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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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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府的三人行在外人眼中安宁美好,渐渐在绍城传开,冠绝美名。而旁人看来的和谐安然,无非因许林秀收敛所有情绪,疏离冷淡。

    加之任府有意将此美名传播,许林秀听到仆人私语,手边的茶水凉了。他目视远方,冬秋猜不透公子想些什么。

    除了许林秀,府内情绪最萎靡的人只属冬秋。

    时至今日,小仆依然不待见洛和宁,听见府内谁在议论,就叉着腰过去打断。

    但小仆仗许林秀的身份能呵斥身边的议论,却堵不住外头众人的悠悠之口。

    市井饭后之余的闲谈已经从新帝登基变成任都尉,这年头围绕红颜知己而产生的缠绵悱恻,总归让人们更加八卦与向往。

    洛和宁托叔父关系,在兵营几里之外的官署内谋了份专门做记录的文职。

    冯淑劝他不如在家中休养,像许林秀一样挥笔弄墨养花侍草的就不错,陶冶性情,修养身心,何必要日日外出忙碌。

    彼时,洛和宁的应答大约是,他自小经历亲人离散之苦,与叔父在外漂泊时为了生存就闲不下来。加之叔父鞭策,更不能因此忘形得意,人活一世,学而无涯。

    听完,任明世和冯淑被洛和宁的勤勉之心打动,不再多加劝阻,还差管事从书斋置办了一批三纲五常、修身养德的书籍回来,分发给府中上下仆人,敦促他们闲暇之余多看看书,提升提升自己的内涵素养。

    都尉府内无端掀起了一股学习之风。

    冬秋抱着一本书进屋,气不过把它仍在桌上,嘴巴里念叨:“装模作样,装腔作势,装聋作哑……”

    他瞥见公子在书案前凝神专一的写字,嘴巴瞥了瞥。

    “公子,冬秋愚笨,那洛和宁不过做了点事,说几句话,结果老爷跟老夫人就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似的,公子腹有诗书才华,笔下写过多少字帘出过多少画,他们何曾像今日一般赞美。”

    许林秀笔尖一顿。

    冬秋又道:“还说公子游手好闲,他们真能睁着眼净扯瞎话。公子并非没出过府,可大人愿意公子受苦受累吗?”

    以往许林秀不是没有找过事做,光沾手许家的生意,随便一件就让他忙不停。

    但任青松不愿意许林秀沾手太多外事,比起抛头露面,更宁可叫他安居室内。

    许林秀温柔容让,许廉掌事不让他操劳,而彼时他将取舍都放在自己的小家庭方面,于是慢慢放弃此事。

    私下和蔺晚衣接触过的合作,对任青松坦白时对方脸上的寒意明了清晰。

    冬秋还在嘟囔,见公子停笔静思,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默默闭嘴。

    当日,暴雨如注。

    雨水夹着惊雷使得兵营的操练提前结束。

    巡城的任务交接完毕,刘副史跟手底下的几个弟兄约好找家酒肆小酌几杯暖暖肠胃,他们和都尉遇到,都问:“大人要不要过去喝点儿?”

    任青松素来不提倡饮酒,却也不做扫旁人兴致的事,只要这帮下属做正事时没有懈怠耽误,私底下便很少管束。

    刘副史望着远去的背影咋咋舌:“若俺家中也有那样的两个人,何必在这大雨天跟几个硬邦邦的兄弟去喝酒。”

    他们都听说了,城里约莫没人不知道都尉这桩姻缘的美满安宁,羡慕啊。

    路边起了雨雾,任青松放缓骑行的速度。途径官署,望见大门檐下临雨而立的身影,牵着马绳渐停,道:“宁弟。”

    洛和宁没带雨具,任青松顺道将人载回去,刚进门,冯淑在前厅瞧见,忙笑意吟吟地招呼他们赶紧去更换衣物,面上笑意不减,丝毫没有担心谁着了凉,主要是,这关系近了,一起回来的。

    等任青松与洛和宁都各自回了院子,冯淑笑着对一旁的夫人说道:“我就想着青松有朝一日能送送小宁,兵营和官署都在一道呢,若分开走,日子一久难免会落人闲话,如今啊,青松这孩子心眼就不该太犟,多看看旁人也好……”

    任青松回到院子,视线越过岸边的杨柳垂髫,发现一池粉荷枯败,竟无人打理。

    他皱眉踏入屋内,轩窗正对景池,许林秀往日喜欢对窗临画,而今窗外的景却凋零在雨中。

    梨花木坐塌靠于一侧,帘幔落着,更掩灰暗。

    窗外呈阴色,景池浮起轻烟薄雾,雨水霖霖,四周添几分清静凄冷。

    许林秀倚于榻内睡了,大半面身子浸在暗灰的色调里,起伏的气息微沉。

    任青松上前,指腹放在许林秀面容试探温度,触手裹着凉意。

    许林秀觉浅,彼此对视,先错开视线。

    任青松外衣半湿,怕把凉气过给他,很快直起身回避。

    “我先换身衣。”

    许林秀静声,他近来少语,若任青松不说话,往时总残余几分缱绻温存的内室寂静得吞噬一切响动。

    任青松主动打破沉默,说道:“我从兵营回来,经过官署门前遇到宁弟,顺路将他一道送回府内。”

    许林秀合起蒙蒙迷离的双眼,任青松迅速换好干净衣物,见他未有反应,靠上前,将许林秀围在臂弯和梨花坐塌之间。

    “林秀,我……在向你解释。”

    他不希望许林秀多想,所以坦诚。

    许林秀沉默,肩膀和后腰一紧,已被任青松紧紧抱起拢在怀里。

    动了动,却被箍得更紧。

    任青松呼吸渐渐加重,鼻息落于他耳后,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此刻体温在升高。

    在对方把唇印在颈侧之前,许林秀抬手挡去,做出抗拒的姿态。

    “别。”

    任青松眼神暗下:“林秀。”

    许林秀迎面直视男人:“你同我解释,我不接受。”

    “青松,你明知我没有妥协,若你希望我高兴些,就别做这件事。”

    任青松皱眉:“我和他并无……”

    许林秀看着他:“你与他有没有私情我不管,作为你的夫君,我不希望你和别人有过近的接触。”

    他目不转睛:“若我每日与蔺晚衣同骑出入,你作何感想。”

    许林秀自问自答:“你不会给我这个机会,因为我和旁人的往来,你一向不喜、不允。”

    他轻声道:“你又要说今日有雨,巧合送他一次”

    许林秀涩声一笑,面容因清减更显荏弱:“我了解你……还会有下次的。”

    许林秀的一句话像把刀子刺得任青松前胸发疼,他抱紧许林秀:“我永远只待你好,洛和宁,他既为任家一份子,我便将他试为同胞手足,你和他不同。”

    许林秀抿唇,手指欲放在任青松耳侧,却始终没落下。

    “倘若娘和爹发话,叫你忙完公务顺道从官署将他接走,你可愿念着我而拒绝。”

    任青松:“我会。”

    许林秀笑而不语。

    “若如今日一样下了雨,或他有伤在身?”

    任青松道:“府内可派马车为他接送。”

    许林秀点了点头,脸上却不见满意之色。

    任家事事讲规矩,除了公务耽搁,每日用饭需一家齐聚。

    二位夫人和嫣然小妾谈扯欢乐,说起乐州时兴的胭脂水粉,洛和宁表示明日从官署回府时,可顺道去拿天香楼给她们稍带几盒。

    洛和宁望着冯淑:“娘,天香楼名为桃仙的胭脂色泽红润,适合给娘添显气色。”

    冯淑笑意不止,抚摸瘦下的脸颊:“你这孩子有心了。”

    厅内和乐融融,许林秀视之不顾,独坐一方,无形中将自己隔绝出安静的天地。

    一群人中凡有一个不合群,那定招人眼目。

    二夫人欲言又止,冯淑目光落在许林秀身上,叹着气,微微摇头。

    许林秀眼波一扫,表示自己已经吃好,他起身先告退。

    嫣然道:“这热菜上来还不过一刻钟……”

    许林秀行至大门,任明世忽然说道:“明摆着给我们脸色看,饭不吃,话不说,这都过去了多久?咱们是一家人,岂有日日摆脸色的道理?”

    许林秀只字不言地离席。

    消息在傍晚前传到任青松耳旁,主院,许林秀扫见对方隐忍的脸色,笑了一下:“若你来劝我,我无话可说。”

    许林秀睡下:“我累了,晚饭就不过去吃了。”

    府上谁都知道公子忤逆了老爷。

    白日,许林秀午时睡醒在屋内吃了些东西,见天色阴凉,便叫冬秋带伞:“去一趟盐厂。”

    时季暴雨频繁,盐厂的机器或许会受渗漏的雨水影响。

    最初盐厂的排水系统简陋,许林秀提供了方法将其调整完善,几年下来,有的地方恐怕年久失修,他亲自过去看一眼比较安心,也省得在府里日日承受低压。

    许林秀绕过前院,迎面而来的欢声笑语让他注目。

    冯淑犹豫一瞬,笑道:“林秀在这时候出门?兴许要下雨了,记得备伞。”

    许林秀淡然:“好,”

    他乘坐马车出府,到了盐厂门外下车,望见管事送走了一位家仆打扮的人,茶灰色的衣饰正是任家仆人所穿。

    他叫住管事。

    管事诧异:“公子,今日怎么得空闲过来?”

    许林秀:“我来看看。”他的目光落在管事手里,“任府送来的信?”

    又道:“我准备去找爹,交给我拿过去吧。”

    管事迟疑,但还是给了他。

    许林秀走了会儿,叫冬秋看守四周环境。

    他将信件拆了,再坦然自若的折好放回袖中。

    趁任青松忙,许林秀时刻关注任明世的动向。当对方要出门,许林秀跟了过去,在僻静的过廊里出声。

    任明世:“你来作什么。”

    许林秀把随身携带的信取出:“信我没给我爹看。”

    他亲手把信撕了,“今后许家不会再给任家钱,若任老爷想拿钱,找我。”

    任明世紧盯着他不放。

    “找你,你能做主?你能干什么?”

    “任老爷,拿人钱财,看人脸色。”

    任明世怒喊:“许林秀。”

    许林秀神情冷然。

    一扫往日柔和,眼前清冷凌厉的许林秀让任明世感到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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