30岁若是没能在相关的领域做出成绩，就要被当成垃圾一样划入回收站呢？
甚至，哪怕就是做出了耀眼的成绩，也依旧要因为单身而遭受舆论的嘲讽？
骆茵一时只觉神思有些恍惚，而甘麦春在讲台上说了些什么她也没怎么听清，只是发现掌声响起时才木然地跟着鼓一下掌。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甘麦春在走下讲台时有意无意地冲她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未歇的掌声里，下一个答辩的同学上了讲台。
孟语蝶的答辩也很快顺利地结束了。
虽然在上台之前，她不住地念叨自己有多么紧张，还不时握一下骆茵的手以求安慰，可一上了讲台，她的精神却比谁都要来得抖擞，表现得更是比谁都要来得淡定，甚至在回应老师的提问时，也称得上是对答如流。
骆茵禁不住在心里偷笑：“果然，哭得最响的人其实都是心里最有底的。”
因此，当孟语蝶在掌声中笑容满面地走下讲台，在骆茵身旁落座时，骆茵忍不住就调侃了一句：“可以啊！”
孟语蝶原是保持着那副微笑的表情，一听骆茵这话顿作崩溃状，用手捂着额头连连摇头道：“哪有啊！你是不知道人家在台上有多紧张啊！”
骆茵深谙这就是孟语蝶以谦虚换取表扬的套路，可也懒得戳穿她，正想扯点儿别的，却忽然听见报到自己名字，便取了u盘起身，向着讲台迈开了脚步。
或许是因为刚转来就被同学议论到心烦，骆茵一上台就被朝着自己投来的视线弄得浑身不自在。底下有人小声议论着什么，可她强迫自己不要去在意，只是径直插了u盘，打开ppt便直接进入了主题。
答辩时，她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显得柔和一些，条理清晰地陈述了这个选题的制作过程，而被投影在幕布上的ppt也随着她的讲述跟着一页页后翻。
“为什么要选择黑色作为这次设计的主题？”
在答辩即将结束时，坐在最中间的老师忽然提了这样一个问题。
骆茵竟有片刻的迟疑，不知该如何作答。
是了，她是因为在这所学校大多数时候都过得不开心，所以选择了黑色的基调，想借此作为对自己黑暗的大学生涯的祭奠。
但是，她自然不可能这样直白地把心里的想法在这个节骨眼上讲述出来。
“因为黑色代表着质感。我此次的选题与历史文化相关，我觉得只有黑色才能担得起这份厚重。”骆茵回答——她猜想自己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应该很平静。
提问的老师微微点头，看样子是接受了骆茵的说法。
骆茵正准备鞠躬感谢后就退场，却不想那老师又抬头补了一句：“我觉得如果用浅色，比方说淡蓝色，会来得更有灵气一些。”
骆茵笑笑，算作是对这句话的回应。
对不起了，老师，设计虽然也很有趣，可我终究不能成为这个领域的天才。
而如果在某个领域，我无法走到最拔尖的位置，那我情愿放弃。
骆茵从电脑主机上拔了u盘下台，掌声响起，下一位同学立时接棒。
答辩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散场后，骆茵和孟语蝶肩并肩在星空下的校园里头闲逛，只觉好久没感到这样放松了。
只是，一想到出了校园的未来，孟语蝶便感到有些焦虑，同时又带着点儿小小的期待。
“这么快就要毕业了啊！真的有点儿舍不得呢！”孟语蝶把手拢在嘴边作喇叭状，朝着远处吼了一嗓子。
“怎么，你舍不得毕业吗？”骆茵笑着问道。
“当然啊……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么？”孟语蝶沉沉叹一口气，却又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茵茵，你毕业了打算做什么呀？”
“又来了。”
“哎呀，说说有什么关系嘛……小气鬼！你到底拿不拿我当朋友啊？”
见孟语蝶像是真有些不满了，骆茵微微张了张嘴，却在话即将出口的那一瞬猛然刹住了车。
不，不成……
像这样的梦想，就该功成名就后再和旁人分享——就算是朋友，说了也怕是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只是，看孟语蝶这阵势，这回怕是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搪塞过去了。
也是啊，毕竟很快就要毕业了，而一旦毕业，很有可能自此天南地北，再难相见了。
那么，找个什么理由好呢？
骆茵转了转眼珠，忽然间就来了主意。
她轻轻托起孟语蝶的手，脸上的表情媚得像是在撒娇：“好嘛，蝶蝶，我就告诉你吧。只是，你可不准告诉别人，也不许笑话我哦！”
“当然了！咱俩谁跟谁啊！放心，我绝对不会笑话你的，也不会把这秘密告诉别人。不管你的理想是什么。”孟语蝶满口应承道，亮亮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你还记得上回来咱们学校的关榆吗？”骆茵问道。
“记得呀！怎么……”孟语蝶眼里的光更亮了，但与此同时，也跟着掺上了一丝小小的疑惑。
“听好了。”骆茵敞亮声音说，“我的理想，就是披上婚纱做关榆的新娘！”
这个理想是骆茵新近确立的，确也有真实的部分，但更重要的是，比起她的歌手梦想，这个理想倒是更方便公开，成不成也不是太有所谓。
毕竟，谁年轻时候还没追个星，梦想着自己能和偶像有一段浪漫的缘呢？
“哇！”可没想到，孟语蝶很是吃这一套，听见这回答立时一脸被惊艳到的表情，更是现出了星星眼道，“好浪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