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举措
冯德并没有说谎——在魔物不正常的动向上。
或者说，他其实并没有对布莱恩说一句谎言，只是在现有事实的基础上做出了阶段性的隐瞒，以此诱导他下决心。
自那天起，尼布尔山脉的魔物们确实出现了大范围，无规律的躁动，甚至直接的对尼布尔海姆的山门发起了冲击——虽然强度都不高，被那里手持冷兵器的卫兵很轻松的就驱赶，但是这十几年都未出现过的变化显然并不正常。
于是在冯德牵头，“调停者”的支持下，暂时以自愿加入的原则，尼布尔海姆将小镇里20岁以上的男女都组织了起来，成立了调查队，考虑到已知的，可能存在的大型魔物，调查队将以小队的形式在尼布尔山脉里面探索。
在冯德的提议下，费尔南多还联系了曾经他的直属上级，也是神罗公司当时派遣到本地的一位管理者，将尼布尔山脉魔物异动的情况作了报告，希望他们能够派遣一些军队来帮助尼布尔海姆度过难关。
几日后神罗方面回复了冯德，没有提及会做出任何应对，只是单方面的做出了要求调查队提供足够的魔物种类报告的指示后，再说什么“根据实际情况酌情提供支援。”
这种明显是敷衍了事的态度让冯德当场愤怒不已，只是当时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才忍住了没有大发雷霆。
这个村子是他的家乡，也是承载了他所有回忆的地方，为此他付出了许多心血，
而他知道，哪怕是尼布尔海姆最振兴的时期，也多是借助地理位置和地形优势让魔物没有靠近这里的欲望，本身并没有什么战斗力，全靠当时驻扎在此处的神罗军队提供武力支持，调查队收集起来的武器有限，枪支没有弹药的话甚至不如一根纯铁的烧火棍，而尼布尔海姆却没有生产弹药的能力，子弹打一颗少一颗
再加上整个小镇会熟练使用枪械，又在危险来临时能够冷静地将枪口对准敌人扣下扳机的人实在少的可怜，而其中最为熟练的那一人几日前已经倒在了山林之中，几乎尸骨无存
在不知道这次山区的异变会持续到什么时候的情况下，这样不断削弱的未来显然是令人不安的。
但是无论如何，在真正面临灭顶之灾之前，冯德都想要继续努力下去。
所以在最初的愤怒情绪潮水般褪去后，他没有抱怨神罗消极的态度，他知道如果尼布尔海姆面临真正的危机的时候，他需要神罗的帮助，所以为此哪怕神罗方面表明了敷衍的态度，下达的指示也不切实际，他也要当做真实可行的结论去执行，以此来获取神罗公司的支持。
在最初的几周里，为了防止小镇人员的动作导致旅客和商队产生不妙的联想，冯德和布莱恩，费尔南多三人在组织调查队伍时，都说明了保密的重要性，对外则以集中锻炼身体的理由掩盖。
然后将加上他们之后，总数达到三十余的成年男女分成了八组，携带上了已经经过证实，对虫类魔物有驱散作用的香料用于掩盖自己的体味，避免被魔物围攻，然后散开，分别负责一条基于雷斯塔父亲生前所绘制的猎区地图，由布莱恩划分的巡逻路线。
目的则是遵从神罗的指示，除了原先查明山区异变的源头以外，记录下所有遇到的魔物种类和对应的集群位置，这样即使到最后神罗方面也无动于衷，至少尼布尔海姆在遭受攻击前不至于应对的毫无头绪。
如果将整个尼布尔山脉都纳入视野的话，尼布尔海姆不过是其中一个连用蚂蚁形容都过于巨大的地区，哪怕只是将这“山谷之城”两侧的山地纳入考量，尼布尔海姆整个小镇在其中的占比也远远达不到1，考虑到调查队本身的目的并不是战斗，基于安全也不会让他们过于深入山林，三四个人一组的脚程加上山林的地形视野阻挡，即使在太阳初升时便出发，落山前一刻回来，每天能探索的区域也很难达到一平方公里，所以调查的进度十分缓慢，而且这样的作息还让所有参与调查的人员都非常疲劳——
于是雷斯塔父亲失踪后的第三周，在第一个参与调查队的精瘦汉子公开表达了自己无法再承受这样高强度的行动，想要退出之后，看着虽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是同时也知道进展缓慢，看不到希望的其他成员都意动的样子，以村长冯德为首，布莱恩和费尔南多三人组建的临时评议会发起了第三次会议。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已经有十几个人和我提起了离开调查队的想法——”布莱恩皱着眉开口。
“山区的异变他们也看在眼里，我们三个除了冯德必须在村里主持和安抚那些行商以外，我们两个不是也参与了调查吗，难受大家都一样难受”费尔南多说着，他不满的对象却是队员。
“新更新的报告我已经呈上去了，神罗那边还是没有回应——我也已经说明了现在人手不足的困局，但是他们似乎还是认为我们能够自己解决”
冯德愁眉不展，他维持这样焦虑的状态已经好几天了，每天还需要对着行商们笑面以对，这么几周下来他都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我们就不应该对他们抱有期望！”布莱恩怒斥一声
“那么——那一头未知的巨型魔物，我们怎么解决？”
费尔南多反问
“按照它展现出来的，可以随意推倒一人都抱不住直径大树的力量，如果出现在村里，推平大家的房子，也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根据我们有限的调查结果，每次发现了呈现路径趋势被破坏的树林，跟着倾倒的树木走到最后，那些被破坏的痕迹都会戛然而止——你不会不懂我的意思吧？”
“费尔南多说的没错——这种现象只能说明，那头魔物同时还具备飞行的能力，如果它对人类有着进食的兴趣的话，很有可能会发现尼布尔海姆，那时我们就危险了。”冯德出声赞同。
“问题就在于，这么久，都还没有人目击到那头‘巨兽’，就连亲眼见过那一片狼藉的我都有些自我怀疑起来了。”布莱恩冷静下来，交叉着手指靠在了椅子上，咬牙道“这些怀疑我们也都报告给了他们，结果连回复都懒得改一改。”
“尼布尔海姆的魔晄炉基本上已经被废弃了，这个地方已经不能给神罗带来收益，被放弃是理所当然的。”冯德叹了口气
“所以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干脆叫上人，把‘神罗公馆’撬了，找找有什么可以对他们造成影响的资料之类的——那不是个实验基地吗，之前一直有白大褂进进出出，总有一些有用的信息”
“别！你想死的话别拉上我！”费尔南多夸张地喊出声“你真要那么做了，神罗的第一反应可不会是接受你的威胁！”
微胖的男人听到这种言论顿时背后一凉，脊背的肌肉都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在场的三人中，他和神罗公司的关系最密切，即使是在尼布尔海姆的此时他甚至都没有太过恐慌的情绪，因为虽然他居住于此，家乡在此，但是不代表他没有退路。
他的儿子埃米利欧此时在米德加尔做生意，自己在那里也购置了一套房产，凭借自己多年经营的关系，即使去了米德加尔没有办法和在家乡一样有话语权，至少生活是无忧的，而一旦冯德用了这种手段，哪怕成功的让神罗选择了妥协，那也只能说明他拿出来的那部分信息的重要程度惊人——这样的话，这种全球级别的巨无霸为了保证不泄密会做出什么来绝不难猜，自己作为“可能的知情者”也不会有幸免的道理。
意味深长的看了费尔南多一眼，冯德点到为止——这种事情他当然也明白，以玩笑的语气提起只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所以我也只是想想——”哈哈笑着揭过，冯德面色一转又变得忧虑，切换的十分流畅自然
“但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方案，太少了，也几乎没什么用，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允许调查队继续下去，没有足够的调查结果，神罗不派人，事情的源头不能暗中解决，一旦选择公开的话，出于对风险的考虑，那些来赚钱的行商和旅客绝对不会在这里多待”、
“这样一来，即使我们能抵挡住暴动的魔物，只出不进，时间久了尼布尔海姆也撑不住。”
话语之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副山穷水尽的样子。
“那就解散调查队吧。”没有管两人之间的互动，布莱恩一直支撑着下巴思虑着，这时突然出声。
“不调查？那不是等死吗？”费尔南多瞪圆了眼睛，反问道。
他也算是回过味来了，刚刚冯德就是在给他上眼药，告诉自己他完全可以让大家一起完蛋，自己有退路也没用，好好尽力才是王道，这时布莱恩的提议在他的耳中就显得格格不入。
“不是，我们重组一个队伍，把外出的人员缩减，大部分都集中在村内的防御上”
“这样子还是动静太大，那些行商什么的还是会走——”
“那就让他们走，我们什么也不告诉他们，只说明组建防线是为了保证尼布尔海姆的安全——这个理由很合理吧？而且也能让他们在尼布尔海姆内部待的安心，这样的话也许会有一些机敏的人离开，但是也会有一部分留下。”
冯德闻言后却一副被激活了的样子，右手握拳一砸左掌心
“喔！”
“这样的话，我们可以有限的散播信息，效果也许会更好~”
什么？布莱恩疑惑，他的本意比较单纯，就是隐瞒异变的事实然后——听天由命。
“喔！我也明白了，不愧是你啊，布莱恩！”紧接着费尔南多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故意把事情展现出来，然后非常坦诚地告诉他们现在山上变得危险了，却又不告诉他们大型魔物的事情，这样的话在他们的概念中这就不是不能应付的那种危险，有些脑子灵光的人就会意识到他们目标采集物在市场上将只有几家能够承担这种风险的人出品——我们本身就是在宣传让他们走高端市场，食材越稀有越有人捧场”
“简单的说，只要一些简单的引导，短期里面我们的收入可能还会不减反增！”
“这样的话，至少在那巨型魔物现身之前，短时间里面不用担心收入和小镇安全问题了！”
“可行性很高嘛！布莱恩！”
冯德兴奋地站起身，侃侃而谈，说完之后才发现布莱恩正愣愣的看着两人，眼神发直。
费尔南多对着布莱恩竖起了大拇指
“虽然只是权宜之计，但是非常精明！”
“而一旦大型魔物现身，我们就有理由请神罗出手，问题解决了就不是问题了！”
布莱恩看看冯德，又看看费尔南多，不自然的调整了一下坐姿。
“我觉得”
“我这张凳子有点硬。”
“喀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