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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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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家没想到皇帝赐婚书的速度如此之快,对比起场上变化各异的神态,许林秀倒成为表情管理最内敛的一个。

    听完太监宣告的圣旨,任青松背对许林秀的身影如沉默的石像。

    大太监道:“任都尉还不叩谢圣上恩典?”

    任青松始终低头,抬起双手,沉声道:

    “臣……谢主隆恩。”

    四下安静,任明世和任青松起身送太监出府,走前任明世不忘给太监塞了金圆宝饰。

    院中,许林秀僵硬地挺着腰身没动,所有人禁不住悄悄打量他。

    冬秋率先去扶自家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冯淑也靠了过来,试图撑一把许林秀显得摇摇欲坠的身姿。

    许林秀拂开冯淑的手,唇色犹如失去水份,瞬间苍白干涩。

    他合起牙齿用力咬一下,竟不觉得疼。

    许林秀和任青松对视,望着那双漆黑沉默的眼睛,久久不能平静。

    “你……”

    许宅这段日子总出事,许林秀心系家里两位长辈,于任许两家往返的次数多了些。

    身子不太好,因此自己也断断续续地病着。

    他担心长辈和忙于公务的任青松分心记挂自己,连日都在强忍不适,此情此景,经受忽如而至的刺激,心跳急速,双眼昏恍,仿佛沉进漫无边际的深渊。

    有种遭受背叛的感觉。

    他指尖发颤,浑身畏寒,眩晕,窒息,耳旁的声音化成模糊的一团,归于黑暗和死寂。

    耳边有人不断地说话,伴着小仆忍耐的啜泣,若在平日,许林秀情绪正常时,舍不得看见十岁起就跟在身边伺候的冬秋哭成这幅模样。

    但他实在有些厌倦,一股疲惫沉重地笼罩着他的全身,连抬起指尖稍微动一下的力气都使不上劲。

    许林秀其实已经醒了,昏迷之前失去的五感回到身上,旁边还有任青松的气息。

    记忆重新涌进脑海。

    他合眼不动,任由那股倦意包裹自己。

    就像长久以来努力胀着气的球被戳了个小口子,积聚在里面的气一点一点流失。

    任青松忽然让屋内的人都出去,他握起许林秀的一只手,软绵绵的,包裹在掌心里。

    “林秀,若你醒来就睁眼看看我。”

    片刻之间,两人对视。

    素来温柔深情的眼睛黑不见底,许林秀轻缓眨眼,眼前的朦胧散去,他看着任青松,男人神情复杂,痛苦,充满愧疚。

    他嗓子紧了紧,哑声开口:“你们全都知道,唯一被瞒的人只有我。”

    皇帝赐下的婚旨已经送进大门,送到任青松手上,许林秀依旧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任青松紧握许林秀的手,觉得这只手太瘦弱,怕力气重一点就碎了。可不用些劲,面前的人似乎隔着蒙蒙的灰雾,让他看不清,抓不住。

    事情发展到今天,许林秀没有像个疯子或者怨妇一样歇斯底里地去指责,去谩骂,而是专注地观察,打量着任青松,这个和他有了四年婚姻生活的男人。

    “为什么。”

    任青松喉结发紧,眼神里透出痛苦和迟疑。

    “燕京动荡,当今周相手段铁腕,以雷霆之势肃清了前朝许多官员。”

    前朝朝野根基腐朽,官员几乎在以整个西朝百姓作为温床收敛钱财。西朝疏于军防,农务谷植榨压百姓,而毫无收敛的巨商大贾更是养了一大批朝堂上的人,因而燕京的那片权臣高官,几乎全部落了网。

    任明世与之暗通款曲的乃是前朝大仓丞,倒台后,牵扯出与其干连的人自然瞒不过,纷纷逐一拔出。

    然任家有人为之求情。

    许林秀点了点头,依旧轻着声:“任家本该遭到处置,但全府上下没有人离开。”

    意味着事情得到了妥善的解决办法。

    他垂眼,目光直直,好似在出神。

    “那日我见洛和宁跟一名男子上了马车。”

    任青松道:“小宁有一叔父,名崔宴。崔宴当年在祸乱中救下他逃离,后拜入周相府内做了幕僚为其谋事。崔宴才能卓绝,多年跟着周相追随圣上。任家本该受到牵连,但崔宴求情,如今只有任洛两家结亲为一家,才能打消圣上的猜疑。”

    “本来我想告诉你,可你身子近来不好,又忧挂家中,想等你情况好转再与你商量。”

    “……我没想到圣旨来得如此快。”

    屋内两人静声,任青松紧握掌心里的手。

    “林秀,我非有意隐瞒,此事……是我错了。”

    许林秀稍微思索,把缘由想了个大概。

    改朝换代,官员们势必需要清洗换血。直到今日,任青松居于绍城都尉一职相安无事,除了得到崔宴的求情,恐怕他已经被人仔细调查过。

    任青松奉公克己,竭尽所能维护治安,保城内百姓。祁朝急需用人之际,留他继续延用再适合不过。

    任明世虽勾扯过前朝权官,可他没有实权掀不起风浪,至多用钱行贿。那些用来行贿的钱,来源干干净净,因为皆出于许家的手。

    许林秀手心潮湿。

    任青松道:“若我不应了婚约,爹被彻查后,以他的性子,会招出许家。”

    “……”许林秀难得被激起怒气,“我爹、许家行事光明磊落。”

    他急忙喘了口气,抬起手指搭在酸涩的眼睛遮挡。

    许任两家结亲,不管怎么辩解,始终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任青松静观许林秀,待他情绪稍有缓和,才道:“不管我和谁成亲,爱的人始终只有你,只将小宁当手足照顾。”

    “林秀,你相信我。”

    许林秀久久不语。

    爱一个人,真的可以接受对方和第三个人拥有夫妻名义么?

    他轻声问:“你笃信我会答应?”

    “……还是,你们本就知道我不会松口,所以你们在商量且决定时,从没想过立刻告诉我,而是想着拖一时是一时,拖到我不接受也得接受。”

    ……

    事关许家,任明世,甚至任青松,或许早就猜到他会迟疑,有顾虑,但他始终心系许家。

    许林秀忽然觉得厌倦。

    他涩声道:“青松,在你心里,永远是那一套三纲五常,君臣父子。但凡你顾虑到我的一点感受,就不会几次瞒我,尽管你永远有替我考虑,关心我的缘由,可这并非你隐瞒我的借口。”

    许林秀态度坚定:“关于此事,我不会妥协。”

    新皇赐婚,誉为圣恩,头等的喜事。

    短短几日,任都尉被圣上御赐新婚的消息传得满城皆知,一时哗然。

    毕竟刚正不阿的都尉和许家那位温柔无双的公子一度誉为佳话,还有人听闻许公子当年和任都尉成亲时,唯一的条件便是要求对方除他之外不能再娶。

    市井八卦议论纷纷,传到最后,来来去去就分了几派。

    一部分认为任都尉再娶无关紧要,自古以来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何况当今圣上赐婚。任都尉年纪轻轻已升上五品官职,他再应下皇帝所赐婚约,以后岂不平步青云,官场恒通?

    一部分富家子弟,尤其和蔺晚衣许林秀打过交道的公子少爷,替许林秀不平,他们平日没少掏钱打点应承官家,此时找到机会,嘲笑任青松不守信义,违背诺言。

    还有一部分拱火不嫌事大的,宣扬当年许林秀拒绝几位大儒收他做入门弟子的事迹。又道他早就今非昔比,若还如当年那般温柔无双,才华横溢,任都尉定不会弃他不顾领娶新欢。

    又说许林秀婚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恐怕这几年早就已经如那糟粕之流,被养成了金丝雀儿,至多徒有虚名,空有其表。

    任外面言语似浪潮,许林秀岿然不动。

    他日渐冷淡的情绪告诉任家所有人,不接受任青松和洛和宁的婚事。

    二位夫人起初还两边和稀泥,企图让府内紧张冷凝的关系缓和缓和。可等她们好话说尽,能试的办法都试了,才第一次发现原来那么温柔似水的人固执起来,竟不进油盐,全府上下无一人能劝服。

    任明世道:“婚期在即,莫非他要用这副冷脸色迎人?”

    冯淑连连叹气,

    几位夫人相互打量,束手无策。

    许廉到任府当日,任明世和这位亲家表示无奈,实在没办法才请他过来劝劝人。

    圣上为都尉府赐婚一事已全城尽知,许廉看着表露为难之色的任明世,心绪复杂。

    他找到许林秀,许林秀以为进屋的人是任青松,伏在案前盯着握在手里的狼毫笔没动。

    直到对方出声,许林秀诧异:“爹?”

    他差冬秋重新去添茶水,端详许廉脸色,淡声问:“爹,你也是来劝我的吗。”

    许廉眼神复杂,没等许林秀猜透,对方开口:“孩儿,这次……你听爹一句劝吧。违抗圣旨是大罪,你乖乖的不闹,无论何时,你都是爹娘的好孩子。”

    许林秀摇头:“爹,我不想答应……”

    许廉叹息:“林秀,你就听爹和娘一句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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