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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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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尉府要办喜事,时间紧凑来不及准备,在婚期将至期间府内上上下下都在忙着。

    任青松出于补偿的心理,本该在婚前多陪许林秀,然他实在诸事缠身,往日做事稳重有序的人,竟因抽不开而面露愧色。

    见状,彼时许林秀正在书案前写字,他头也不抬地道:“出去做你要做的事吧,我很好。”

    直到任青松离开,许林秀始终没有去看对方的背影。

    偌大的都尉府被将要举办的喜事笼罩,唯独剩下许林秀这座院子清净,他倒像那个置身事外的闲客。

    冬秋每日都在为自家公子抱不平,连带着对任家的仆人都不太客气。

    许林秀观小仆火气大,不由轻叹。

    “冬秋,陪我出去走走吧。”

    蔺晚衣托人又从绘霓阁给他送来夏制的第二批新衣裳,许林秀清瘦少许,尤其肩腰处,月白色祥云细纹的衣带轻轻一掐,腰身紧窄柔弱,叫冬秋担心着,怕自己稍一用些力气就折了公子。

    许林秀人太瘦,神色淡淡,褪去柔和优雅的姿态,像九霄下凡的清冷神仙。

    穿过道道回廊,檐下都系满了红色薄纱灯笼。

    许林秀没有刻意回避,反倒细心打量周围。

    冬秋郁闷道:“红瞎了我的眼睛。”

    前厅,冯淑和三位夫人核实宴请的名单,她们望见一袭月白轻衣人影,夫人们没出声,冯淑本来想将对方招呼过来,却见许林秀微微垂脸,心无旁骛般朝穿过大院,看样子要出门。

    二夫人道:“林秀对咱们视若无睹,想来对青松和洛公子的这门亲事仍心怀芥蒂。”

    嫣然如今最得宠,却又最没有身世辈分,所以只听听不参与说话。

    冯淑道:“时至今日,皇上亲自恩赐的婚事谁都无法更改,过些时候他就能想明白了。”

    两位夫人笑着点头:“也对,我听闻洛公子的叔父可是周相府内的崔宴先生,洛公子对青松看着一心一意的,以后崔先生对咱们青松的照拂应该少不了。”

    要说任家得福运庇护。

    他们早年蒙受洛家恩情,洛家遇难后又得前朝大仓丞照应,眼看那位大仓丞坍台,如今与任青松曾指腹为婚的洛和宁回来了。

    洛家人脉稀薄,崔宴作为名士,在周相府内发言权利可不小,又念洛和宁是洛家唯一剩下的血脉,自然诸多照顾。

    夫人们对洛和宁的表态与冯淑一致,谈论半日方才告一段落。

    许林秀带冬秋坐在马车里沿绍城漫无目的地逛着,他先回了一趟许宅,见到李昭晚,美丽且憔悴的妇人叫他放宽心,莫要置气伤了身子。

    劝解的话许林秀听到无数遍,此时面对自己在乎关心的亲人,他略感无力,放任自己软弱地开口:“娘,我不同意这门婚事的。”

    闻言,母子二人皆半刻无话,李昭晚顿住。

    她久久才道:“林秀……你是个识大体好孩子,莫要再拧了,皇恩浩荡,此事已下定夺,谁都不可扭转。”

    她抱住许林秀的肩膀,微颤的指尖在那瘦薄的肩侧拍了拍:“你就听娘一句劝,这些年来你都听话,怎么这次倒是犟起脾气来了。”

    又道:“你正室的身份不会改变,青松对你的心亦是真,这就够了啊。”

    最后,许林秀离开前终究没有回应李昭晚的话,他的心违背不了固有的观念和坚持。

    任府一连几日忙碌,许林秀的好友们,以蔺晚衣为首,日日派人到府上邀他出门小聚。

    看出好友想帮他缓解心绪,许林秀一扫过往闭门不出的常态,在任府里外所有人都为任青松的喜事忙碌时,和几位好友将绍城各处名地转了圈。

    在绍城生活六年,这是许林秀第一次将这个地方的全貌看了个大概,也算弥补了一些遗憾。

    任青松一直找不到机会与许林秀细谈,公事以及将要到来的婚事让他忙至深夜,回房后迎见的只剩许林秀背对他沉睡的背影。

    许林秀眼下有浅淡色的青痕,病时觉浅,好不容易入睡,任青松不舍得唤醒他。

    此时,任青松依然在想,等婚事过去,日子一旦空闲下来他就多陪陪对方。

    到时候许林秀能感受自己待他的感情和真心,他为人和善,应能慢慢淡化对洛和宁的芥蒂。

    任青松低叹,整个人有点累。

    这几年他未与许林秀发生过争执,如今知对方似水柔情,却仍有烈性如火的一面。

    任青松伸手隔了薄褥轻缓地搭在许林秀身前,虚虚揽抱,唯恐扰人惊醒,又想着抱得更深些。

    都尉府喜气当头,宴厅满座,锣鼓喧天。

    到了任青松与洛和宁成亲当日,前来观宴的人站满长街,人潮如织,观者如云,百姓纷纷想一睹这对新人容姿,欲沾沾新皇恩赐的福运。

    红光满面的任明世带着冯淑、几位夫人及从各城赶回的庶子们迎接宴客。

    任明世极好颜面,最看重的嫡子又逢新皇赐婚,准备婚礼的时间虽短,但舍得花钱大办。似要响应皇室赐予的这份恩典,都尉府里里外外奢华到了极致,无人看了不折腰惊叹。

    吉时已至,任青松与洛和宁双双步入喜堂正厅。

    任青松环顾四周,任家无人缺席,唯独不见许林秀的身影。

    作为都尉正室的许林秀,自然备受瞩目。很快,接连有宴客发现正室不在场,有人掩声议论,任明世面上的笑僵了一瞬。

    他清了清嗓子,以洪亮的嗓音转移众人思绪,让他们把注意力都放在新人身上。

    冬秋站在酒楼临窗的方向朝外头东张西望,愤愤至极。

    许林秀独自酌酒,杯空续满,清瘦的脸颊薄红渐深。

    往日热闹的酒楼空旷过半,人都去了任府凑新皇赐婚的热闹。

    冬秋怨声:“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

    一直在灌酒的许林秀后劲起来,意识已熏熏然。

    夹在指尖的酒杯摇摇晃晃,哐当落下滚了几圈。

    十两银子一小壶的江州抱月白洒了一地。

    冬秋急忙想撑起伏在酒桌的公子。

    “公子你醉了,我带你回府中休息。”

    他招来楼下等候的车夫,两人小心将半醉状态的公子扶走。

    许林秀修长白皙的颈无力垂下,像雨水折断的梨枝。犹如胭脂晕开泛红的脸半侧,一头散落的青丝掩盖了大半面容。

    车声远行,小二正在收拾那壶残余的抱月白。

    在许林秀离开不久,后方的雅座隔帘飘了飘。

    有人叹道:“绍城竟有如此姿貌之人?怪不得白先生说一方水养一方人,可惜那位公子瞧上去弱柳扶风,温柔无比,跟水似的。怎么品起如此贵重的抱月白,却如饮马尿般囫囵,白白糟蹋了几壶好酒。”

    着蓝色儒布长衫的白先生笑道:“论咱们大营内,还属将……主子最会珍惜美酒佳酿。”

    最先开口的青年,与另一侧容貌粗犷的男子,还有白先生,三人皆举起酒杯,齐齐对临窗而立,正在品酒的男人举杯:“敬我主。”

    白先生余光瞧着马车离开时的动静,他武艺虽不若主子超群,但莫说放在常人当中,就是在祁军大营里,也比诸多普通兵士厉害。

    他将楼下对话听得清楚,沉吟道:“原来方才那位公子便是绍城冠有无双之名的许家幺儿?”

    粗犷男子呵呵一笑,道:“就是掌控细盐,给前大仓丞贿赂了数万银两的许家?方才进城我们瞧都尉府在办婚礼,一桩婚事传得沸沸扬扬,日子过得太好,果然人人都闲的没事干。”

    又道:“那群凑热闹的百姓还议论这位许公子与城都尉感情交深,怎地一人成亲大办婚宴,一人独坐酒楼昏昏买醉?”

    白先生摇摇头,粗犷男子目光转向慵懒品酒的男人身上:“主子,俺不明白。”

    被唤主子的男人品的正是十两银子一壶的江州抱月白。

    男人微眯深海般幽沉冷冽的蓝眸,漫不经意地在远行的马车上停落一瞬。

    白先生道:“方才那位许公子身边的小仆不是念了。”

    粗犷男子:“啊?”

    白先生道:“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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