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狗子!你可不能死啊
白袍男子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枚疗伤的丹药服下。
心中暗暗庆幸,还好苦肉计奏效,不然怕不是要被那个狗贼给活活剐了。
快速打量了一眼四周,他心里估量着,那两个前去擒拿少年的家伙,应该快回来复命了。
自己拍出一掌的灵力,全部用来激发那柄仿制弓里嵌着的,一张灵气残余不多的风行符了。
这张灵符,至少可保少年飞下山去而无恙,顺带还能提升他落地后的跑路速度。
不过当灵符中的剩余灵气用光之后,那少年恐怕就难以逃脱了。
那点灵气可不够少年摆脱修士追击,跑到飘雪城的。
若不是自己喊了那一声少主,引得金面紫衣等人心生贪念,想要下手活捉,恐怕那小伙子早就死于身后的剑气波及了。
但……
说起来,好像是自己往少年那边靠过去的……
咳咳……逃亡嘛,小命儿重要。
稍作调息后,白袍男子有些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语气颇为懊恼地嘀咕道:
“竟然有些玩脱了。”
出乎白袍男子的意料,他身上的伤势,已经严重影响了体内经脉的周天运转。
如此一来,就算现在趁机逃跑,他的行进速度恐怕也与凡人无异。
偏偏这座倒霉山头,东西两侧都是剑削似的峭壁。
而南北两侧,只有南边是正常的下山路,北边是一个难以攀爬站脚的斜坡。
跑是不好跑了,而且就算跑,也跑不远。
但正面对战,肯定也很难战得过……
正在发愁,白袍男子目光扫过地上金面紫衣首领的尸体时,突然眉头一挑,又是一计涌上心头。
一口气叹出,无法自己逃跑的白袍男子,自我宽慰道:
“终究是利用了无辜之人,还是尽可能地保住那个小伙子吧,免得再染因果,影响后续修行的心境。”
说罢,他忍着伤痛,尽可能快地进行着准备,并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了现场的痕迹清扫。
……
另一边,两名银面紫衣人,果真已经将浪天成绑了回来。
两人仔细端详着少年身上所携带的大弓,研究了好一会也没试验出个所以然来,两人觉得,自己二人无法驱动,应该是受制于血脉影响。
浪天成身上捆着绳索,被夹在一个紫衣人腋下,来回鼓涌着身子。
方才被推到山下,浪天成还以为自己要被摔死了,没想到,身上的大弓中忽地生出一阵怪风。
他乘着那股风,平稳地落到山脚。
随后他不敢多想,一路狂奔向飘雪城,奈何那股使他脚步变得轻快无比的怪风,很快就消失了。
致使他仅仅在几个呼吸之间,就被两个紫衣人追上并拿住了。
逃跑路途当中,浪天成的鞋还跑丢了一只,这令他心疼不已,那可是母亲亲手给做的。
浪天成此时十分担忧,不只是为自己的未来而担忧,更多的,是在担心家里人。
现在父母没了音信不说,自己恐怕也要被紫衣人带走,从而人间蒸发了。
若我们真的都遭遇不测,这让爷爷如何承受得住啊……
而且抓自己的这两个紫衣人也真是死脑筋,谁家修士族群的少主会是凡人啊?
能不能认真听人讲话啊!
不顾浪天成的挣扎与解释,两个银面紫衣人很快就将他带回山头。
两人刚刚跃上山头,就见到紫衣首领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那杆亮银枪戳在首领身旁的地里,枪缨随风摆动着。
而首领脚边,跪坐着那个满身是血的白袍男子,同样是背对他们,头发蓬乱,垂着头,看起来像是只剩下一口气的样子。
两人见状,连忙汇报情况,语气中略带着邀功的味道。
“大人,吞天族少主给您带回来了,活的,还很欢实。”
紫衣首领没有回头,悠悠地说道:
“很好,让他自己过来看看这忠实的家仆,如果再不说出事关藏天弓的吞天血脉之秘,他这家仆可就要性命堪忧了。”
两名属下连忙答应,并快速给浪天成松了绑,将他向“白袍男子”那边推搡过去。
然后,这二人动作一致地退开几步,恭敬地站在紫衣首领的身后。
“我不是……”
浪天成还想继续解释,可刚念叨一句,就被那银面紫衣一个瞪眼吓住,不得不走到那“白袍男子”身边。
“嗯?”
绕到正面,看清楚跪坐在地之人面容的浪天成,微微惊讶出声。
这白袍男子怎么换了个模样?
随后,浪天成急忙转头看向一旁的紫衣首领,果然,那宽大的紫色衣帽下隐藏的,是一张熟悉的猥琐笑脸。
浪天成吞了下口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没有什么异样。
这个把浪天成坑了的家伙,此时右手正握着一把锋利的短刀。
他那粗壮的食指在刀背轻轻点动着,眼神略带威胁地注视着浪天成。
浪天成知道,那眼神有着很明显的警告意味,如果敢贸然揭穿他的伪装,这一柄短刀就会率先将自己了结。
沉吟片刻,浪天成心中已然是知晓了目前的局势。
看来是白袍男子将金面紫衣首领反杀了,如今还来了一手鱼目混珠的章法。
但估计是余力不足,不能以一敌二战胜剩下的两个紫衣人了,现在是想跟自己演上一出戏。
反正那两个榆木脑袋也认定了自己是什么吞天族少主,跑是跑不掉了。
既然如此……
很快,打定主意后,浪天成并没有声张,同时强压下几分心中的忐忑,使自己的表情显得更加自然了些。
然后,他冲着这个假紫衣首领不着痕迹地微微颔首,眨巴了一下眼睛,表示愿意配合。
为了酝酿情绪,浪天成想着父母失踪,自己今日也是命运未卜,未来爷爷可能因此晚年凄惨……
仅是一瞬,浪天成脸上便尽显悲痛神色。
在一声驴叫般的抽泣声过后,他的眼中更是噙起泪花,猛地一把抱住跪坐在地上的尸体开始劝说。
“二狗子叔叔,你就告诉他们吧。”
“二狗子,你可不能死啊,我跟你相依为命,同甘共苦了这么多年,一直把你当亲叔叔看待……”
“相比于前途未卜的族群,我更在乎你我的叔侄情谊,我的狗叔啊……你就将血脉功法秘籍的藏匿位置告诉他们吧。”
“只要能活命,这些都不重要啊……我不想再失去亲人了!”
浪天成仿佛情到深处,竟开始号啕痛哭,抱着那尸体不断摇晃。
哭得是真真切切,感人肺腑。
那两名银面紫衣人,在“首领”身后看着浪天成哭得如此撕心裂肺。
竟也被这场景触动几分,勾起了他们曾经初入修行的辛酸记忆,紧接着,他俩的鼻尖也有些酸楚了。
他俩以前居住的村庄,惨遭一个发了疯的无名散修屠戮,村里人无一幸免,他俩外出打猎才算是逃过一劫。
黄昏回村时,看到那如同地狱般惨烈的景象,他们也曾如同这少年般无助哭喊。
当时,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幸得外出执行任务路过村庄的队长,也就是金面紫衣首领的帮助,他俩这才能手刃仇人,为全村老少报仇雪恨。
自那以后,两人便一直追随在金面紫衣左右,甘愿为仆,也因金面紫衣照拂,两人踏入了修行一途,如今也都成了初入凝丹境的修士。
而一旁假的紫衣首领就没有这份共情的心思了。
他看着浪天成哭丧似的,忍不住蹙起眉头,撇撇嘴,心中有些不满这少年起的名字。
之前自己跟他喊的不是“二叔”么,怎么到他嘴里,就变成二狗子叔叔了?
我怀疑这小子在借机骂我,而且我还有证据!
浪天成虽然哭得入戏颇深,但也同样没忘了正事儿。
摇晃半天,那“白袍男子”好似终于想通了。
浪天成立马将头侧到“白袍男子”嘴边,做俯耳倾听状,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夹杂着哭腔答应道:
“好的,二狗子,我明白了,二狗子。”
其实此时,如果那两名银面紫衣人凝神倾听的话,是可以发现,这“白袍男子”根本没有发出声音。
但奈何,浪天成一通哭嚎,勾起了他们的伤心往事,使得他们此时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也就没有注意到这时发生的纰漏。
一旁的“紫衣首领”倒是意识到这一点了,避免露怯,直接出声,有些咬牙切齿地询问道:“你二叔总算舍得开口了?”
而且,“二叔”两个字眼,被特意加重了语气。
浪天成也不理他这茬,反正嘴瘾过了,谁让你个坏比坑我。
“我可以告诉你们血脉秘籍的位置,但是你们得保证放我叔侄二人一条生路。”
两名银面紫衣听得浪天成如此说,其中善用双锤的那位急忙搭话道:
“放心,我们大人宅心仁厚,你若是说出秘籍位置,定当是会放过你们二人的。”
见浪天成还有些犹豫模样,另外一个银面紫衣又提醒道:
“你二狗子叔叔这身伤,还得抓紧医治,你难道想他流血过多,死在这茫茫雪原?”
果然,好像是被这两个人劝说动,浪天成终于不再犹豫。
将之前跟三叔上山时,发现的一只金毛松鼠埋过松果的位置,告诉了他们。
并详细地描述了,那个地方有哪棵树上,画了什么样的标记图案。
“去一个人,把秘籍取回来。”
两个银面紫衣属下听闻首领下令,那个夹着浪天成回来的紫衣人,反应最快,直接向着身后松林闪身而去,前去挖宝。
“大人,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被留在原地,没有抢到动身先机的银面紫衣,心中有些懊恼同伴抢功迅速,急忙问着眼前的大人,希望还有什么可做之事。
“紫衣首领”说道:“你过来,先给他疗伤一二,别让他死了。”
听闻有活儿干,这属下从怀里掏出药瓶,稍显心疼地从药瓶里抖出两粒丹药。
然后,屁颠屁颠地凑到那“白袍男子”身边,想要给他喂上丹药续命。
浪天成这时则不露声色地起身挪步,退到“紫衣首领”的另外一边,给他留足了动手的空间。
待这银面紫衣俯身下去,捏起“白袍男子”的下巴想要喂药的时候,才发觉这面容的异样。
“哎?!”那属下大惊出声,怔了一瞬,和浪天成最开始见到这副面容时的反应一样。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把短刀便刺穿了他的后脖颈,了结了他的性命。
银面紫衣手中的丹药滑落,死不瞑目地躺倒在了自己大人的尸体旁边。
失去意识之前的一瞬,他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居住的村庄,那时父母健在,小妹即将出嫁。
他曾应允小妹,打猎归来时,必然会给她带回一头足够做婚宴主菜的猛兽。
可当猎人满载而归的时候,却发现,已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
那天的归途,好像太阳也是在往西山赶……
随着这名银面紫衣彻底失去生机,浪天成二人临时搭的这场戏,算是暂时落下了帷幕。
浪天成两人仅靠眼神交流,就完成了一次默契配合,再次调虎离山地击杀掉落单的紫衣人。
“多谢……咳咳……在下鹿元星,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鹿元星终究是强撑不住,瘫坐在地。
“陈天浪。”浪天成随口便答,不过留了个心眼,没有告诉他自己真正的名字。
“成……成天浪?好名字,咳呵呵。”
鹿元星又是一阵咳嗽,顺口念成了成天浪,想笑又觉得浑身上下疼得难受。
浪天成捡起地上的两颗丹药,递送给他,问道:
“接下来怎么办?还有一个家伙呢,你还能走动么?”
鹿元星从腰间储物袋唤出大弓,冲着浪天成亮了两下,说道:
“跑是跑不掉的,剩下是那个使锤子的家伙,你也瞧见过他的锤头了吧。”
“虽然他境界略逊于我,但他那双战锤品阶不低,挥舞起来,哪怕我是全盛时期,也不敢正面硬撼。”
“尤其是以我现在的状态,用常规的灵力箭矢,恐怕都未必能破开他战锤的防御。”
“我这一路奔命,全倚仗身法勉强逃窜。接下来能不能活,就要靠这把弓的玄妙之处了,希望你小子胡扯的标记地点距离这里足够远。”
“你跟二叔我啊,现在才是相依为命。”鹿元星显然还没忘记,刚才浪天成哭嚎时胡说八道的话。
浪天成小嘴一抿,心中暗道,什么二叔,就叫你二狗子。
当然,这话是在心里说的,现在没有紫衣人牵制,他可不敢再对鹿元星这么称呼。
不过,看着鹿元星的瘫软模样,浪天成很怀疑他是否靠谱。
甚至心底里萌生了脚底抹油的想法,但若是这个时候选择离开,很难猜测二狗子会不会直接搭弓一箭就把自己彻底送走了。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浪天成心中暗自盘算着小九九。
而一旁的鹿元星完全不晓得,此刻身边的少年,正在琢磨怎么卖掉他这个临时队友。
鹿元星将弓弦浸到自己的伤口上,开始沾染鲜血,弓弦带来的压迫感,痛得他有些咬牙。
等到弓弦被血珠完全浸润,鹿元星拄着弓身,一边身形摇晃地站起来,一边语气十分严肃地跟浪天成说道:
“陈家小子,一会所见所闻,你最好不要说出去,不然会给你家中带去祸事的。”
而后,浪天成便看到,那把原本泛着蓝色光芒的大弓,因弓弦浸满了鹿元星的血,整个弓身开始逐渐转变为妖艳的玫红色。
更令人恐惧的是,那把大弓竟然能自己悬浮于空,开始自行吞噬地上的两具尸体。
那两具尸身的血肉,全部化作飞沫融入弓身中,最终吸收完毕时,弓身兀自颤了一下,仿佛打了个饱嗝。
而地上,不见一丝血迹,只有两架干净的骸骨和散落在地的衣物等。
鹿元星握着大弓,感受到了它的满意情绪,信心十足地对浪天成说道:“成了,一会儿就瞧它的吧。”
看到浪天成有些害怕地盯着大弓,鹿元星出声安慰道:
“放心吧,这弓口味刁得很,瞧不上凡人的躯体,就算是吞噬也是把我给吞了,不会伤到你的。”
说罢,鹿元星轻抚弓身,表情有些伤感,似是回想起几十年前,在吞天族驻地当中的那场,家族惨遭覆灭的旷世之战。
忽然,一声充满怒气的长啸自远处林间传来。
“黄口小儿,胆敢耍我!”
正是之前,去标记位置寻宝的银面紫衣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