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4.3
神庙的人走后, 江夜白再也憋不住了。他“哇”地吐出一口血来，一下子没了力气，瘫在了废墟里。
“我真傻。”江夜白心痛得不行, 对着系统呜呜噫噫, “我怎么就光想着自己的法力高强，忘了我的肉身……脆得不行，根本不堪一击？”
系统棒读：“是啊, 怎会如此呢？怎会有人将同一个错误犯两次呢？”
江夜白怀疑系统意有所指，在内涵他。但他没有证据。只能看着自己坏掉的壳子，心痛落泪。
他自己的力量与神的力量在体内相撞, 巨大的冲击力使脆弱的内脏在一瞬间便被搅得粉碎。随后爆发开的那股力道震塌了石塔, 同时也将这个脆弱的躯壳撕扯得七零八落。
江夜白趁着最后一口气用神通拼接回了肉体, 又花了剧情点，才好不容易续上了命。
为了避免被长老们看出来，还耗费力气，清理了所有的血迹。
“道理我都懂。可是为什么, 这个壳子明明这么弱, 能量等级却这么高, 续命又这么贵？”
系统搜索资料，权威解释：“原主向神献祭双眼，获赐的应当是“全知之眼”的部分权柄。‘全知之眼’的权柄包括预知, 全知, 复活，以及统治的王权。原主只得到了‘预知’的能力。但‘神灵’之力进入宿主身体后, 宿主又获得了‘重生复活’的能力。”
江夜白看见了希望：“也就是说，我其实不用花点数续命，只要等我彻底没了, 过几天就会自己活了！”
“确实如此。”系统无情地念着资料，“但一般来说，这个复活的过程至少需要上千年时间。”
“你是说，”江夜白心疼得不能呼吸了，“这个技能没有一点作用，却让我白白多花了这么多钱……”
系统安慰他：“宿主别怕。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只要神灵不存在了，靠献祭得来的权柄就也无法存在了。”
江夜白抬头看了看天。
突然就很想，斩妖除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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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纳西斯的白天干燥而炎热。
回城的路不远，但都是石块和沙砾。在烈日下有着灼伤人的温度。
江夜白没急着赶路。他找了阴凉处坐下，看了一整日的太阳，岩地，和天。
一直到了傍晚，他才出来，一直走到泰努河边上。再沿着河道，慢慢往城的方向走。
江夜白其实很喜欢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
炎热与干旱赋予了这片土地热情而坦率的姿态。
平原的砂石地坦荡得一眼便能看到边。蓝黑色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幕布，没有任何遮挡和阻碍。
就像泰努河河谷里搬运着巨石的那些工人。无论男女尽皆袒露着身体，只在腰间系了根绳子，皮肤被热气炙烤得通红。
晚风里传来他们吆喝谈笑的声音，有着阳光般的直爽与河流的韵律。江夜白从岸上过，他们远远便朝过来鞠躬致意。
人人皆是可爱又可敬。
“系统，”江夜白感叹，“为什么这些可爱又努力的人要流尽汗水，才能挣一口面包。而神灵连理智都不够健全，却能坐拥天地伟力？”
“神灵所有的，人类千万年后也能有。但人类以后能有的，神却不能有。”系统语重心长，“因为神的力量凭依着权柄，无法发展变化，却可以被夺去。而人的力量凭依着知识，只会被积累，无法被夺走。”
“可以被夺走？”江夜白眼神一亮，“我记得凤凰也算是被供奉的神物。上个世界里面凤止又那么喜欢做爱豆，喜欢被众人喜欢——”
“现在恐怕不行。”系统无奈，“上个世界工作强度太大。他刚一过来，就找了个熔岩湖，钻进去睡觉了。大概得要个……三四个月，才能醒。”
江夜白愣住。难得有些茫然。
居然这么可怕，连年轻的小凤凰都扛不住？
果然自己放弃唱跳，退出娱乐圈，是正确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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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蒙图尔赛亚在暮色里找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大祭司一个人站在河岸上面，一贯清冷高傲的脸上少见了现出了一丝茫然。
他回头看了看，还能看见后方石塔的废墟。
一天下来只走了这么点距离，现在又在河岸上愣着不动，果然是找不着回城的路了。
祭司都是从小在神庙里培养长大，几乎没有走出过神殿，更别说出内城，再出外城，熟悉城外的路了。
能走到岸边，大概是远远听见了水声人声，循着声音找过来的吧。
伊蒙不会特意让他死，但这不妨碍他看见高高在上的大祭司，因为目盲，沦落到普通人一样狼狈的境地时，心里生出些隐秘的欢喜。
“大祭司。”伊蒙下了车，一个人走上前去。青年听见声音，愣了愣，才循着声音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的方向。
此时他身后是暮色里的河谷，河谷上墨蓝的天空里，天狼星渐渐升起，格外闪亮。
青年站在风里，脸上有着淡淡的恭谨和悲悯，又很快消失不见。却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圣洁感，好像他生来便注定是神的选民，替神行走于大地，传达着神谕。
伊蒙油然而生一股自卑和挫败。然后转成了难以熄灭的怒火。
想把这幅虚假的景象，彻底打碎。
“这是带给大祭司的供奉。”伊蒙声音真诚，脸上笑得恶意。
因为要沟通神灵，祭司被禁止参与一切俗世的事情。他们不可以耕种，不可以做工，也不能交易。全凭信徒的供奉。
供奉什么，便吃用什么。若一个祭司不被信任，无人供奉，便只能饿着肚子。
伊蒙看着青年干裂的嘴唇，恶意地递上了一囊烈酒。
祭司只有一年一度的庆典上才可以饮用淡酒。青年更是从未饮酒，可能连酒与水都分辨不出。
他果然毫无防备地喝了一大口，然后猛地呛咳起来。蒙眼的布条上沁了泪水，倒终于显出几分脆弱来。
“大祭司不用这么着急，酒水还有很多。”伊蒙正准备继续，却突然看见青年不动声色地把捂着嘴的手藏在了身后。
手心里，分明有一抹鲜红刺眼的血迹。
伊蒙内心狂喜。
原来那石塔破碎不是神的救助。大祭司，竟是真的遭了神灵的厌弃。
但一个被神厌弃的祭司，不就正是他所需要的，撬动神庙权威的支点吗？
伊蒙脸上的笑意真实了点。他本没想着给青年送食物。给他点酒水喝，维持住一点性命就已经不错了。
再说他们这边的酒水很浓稠，有不少营养。那些河谷里的卖力气的工人，一天辛劳的报酬也不过就是一桶啤酒。
但现在伊蒙完全不想让青年去死了，一囊酒看起来就不够了。他回头在侍从手里搜集了几块黑面包，作为供奉献给了大祭司。
他其实很不喜“供奉”这种仪式。就好像王与民众都是蝼蚁和尘土，只有祭司，凭着神的荣耀俯视众生。
青年接了供奉，却与之前一样，没有按着仪式的规矩，对他说“愿神赐福你、光耀你”，而是像普通人一样，轻轻说了声“谢谢”。
伊蒙心里的燥郁瞬间消散了很多。他就站在一边，静静瞧着青年用餐。
青年吃得很细，很慢，甚至有些艰难。他把面包掰成小块，每一块都有认认真真咬上好几口才会吞咽。
完全看不出饿了七天。
也完全看不出幼年时的影子。
伊蒙突然有了种被抛弃，被背叛的感觉。好像这个人是主动淡化了过去的一切，来把自己与王室割裂开。
“大祭司，”伊蒙突然问道，“你向神献祭，得了洞察一切的能力。那你告诉我，在下面的河水里，你能看见什么？”
青年沉默不语。面色却有些复杂。
伊蒙不知道江夜白在想着最后沉水淹死的大结局。在他眼里，青年很明显是知道了一些信息。
“我以为你是什么都不知道……”伊蒙攥紧了手里的权杖，“那时候你刚给神做了牺牲，献祭了双眼，看不见路，掉进了神庙后面的泰努河。顺着水流漂到了王宫的后花园里，被我母后发现救起。这不是偶然。因为我母后、日日夜夜都对着那河水发呆。”
青年依然没有说话。
伊蒙嗓音沙哑。明明自己此时占着主导和上风，他却感觉自己像是被渣男抛弃的怨妇：“我以为你不知道……我曾经有个哥哥，叫图卡西斯。母后是外乡人，兄长出生的那天，前任大祭司说他的存在便是渎神，当着母后的面把他绑上石块，沉进了泰努河。五年后，我出生的时候，父王母后怕我也被杀死，把我放在木盆里，从河道送去了舅舅家里。我在那边住了四年。”
“从那时起，母后就日日在泰努河边守着。你漂下来的时候，哪怕明知是神庙的人，母后还是把你救了下来。她那时还不知道我活着，一直坚信你是我们兄弟之一的转世。”
“抱歉。”青年低声道。
“母后一直把你当亲生子。我也一直把你视作兄弟。你在神庙里处境艰难，全靠母后悄悄派人，给你照顾。”伊蒙眼里要滴出血来，“可你是怎么做的？母后被神庙宣判渎神，沉入河底的时候，你已经在神庙里有了地位，可你什么也没做。父王痛失爱妻，缠绵病榻的时候，你一次也没回来看过。直到现在，我想铲除神庙这种毒瘤的时候……你却成了大祭司，来阻碍我。”
“西斯，”伊蒙看着眼前的人。和王国里绝大部分人不同，青年从不会裸露身体。此时他一身白色祭司袍穿得严严实实，在暮色里有种不属于人间的清冷疏离。伊蒙低声质问：“你现在……到底还算不算是个人？”
“抱歉。”青年顿了顿。最终只是说，“有些冒犯神庙的话，王请不要说出来。会渎神。”
伊蒙的怒火里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青年转过身去，沿着河谷往下走。笔直地往外城的城门走去。
晚风里，臂环和脚环清脆地撞击着，叮当作响。
伊蒙恍惚地追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他俩的关系，早在母后去世的那天，就恩断义绝了。
那人早就没了心。他选择了神庙一方，也不会回头。
指望那人潘然悔悟，念及旧情，无非是他自己痴心妄想，自作多情。
现在他们，只不过是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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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夜白一步步走过外城，又沿着内城浮雕华美的石道走进了神庙。
面对着一众祭司长老震惊惶恐，又猜忌怀疑的眼神。
“听说……图尔赛亚王夜里给你献了供奉？”有长老质疑，“希望他没有做多余的事情。”
“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逃脱神的眼睛，”江夜白似笑非笑道，“不过长老放心，我知道自己先前沾染了不洁的气息。四十九天内我会在忏悔室内闭关，不会参加任何会议、仪式和祭祀。”
说罢也不管众人更加复杂的神色，转身去了神庙地底的石室。
去搜集这世上诸神的资料。
“还有什么地方能比供奉神灵的神庙里，有着更多关于神的记载呢？”江夜白面对着满室的莎草纸，快乐道，“至于主持仪式……那种跳大神一样的累活，谁喜欢谁去吧。我老年人完全做不到！”
说到累活，江夜白分出心神查看了一下小凤凰。发现他还在岩浆里化成原型缩成一团，脑袋埋在翅膀里，睡得人事不省，连忙心有余悸地退了回来。
阅读这样的脑力工作轻松又惬意。然而江夜白翻看了一会神话记载，感到一阵三观扭曲，瞳孔地震。
这个世界的神话里，两尊神灵争夺权柄，方法为什么是……使尽伎俩，把自己某种白白的液体灌进对方的身体里？？？
“没错。”系统核对回来，声音也带了些呆滞，“这个世界里，这样的举动可以支配对方的精神。”
快乐……绝不可能有了。
江夜白手都抖了。
怎会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早之前还有一小口呀
作业都没有了 我要快点快乐起来呀
等小凤凰睡醒，继续压榨童工呀
------(⊙…⊙)这是搜了某古国神话三观尽碎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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