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送走
晚上，秦伊刚刚给苏落景铺好被子，转身若没看到他。
她疑惑的走出卧室，却见沙发上缩着小小的一团
秦伊一怔，旋即走过去，小男孩缩成一团，盖着毯子，身体不断颤抖着。
她伸出手，握住他冰冷的手。
苏落景感觉到有人碰他，睁开眼睛。
看见秦伊后，小男孩眼睛一亮，“姐姐”
“怎么不去床上睡？”
苏落景一呆，“我不知道，那是给我准备的”
“你在家里就这么睡？”，秦伊道
苏落景摇摇头，“妈妈说我不配睡床”
秦伊心尖一颤。
“她这么说？”，她听见自己声音有些哑。
“嗯，妈妈说，因为我和姐姐，爸爸才不回来看我们，所以她说，我不配睡床”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吗？”
“嗯，妈妈有时候就会这样”
“不怪妈妈吗？”
小男孩笑了笑，旋即摇摇头，“我已经没有爸爸了，我不会再怪妈妈了，妈妈很好，她只是生病了”
秦伊眼眶一瞬间红了，她伸出手将他抱在怀里。
“要不要和姐姐一起睡？”
苏落景眼睛一亮，“可以吗？”，他期待的道。
“当然可以”，秦伊手指擦过他的脸颊，“姐姐那里还有小熊玩偶，你可以抱着睡”
苏落景摇摇头，“我想抱着姐姐睡”
“好”，秦伊牵住他的手，“你今天想怎么都行”。
小男孩开心极了，拉住她的手，小脸上都是开心又满足的笑。
秦伊看着他，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要不要喝杯热牛奶？”
“要”，苏落景肯定的点点头。
卧室内的灯光微微倾泻出来，程茹站在卧室门口，静静望着他们。
少女坐在小男孩对面，将热牛奶递给他。
小男孩捧着热牛奶小心翼翼的喝，少女伸出手，轻轻擦去小男孩唇角的痕迹，笑容温柔而柔软。
明明客厅内没有开灯，可那两个人坐在那里，便让原本空无一人的客厅散发出温柔而耀目的光辉起来。
程茹看的鼻子一酸，她关上门，没再去看。
第二天清晨，秦伊起的很早，一睁开眼，她便看见躺在自己身边乖巧睡着的小人。
苏落景乖乖的盖住小被子，缩成一个小团，漂亮又精致的小脸蛋上带着微笑。
她动作轻轻的下了床，走出卧室。
程茹披上外套，像是要出门，
秦伊见她要走，忍不住道，“妈，你今天有什么事吗？”
“我出去买点菜，顺便送他离开”，程茹看向秦伊的卧室。
秦伊眼里的笑意一僵。
“现在？”
“嗯”
“至少让他吃过早饭再走”
“我都没吃，让他吃什么，赶紧把他叫起来”，程茹没好气的道。
“…妈，他这个年纪最需要补充营养”
“我没有多余的东西给他吃”
“他能吃多少，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我们家还不至于一顿饭都供不起他”
“你怎么一大早上就和我吵？！”，程茹瞪她。
“是你说的让他留一晚上，我答应你了，现在你这是要反悔？”
秦伊一怔，旋即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就快去”，程茹白了她一眼。
秦伊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转过身，走进卧室。
苏落景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小人坐在床边揉眼睛。
秦伊来到他面前，“醒了？”
“嗯”，苏落景伸出小手握住她衣角。
“那就先去洗漱吧”，她拉住他的手。
苏落景看着她的背影，旋即小声道，“姐姐，你要送我走吗？”
秦伊动作一滞，她侧过头，看着眼圈微红的小不点。
这小东西，倒是不傻。
她叹了口气，将他抱起来放在椅子上。
“小孩，你知道，我不是你亲姐姐吧”
“知道”
“那你也应该知道，你不能一直在这里，你要回家”
苏落景沉默半晌，旋即点点头，“嗯，知道”
“所以，我不是不要你，我是送你回家，如果你以后不开心了，你还可以回这里来找我，这里随时都欢迎你”，秦伊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脸蛋。
“好”，苏落景抱住她的脖子。
这小孩，怎么这么粘人。
秦伊无奈的抱住他，“你回家以后，和妈妈还有姐姐好好沟通一下，如果妈妈欺负你，你就去找你姐姐”
苏惠虽然人不怎么样，但应该不会不管亲弟弟的。
苏落景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他姐姐，从来都不管他的。
他从来都没有指望过他那个姐姐。
妈妈喜欢姐姐，不喜欢他，姐姐面对妈妈对他的举动，也是冷眼旁观。
这些话还是不要告诉眼前这位姐姐了。
这位姐姐帮了他很多了，她已经做的很好了。
“姐姐，你叫什么”
“怎么突然问这个？”，秦伊一怔。
“我想记住姐姐的名字”，小男孩小声道。
秦伊弯起唇瓣，她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我叫秦伊，你呢？”
“苏落景”
“这名字真好听”，她摸了摸他的头。
苏落景小脸有些红，再次扑在她怀里抱住她脖颈，小耳朵有点红。
呦，还会害羞呢？
秦伊对这小不点喜欢的不行，眼里浮现出清浅笑意。
要是他是她弟弟就好了，她才舍不得这么乖又漂亮的小不点受苦。
“好了没有，要走了”，卧室门突然被推开。
秦伊吓了一跳，她抬起头看向面无表情的程茹。
“好了”
“好了就走吧”，程茹看向苏落景。
苏落景沉默的抱紧秦伊的脖颈。
秦伊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们还会再见的”
“嗯”，小孩回应给她一道含着哭音的声音。
秦伊心要碎了，她抬起头看向程茹。
程茹面无表情的伸出手将苏落景从秦伊脖子上拿了下来。
秦伊看见，那小孩也不挣扎，只是默默的低着头看地面掉眼泪。
她看的心尖一颤，侧过头不再去看。
程茹牵住苏落景的手，转身离开。
苏落景抬起头，看向背对着的少女。
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打湿了他的脸颊。
再见，漂亮的姐姐。
秦伊听见背后传来一道极轻的关门声，她叹了口气，眼眶有些红
程茹做的是对的，她知道的。
只是事实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程茹低下头，看着坐在自己旁边，沉默不语的小不点。
苏落景垂着头，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程茹看的忍不住蹙眉。
她又没欺负他，这小东西总哭什么？
“别哭了”，她沉声呵斥他。
苏落景抬起头，眼圈微红的看着她，旋即点了点头，擦掉眼角的泪水。
程茹：…她莫名有种当了坏人的感觉。
苏央那个性子，是怎么养出这么乖的小孩的？
想到这里，她烦躁的驱动车子。
“咕噜咕噜”，忽而，一旁的小不点肚子里传来声音
程茹侧过头，小不点脸颊有些红，捂住腹部没看她。
反正到了警察局，会有人给他吃的。
程茹想着，就没管。
“咕噜咕噜”，又一道声音。
程茹：…
她侧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苏落景
小男孩模样窘迫极了，他侧过头不看她，耳朵尖却红透了。
程茹看了半晌，没忍住，轻轻一笑。
这小不点，还挺有意思的。
她看了眼放在一旁，准备路上吃的三明治。
算了，就当做善事了。
她将三明治丢给苏落景。
小男孩被她吓了一跳，看清怀里的三明治后，苏落景抬起头，眸子晶亮的看向她。
“…看我干什么”
“谢谢姨姨”，苏落景小声道
程茹白了他一眼，“别和我说话”
“…哦”，苏落景垂下头默默的吃着三明治。
吃到一半，他抬起头看向程茹，欲言又止。
“又干什么？”，程茹不耐烦了。
“这个，很好吃”，小男孩指了指三明治。
程茹：…烦死了。
“我说过了，别说话”，她蹙着眉道。
“好”，他乖乖点头。
程茹哼了一声，没理他。
接下来的一路上，小男孩很乖的只是看着窗外的景色，没有说话。
这反倒让程茹不适应起来。
她目光落在苏落景身上，这孩子看起来也大概有八九岁了。
“你上过学吗？”
苏落景一怔，旋即侧过头看向她。
“问你话呢？”，程茹蹙着眉。
“可是姨姨不是说过，不让我说话吗…”
“我现在是在问你问题，那是另一回事”
“…哦”
“所以呢，你上过学吗？”
“没有”，苏落景摇摇头
程茹怔住，“没有？”
她本来是想刺激一下这小屁孩成绩不怎么样的，结果，苏落景这回答让她倒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苏央她，不让你上学？”
“不让”，小男孩摇摇头
“妈妈从来不管我的事情”
“那你姐姐呢？”
“她经常不在家，回家以后也不问我的事情”
“那你奶奶呢，她也不管你？”
“奶奶年纪大了，况且她不喜欢我和姐姐”
程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原本以为，眼前的孩子虽然不受宠爱，但至少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但从昨天来看，这孩子，几乎快被苏央毁了。
她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
车速，不知何时降了下来。
把他送回家，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他会不会又被苏央欺负？
那个精神已经出现问题了的人，会不会害死这个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的小孩？
苏落景，会死吗？
苏落景看着沉默不语的程茹，犹豫片刻，旋即道，“姨姨”
程茹侧过头
“姨姨，谢谢你照顾我，送我回家”
“…不用谢”
“姨姨，能不能给我留一个你家的地址？”
“干什么？”，程茹警觉的望着他。
“我想以后也可以来看姐姐”
“你有姐姐，来我家干什么？”
小男孩一怔，旋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眶也渐渐泛红。
程茹见他这模样，人慌了，“你又哭什么，你是不是男生啊？”
“我喜欢那个姐姐，我不会打扰你们的，我只是想见姐姐”，小孩委委屈屈的小声道。
程茹神情复杂的看着他，旋即道，“你知不知道，我其实很讨厌你？”
苏落景一怔，抬起头看向她，“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那我能去你家吗？”
“不能”
小男孩一僵，旋即又开始掉眼泪。
程茹：“…好了好了，你要来就来吧，不过我可告诉你，你来我家的事，别告诉你家的人”
“嗯”，小男孩点点头。
“我家里可没什么好吃的，你来了也只是…”，程茹一怔。
她接下来的话没说完，因为苏落景突然伸出手，轻轻的抱了抱她。
程茹怔怔的低下头，望着自己怀里的小不点。
苏落景抬起头看着她露出一抹有些腼腆的笑容，“姨姨，虽然你有点凶，但我也很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她不自在的推开他。
小男孩被她推开，人却不哭，只是用晶亮的眼睛看着她。
程茹板着脸，不去看他。
到了警察局，程茹发现，一路上欢快的小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此刻安静极了。
饶是如此，她也没什么不忍心的。
她送苏落景回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要乖乖的听他们的话，他们会送你回家的”
“嗯”，小孩点点头，眼里有泪水打转。
程茹看着他半晌，旋即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挺好的小孩，可惜没出生在一个好家庭。
“我走了，你们一定要把他送回去”
“放心吧”，女警察点点头。
程茹将苏落景推给警察，转身离开
背后，苏落景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
眼前的人影渐渐远去。
女警察看着眼前的小孩骤然掉了眼泪，他没有喊，没有哭叫，只是在默默的落泪，轻轻拿手去擦。
“小孩，别哭了，那又不是你妈妈”
“可她比我妈妈还要温柔”，苏落景呜咽着说。
程茹隐约听见背后苏落景低低的抽泣，风声与脚步声之间，她听见了他哽咽的声音。
“我希望，她是我妈妈”
她手指一颤，眼圈不知不觉的红了
小骗子，和他爸一样会骗人。
她这样想着，脚步却渐渐缓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抛过过去，转过身拉住苏落景的手。
可理智告诉她，不能那么做。
那她那段被欺辱的过去，算什么呢？
她的生活已经翻篇了，没有必要再为了一个苏落景而重新跌入地狱
对不起，我不能留下你
程茹咬咬牙，她顶着身后小孩的哭声，毫不犹豫的向前走。
以后，都别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