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照顾
杨廷昭并不知道赵睿卿到底在梦里遇到了什么，她在发烧，但是也在流泪，看她嘴巴轻微张合，杨廷昭凑过去听。
“妈妈。”赵睿卿这么喊着，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杨廷昭认真地听着，感觉这一声声呐喊好像都是用血铸成的，他从来没有见过赵睿卿这么脆弱的样子，但是他听得很心疼。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连对方的痛苦，好似都能感同身受一样，恨不得以身替之。
小二哥匆匆忙忙蹬上楼梯，后面的大夫都跟不上，连声喊着慢点慢点。
“张叔，快点。”
张叔愁眉苦脸道：“你这小子，干别的不擅长，折腾我这一把老骨头最拿手不过了。”说着还撑了撑自己的老腰。
小二哥到了门口，整个人就正经许多了，认真地敲门，待听到里头传来进来，他才推开门。
“我把大夫带来了。”小二哥两眼好似能发光一样，神采奕奕的。
杨廷昭站起身，从身上掏出钱，小二哥两只手平捧，那钱落在他的掌心。
“谢谢小官人。”
后面的大夫这会才爬上来，走到门口。
小二哥赶忙说：“叔，赶紧给人看看。”见张叔走路迟缓，他受不了了，直接过来扶着大夫到杨廷昭的面前。
“老朽，禁不住这么折腾啊。”张叔说了一句话。
但是医者仁心，见着病人神色便不同了，他搭了下脉，整个人都变得严肃了。
杨廷昭一脸严肃地看着对方，他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他很怕赵睿卿出事。
只见张叔面色沉重的模样，杨廷昭轻声问：“怎么样了？”
“唉，有点麻烦。”张叔面露难色，捋了捋胡子，“我这先开几服药，看下疗效如何。”他提笔写了一张药方，递给了杨廷昭。
“可是要我做什么吗？”杨廷昭再问。
张大夫见他这幅担心的模样，指着床的方向道：“今晚得有人候着她，若是有问题再来唤我。”
“没事的，年轻人好扛，就是得有人守着，若是醒了喂她点东西。”张大夫见外面天色已经昏暗，“老朽还得回去看铺子呢，走咯。”
小二哥赶忙将老大夫搀扶好。
杨廷昭拿着手上的药方，见小二还没起步，道：“不知我能去何处抓药。”
小二一听这业务还没完，有得赚，赶忙转过身回应：“我马上回来。”
那头陈平生刚好走进屋，人高马大的，面相看过去还不柔和，小二哥见他这样，带着张叔往一旁挤挤。
“平生，你进来刚好，能替我去药铺抓这副药吗？”杨廷昭将药方给对方。
“好。”陈平生应下了。
小二哥整个人突然变得丧气，好好赚钱的机会，怎么就没了，他摇了摇头，带着张叔下楼。
那头陈平生已经出门，因为脚程快，唰地一下冲在二人的前面，感觉都带起了薄薄的尘土。
陈平生顺着大门往外走，外面天已经有些蓝了，路边的灯笼都挂起来了，不似汴梁那般灯火通明，那头已经有伙计将板子搬到堂前，看过去是打算关门闭店了，那一块块的门板子放在一旁等待就绪了。
“等等。”在伙计将第一个板子安在门上的时候，陈平生刚好赶到。
这都快闭店了，来了一位客人，对于伙计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这语气都差了不少，问：“什么事？”
“我要这些药。”陈平生将药方子递过去。
“没有。”伙计不耐烦地回应。
陈平生指着门匾上写的平安药铺字样说：“你们这里是药铺，怎么可能没有药。”
“有个屁，这铺子都要倒闭了，还卖什么药。”伙计指着贴在门上的条子道，“看见没，关门大吉。”
陈平生皱眉，他没想到这药铺还真倒闭，他看着药方子里没有难找的药，问：“真没有？”
“没有。”伙计低着头把板子又安上，只听见咔哒一声，严丝合缝地合上了。
“那哪里还有药铺？”
见陈平生到现在依旧好语气，伙计态度也和缓了不少，道：“现下的药材都给大商家给收了，我们这种小铺子根本找不来药材，再加上朝廷的税重了，我们这生意也是做不下去了。”
“这”陈平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但是这不是空手而归。
“还有没有法子？”
“有倒是有。”伙计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药铺，那装潢比这个平安药铺要华丽，“那家店就是大商家，你过去找找应该是有的。”说完他又埋头搞他那个门板子，看起来也不想同陈平生有什么话说了。
陈平生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向着伙计指着的那个药铺前进。
还没靠近，就能听到屋内传来的声音，那是哀嚎加上痛苦的凄鸣，是个女人的声音，陈平生快步往前走了几步。
那位妇人抱着一个孩子，孩子像是难受极了，眉头紧锁，但是没有哭。
妇人跪在地上，冲着那大夫道：“求求你们，便宜点吧。”
但是对面的人却很是冷漠，挥了挥手，“买不了就走吧，没钱别得病。”
正巧不巧陈平生进来了，他瞄了一眼那女子，又正视前方对伙计道：“我要这些药。”说着把药方递过去。
那头孩子大抵是见到母亲在哭，他也嚎啕大哭，那声音震天响，听的人皱起眉。
那大夫终于受不了了，站起身，想要将那女人提溜起来，“走吧，别搁这搅乱生意。”
女人惊慌失措地抱紧孩子，她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带着颤抖道：“我有钱，莫赶我，我有钱的。”
“就你这钱根本不够，现在药材都翻了一倍。”大夫说着，把女人往外推，毕竟是男人的力量比之妇人还是大，妇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那头陈平生站在那，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看着眼前的场景，直到那大夫将妇人推出去，见不着人影，他转过身看着伙计在那称药材，拿着小称，将药材分好。
直到最后把东西包好，递给了陈平生，他将钱款交给对方，又因为药材翻了一倍，故而又补了一些钱。
此刻外面突然响起了咚的一声，听着像是什么大重量的东西落下的声音。
陈平生走出去，发现那个女人是被推了一下，倒在了地上，但还是抱紧她的孩子。
大夫还指着女人道：“快滚吧，不要在这里撒泼了。”
女人还在无言地哭泣，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陈平生拿好药材，从一旁路过，却没想到被女人拦住，他低下头看她，凶神恶煞的，最后女人瑟缩了一下，却没有松开。
“求求你。”
他撇了一眼那个孩子，已经哭不出力气了，声音轻的跟猫崽一样。
“帮不了。”
听到这句话，女人最终松开了手，脸上挂起一个惨淡的笑。
陈平生冷漠地从她身侧走过去，他一直都是这么冷漠，只管各人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等到了客栈，陈平生上去，见杨廷昭依旧是坐在床前，搁在一旁的还有一个凳子，凳上放着一碗一勺，碗里有粥，但是赵睿卿现在依旧还没有醒来，只是能听到她好像一直在说着什么事情一样。
“来了？”杨廷昭听到门开的声音才感知到外界的世界，他站起身走到门这头，道：“买好了吗？”
陈平生将药递给杨廷昭，“药材贵了一倍。”
“嗯，给你。”杨廷昭掏出银钱给陈平生，毕竟同为禁军，但毕竟不是人人都有好出身，陈平生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是家里活不下去，最后赌一赌，毕竟好男不当兵是常识。
陈平生讨厌穷人，因为他自己是个穷人，这世界已经把他的心磨砺到没有知觉。
无法再生起同情，他觉得像赵睿卿这种真是奇葩，怎么会有一个人放弃了那么多离开了汴梁。
这时候床上的赵睿卿有些醒了，说着：“水。”声音几不可闻。
杨廷昭立马走过去，将倒出一杯水，发现是凉的，对陈平生道：“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热的”
陈平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也没说什么，毕竟赵睿卿早日好，他们的路程还可以继续，若是这样那也只能待她好了再说了。
最后终于搞到一口热水，杨廷昭还得自己试试温度，觉得差不多才给赵睿卿喝下。
赵睿卿终于醒了，她看见旁边坐在一个人，大概是因为睡了太久，醒来的时候总觉得眼前光亮很是刺眼。
“你”赵睿卿本要说什么，看见杨廷昭这样，她最终是沉默了，最后又闭上了眼。
“我叫大夫过来了，开了药，药等会就好。”杨廷昭虽然没有照顾过人，但是毕竟人还是挺细致的，故而也没有太慌乱，见她想要坐起，他便将赵睿卿后面垫高一点，将她扶起身。
“好。”赵睿卿感觉身上穿着的衣裳有点不同，她低头看了下，又抬头看了眼杨廷昭。
“我叫大娘给你换的，我怕出汗太多更容易着凉。”杨廷昭笑着解释道。
“再给我点水吧。”
“好。”
二人之间很是沉默，他们对有些事是心知肚明，但是赵睿卿不可能去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