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开始
明亮的篝火烧的正旺,驱散了深秋的寒意。尽管如今整个西梁哀嚎遍野,可依然挡不住守备军对胜利的欣喜。驻扎的营地,曾经的西梁王宫;兴奋自豪的欢呼和呐喊从未间断
“恭喜你,心想事成”
酒壶碰撞,发出一声脆响。庞博抬眼看着来人,神情有点恍惚
“像梦一样;稀里糊涂的就立了这么大功劳”
“时也,命也!你只是把握住了机会而已”
“也是,虽说至今没弄清楚状况。但至少都是真刀真枪拿命拼过的”
搁下酒壶,庞博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半个身子直接搭在了对方身上,笑道“走,进去听听哥哥的传奇故事”
“在来的路上就听过了;你爹这回可高兴坏了”
沈若风被他这么一靠,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却依然好脾气的诡回应他的话
听他这么说,庞博脸上笑意未散,看着他的眼里却多了几分疑惑。沈若风以及这一批官员来的太快了;简直就像事先知道了战局一样
沈若风太了解他,就那么一个眼神便猜到其疑惑所在。当即朝他解释起来
“你出发去西梁时,我并没有回京城。原想等等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结果关副将说公主早有安排,所有我也只有静观其变”
“在西梁宣布认降前,我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京中勿忧、云金必败,”
听到这儿,庞博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公主给的?”
沈若风点点头,又继续道“当时公主的情况犹如困兽之斗,我岂敢轻易相信。直到第二日我见到了顾一鸣”
看着庞博难以置信的眼神,沈若风也叹息了起来。遥想当时,他也如此这般
“他也说云金必败,还说西梁当属东洲”
“所以你信了!还这么跑回京城去送信?”
“嗯,深信不疑”
他回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庞博也因此想通了为什么公主连连败北,皇上不仅没撤掉她的兵权,甚至还给她加封。哪怕最后都看不见胜利的丁点希望,依然没动她手中权利分毫。绝对信任下,她才有底气同云金一战。皇上懂、她也懂
“你俩念叨啥呢,进去喝酒”
关飞来的晚,在门口就瞧见这两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聊什么;神情变化还挺丰富,于是赶忙开口招呼。这场战事不同寻常,他也很好奇公主到底怎么运筹帷幄,反败为胜。而这些人里面的人就庞博全程都在战场上,所以他自然要拉着人好好聊聊
“当时公主就那么嘘——嘘吹了两声,马就自己跑出来;可神了”
“哎哟哟,你们是没看到后池那样子哦。整片山谷烧的焦黑,山林里有好多半抱粗的树都成了碳。就这么,哎,一碰,直接碎成渣”
“那云金六皇子胆子也忒大了,沼泽地也敢闯。要不是那条狗,我们还真不一定抓的住他”
……
夜深露重,王宫内的篝火却燃的正起劲。几个京官还是头一次这么和打仗的将军坐在一块聊天。听他们讲战场的腥风血雨;瞬息万变。从一开始的反感拘谨到后面的感同身受,也是好不热闹
关飞笑的最是夸张,不停地吐槽庞博一个大男人竟然三番两次的让公主出手相救。而庞博也是毫不客气的回怼
“说的好像你能打的过她似的”
做为文官的沈若风在两人争不出高低同时望向他时。双手一摊,耸着肩问“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王宫灯火阑珊,欢声笑语;好不热闹。一桥之隔的紫宸殿今夜虽亮着灯,却冷清的很
“你别伤心,便是没有此事。它也活不了多久的”
辛夷看着坐在地上的人,几番想开口提醒她地上凉,到嘴还是改了口
翊阳听见声音也没有过多反应,只是一下又下的抚摸着身旁奄奄一息的白雪
“我知道。十年,它已经是一条老狗了”
“白雪很有灵性,它不会喜欢你为它这样伤心的”
地上的狗听到这话来了些力气,费力抬了抬头,往翊阳腿边蹭;似在表示是赞同
见它这样,翊阳侧过身子藏起了发红的眼眶,手不停地顺着白雪的毛发。嘴里喃喃念着:“我知道、我知道……”
婴儿的啼哭给死气沉沉的殿内添了些人气。夏风有条不紊的抱起摇篮里的孩子往床边去
“她饿了”
“谢谢!”
邬茜的眼睛还红肿着,身体虚弱到根本没有力气接过啼哭的孩子
夏风见状叹了口气,轻轻将孩子放在了她的怀里,还细心的帮孩子找到了吃奶的地方。看着孩子咕哝咕哝吃的香才又开了口
“女子产后身体本就弱,你还比产期提前了不少日子。别的不说,孩子就比寻常的体格弱了些。为了她能健康长大,你就该仔细着养好身子。西梁之事已经结束,你兄长还等着你回凤阳呢!放心吧,好日子都在后头”
听见这话,床上的人咬着唇强忍下了心口的酸楚。轻点了点头“嗯”
“她吃饱就会好好睡的。公主在,我得过去看了”
邬茜侧头看着房门轻轻打开又轻轻合上,发出的声音都很轻微。忍着的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怀里的孩子太小,吃奶都没什么力气。吃了几口就睡了过去。呼吸浅浅的,暖暖的。一下又一下拍打在她的心口。此刻她才能觉得自己还活着,真真切切的活着
数日前
“你就是西梁王妃,邬茜”
面前的姑娘一身黑衣,脸都覆了黑布,只有一双杏眼露在外面。邬茜见状当即吓得半死,第一反应就是刺客。正想开口喊人,那想这姑娘眼疾手快,立刻将她嘴捂了起来
“我非歹徒,只是奉公主之命来带你走”
夏风也没想到这王后这般胆小,赶忙亮出了身份。然而对方依旧瞪着一双惊恐万分的大眼看着她,让她一时无措,只得开口威胁道“你别叫,安安静静的。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听她这话,邬茜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肚子。于是只得忍着恐慌点点头,心里不停地祈祷着她不是坏人、不是坏人
看人总算稳定了下来,夏风松了口气。扯掉了脸上的黑色面巾
“我叫夏风,是翊阳公主的贴身宫女。公主说时至今日,郝鹏远已经也没有胜算。为了防止他以你为质要挟凤阳,所以让我带你离开”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我是西梁王后;我哥保卫西梁理所应当,哪里需要要挟”
她的回话夏风没有任何意外,同公主预测的一模一样。遂也没有强求,只淡淡继续道“公主的目的是护你周全。既然你不愿离开,那我便留下。还希望王后能为我的踪迹保密,就当为自己、也为孩子多留一条活路”
邬茜很庆幸自己虽然没有相信夏风,却也没有将她的事说出去。一切正如夏风所说,她为自己也为孩子留了一条活路
当郝鹏远命人送药来时,她依然是天真的。无论如何,她肚子里都是他第一个且唯一的孩子。所以她不信郝鹏远真的会伤害她
可一碗汤药下去,本还有小半月才到生产的日子,提前了。看着被血染红的裙摆,听着产婆,宫医有条不紊的对话嗯;一切就由不得她不信了
母子连心,微弱的哭声唤醒了她消散的意识。朦朦胧胧中她看见产婆抱着孩子往另一边去
“王上,是个公主”
她没能看清他的反应,只隐约听到他说“阿婆老眼昏花了吧,这明明是个王子啊!”
“你还没睡”
清冷的声音传来,唤醒了她跑远的思绪。拭掉眼角的湿润,邬茜才看清来人
“公主”
翊阳微微颔首,伸手拉开被子看了看那小小的人儿。虽然早产,可孩子命大,夏风也照顾的好,如今也只是稍瘦了些。想来假以时日,悉心照料;必定同一般小孩无二
“我吩咐过了,你安心在这儿养着。我明日离开,夏风我会留在这儿,直到你安全回凤阳为止”
“我、青青她、”
“朝局战事从来都不是女人能左右的。如今已然结束,那就让它结束吧。你好好休息”
“这儿的秋季真冷啊!比京城冷多了”
看着公主出来,夏风抖了抖手里的风衣,替她披了上去。看着自己主子瘦弱的身子,突然觉得有些伤怀。
这紫宸殿便是公主当初在西梁的住所。虽说在西梁已经算好了,可于京城而言,这就是一座普通的别院而已。并且这西梁的气候着实不好,未到冬季,就干燥的很。若不擦些油膏,皮肤很快便会起皮开裂
细细想来,公主当初去西梁时才六岁;小小年纪,在这儿到底吃了多少苦啊
翊阳闻声也抬眼看了看黑压压的天空,注视良久才轻回了一声
“是要冷些的”
大清早,临津城外就格外热闹。大战结束,大军自然要班师回朝
“京中很快会派人来接掌这里,到时候你就可以回天韶关了”
“谨遵长公主令”
关飞先前受伤,一只胳膊还吊着。听着翊阳事无巨细的吩咐忍不住打趣起来。吊儿郎当的模样可完全看不出是个孩子的父亲
见他不正经的样子,翊阳扭头便走。看来月华还是对他太好,这么些年,竟还是这样
“还得是我飞哥”
稍后一点的庞博见状赶忙上来凑热闹的朝关飞竖起了大拇指。整张脸都写着敢讽刺公主,你真牛
没等关飞开口,一旁的沈若风先给了他一巴掌“学点好吧!”
说来也怪,明明早就认识了,先前就谁都看不对眼。可昨夜一顿酒,倒是聊出感情了,哥哥长弟弟短的。见两弟弟闹起来,关飞在一旁笑了两声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追着公主去了
秋,注定是破败伤感的季节。开疆拓土高兴的也永远只是那些高居庙堂远离战火之人
“公、公主;你去、去见见月华吧。她很担心你”
翊阳扶着关飞胸口的箭,强让自己稳着情绪。关飞气若游丝的声音她听见了,却又顾不得回应。只朝着身后大喊
“辛夷”
拼尽全力才拉住失控的庞博,沈若风声音也抖的厉害
“那是东洲特有的箭,不是云金余孽”
庞博难以置信的看了看沈若风,视线最后落在公主手握的箭上。他爹是禁军统领,京城兵器库他来去自如,自然认得这出自哪里
见他冷静下来,沈若风目光灼灼的与他对视,最后又看向了公主和关飞
“西梁结束了,京城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