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骆茵本该立即回头,可她浑身发僵,就像被人下了定身的符咒似的,引得她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用余光扫视,却冷不防瞥见了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这会儿,那男人正坐在椅子上直直地盯着她瞧,原本是严肃的表情,可跟她的视线一交汇,对方竟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骆茵有点儿尴尬,这一下她回过神来了,便趁势收了手机。她原想离开,可又感觉就这么走了到底还是心有不甘,便转过身来冲那男人气势汹汹地质问道:“笑什么笑啊!没见过漂亮小姑娘自拍啊?”
男人摆摆手,现出抱歉的表情,可嘴角的笑意依旧浓烈到无法压抑:“对不起……只是,一开始见你看得那么认真,认真得几乎都要哭了,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这幅画呢……真不巧啊,我居然会错了意。”
骆茵一下红了脸,正欲辩解,可转念一想眼前的这个人和自己又没多大关系,似乎没必要多费唇舌。这么一想,她便将要说的话都一气咽回了肚子里,只淡淡留下一句:“我是很喜欢这幅画啊……我只是不知道这地方有人罢了!”
但这句话刚完,骆茵的脸儿更红了。继续展开这个尴尬的话题怕是不会有好结果,骆茵只觉脑袋嗡嗡直响,只想快些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狭小空间,还有那个男人略显微妙的眼神。于是,在匆匆瞥了那男人一眼后,她果断地迅速溜走了。
而那男人呢,却对着这个陌生女孩儿的背影发起了呆。直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淡出视线,他才起身走到方才女孩儿对着发呆许久的那幅画前,抱着胳膊端详起来,渐渐陷入了沉思。
记不清是怎么转出来的了,但当骆茵看见不远处正对着某幅画长吁短叹的孟语蝶时,便像闯进了火灾现场般拉着她不由分说地就往展馆外头跑。
“干……干吗啊?”孟语蝶有些被骆茵的阵势给吓到,可又舍不得门票的钱,实在很想再逛一会儿,便一发力挣开了骆茵的胳膊,现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道,“虽然画展的门票也卖不到什么天价,可那好歹也是钱啊!我还想再逛一会儿呢!”
“逛什么逛!”可骆茵毫不客气地便把孟语蝶的话给堵了回去,但也就是在这一瞬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得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尽力温和地解释道,“我刚刚遇见一个变态!所以,我实在是没兴趣继续逛下去了……”
“什么?变态?!”孟语蝶大吃一惊,“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咳,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变态啦……”骆茵自是明白孟语蝶会错了意,却也不想详细地解释这件事情,便简单粗暴地说道,“总之我就是不想再呆在这儿了,走啦!”
“大小姐,人家花了钱的啊!这可是我做了好几份兼职赚来的钱呢,你就算不赏我面子,也好歹心疼一下我口袋里的小钱钱吧?”
拗不过孟语蝶,骆茵只得消了马上出展馆的念头,垂头丧气地跟在孟语蝶后头,心不在焉地听着她兴奋地对着某些很是中意的画叨叨咕咕。但毋庸置疑,她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画儿上了——她真的很怕刚才那个令她难堪的男人会突然现身,如果这样的倒霉事情真的发生,她只怕是真会尴尬到恨不能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走出展馆,两人才发觉外头不知何时已然下起了蒙蒙的细雨。雨丝微斜,好似胡乱飘扬的牛毛,将天地万物装点成一片烟雨朦胧,似是能在不经意间沾湿游人的衣衫。
望着在细雨中变得湿答答的街道,孟语蝶不由得带着些不满嘟囔了一句:“讨厌!人家没带伞呢!”
她正烦躁,却忽然见了一柄天青色的雨伞在自己头顶“唰”地一下撑开,这让孟语蝶不由得带着些惊讶回过头去,这才发觉撑伞的人正是骆茵。这会儿,她头顶那招摇的洋帽不知何时已然撤去,而在伞下捋着一头黑亮长发的美人儿正对着自己笑得眉眼弯弯呢。
“我刚刚怎么没发现你带了伞?”孟语蝶一脸诧异。
“我把伞放包里了呀。”骆茵冲着孟语蝶嫣然一笑,“谁让我天生就是个没安全感的人呢?像这样的季节,不带伞,可不敢放心出门呢。”
孟语蝶嘴唇微张,正想呛骆茵几句,却在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硬是把那股冲动给生生地扼死在了摇篮里。
骆茵看似洒脱,可身为她密友的孟语蝶自是清楚,她其实压根就不是什么天生没安全感的人。那会儿她转系到自己的班级,因为长得漂亮,在校园里自是不缺来献殷勤的男生。就算天有不测风云,忽然间下起倾盆大雨,在一众躲雨的人中间,也总会有护花使者将她从人群中分辨出来,自告奋勇地提议送她回家。
在遇见朱铭轩之前,骆茵虽然性格孤僻了点儿,可好歹还算自信,心态也算得上是积极阳光,不过只是不怎么爱和人打交道而已。
可自打陷入情网,自打骆茵和朱铭轩在校园里开始频繁地出双入对之后,孟语蝶分明注意到骆茵脸上的笑容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还有一次,说不上算不算巧合,那天又是一场倾盆大雨,孟语蝶正巧碰见正在屋檐下躲雨的骆茵。那会儿她们还算不上相熟,因而一番简单的寒暄过后,孟语蝶便开始对着眼前的雨帘发起了呆,而骆茵则对着手机“嗒嗒嗒”地敲打着,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随着在屏幕上愈发频繁的键入,骆茵的脸色也跟着变得愈发难看。终于,在连续十一次敲打同一个按键之后,骆茵摁灭了手机屏幕,做出一个要把手机给扔出去的动作——但也就是在那一瞬,骆茵才想起自己身边还立着个人,回头一看对方像是被自己吓到的样子,便只得带着点儿尴尬冲对方笑笑,又把手机给放回了包包里。
在二人成为好朋友之后,骆茵才告诉孟语蝶,那天算起来该是她和朱铭轩冷战的第三十八天了,她本是想服个软主动和他说话,却迟迟收不到回复。赶巧那天遇上暴雨,她抛弃最后的自尊问他能不能来接自己,换来的却是屏幕上死一般的寂静。
她带着些不甘点开朱铭轩的朋友圈,却发现就在三分钟前他还发布了动态,照片里他牵着一只温软的小手,两人小指勾着小指,仿佛他们才是正牌到不惧摆上台面的一对。
骆茵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能看到这条动态——是他忘记了将她屏蔽,还是对于她,其实他的心里早就无所谓了?
但她不想再继续细想下去。
她发出的最后一句话是:“分手吧!”
连续敲打十一次的那个按键是“!”。
可后来,骆茵告诉孟语蝶,她实在是非常后悔。她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打出那么多个感叹号,这简直让她看起来幼稚至极,而且还透露给那个渣男自己着着实实是被他给气到了的信号。说起来,她就应该冷静地发上一个——不,兴许只用一个冷淡的句号就足够了。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骆茵每次出门,都必然会带上一把雨伞。
为了不勾起回忆,也为了不给有些不怀好意的“护花使者”趁虚而入的机会。
至于失恋的那段时间,骆茵的口头禅一直就是雷打不动的一句:“男人都是靠不住的狗东西。”
听起来似乎带着点儿仇男主义,但孟语蝶心里明白,那不过就是一句泄愤的话,就好像许多男人被女友劈腿了总爱咒骂“女人都是见钱眼开的婊-子”一样。
但那场大雨,让骆茵和孟语蝶的友情就这么阴差阳错地有了一个开始的契机。
用骆茵的原话说,被人看见自己这样失态的样子,她必须负起消除这个误会的责任。
更何况她们原本就是同学,拉近关系也算不上是什么困难的事儿。
更不用说孟语蝶原本就对骆茵很有好感,之前就时不时提醒她班级群里的通知等等,为的就是能离这个神秘的美人儿更近一分。
这会儿,她们就这么漫步于这蒙蒙的细雨之中,孟语蝶仰头望向显得有些灰白的天空,又不禁被勾起了那些久远的回忆,引得她禁不住感慨:“时间过得好快啊,骆茵。仿佛只是一眨眼,咱们就到了毕业的当口了呢。”
“别说这些伤感的话题了好么?”骆茵淡淡地一蹙眉,“怎么,你还舍不得毕业啊?我可是天天巴巴地盼着学校发给我毕业证,好让我展翅高飞呢!”
“瞧瞧,大小姐的想法就是跟寻常人不一样。”孟语蝶提了提眉毛,嘴角却禁不住往下一撇,“我光是想到找工作就发愁死了,不是谁都像您这样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呀。在学校里还能心安理得地靠爸妈养着,这样的生活可多么安逸啊。”
“可就算再安逸,梦也终归要有醒来的那一天啊。”骆茵依旧淡淡地说。
孟语蝶愣了愣,只觉得心头掠过一丝微妙的感觉,她总觉得骆茵这会儿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可这熟悉感却并不因为她们已经相识许久。
“你刚刚说什么?”孟语蝶发问道,却并不是因为没听清骆茵的话,而是为了再听一遍骆茵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