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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逃跑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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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在这里待下去,她会疯的。

    这种永无天日的日子终止于一声爆炸,气浪翻滚,热浪吹翻是问,她惊醒,身体还因为麻醉而迟钝,像是被放置了不用的机器,紧急时刻机器已经生了锈。

    是问紧咬下唇,薄弱的唇牙峰嵌入,血线滴落,爆炸没有停止,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雷鸣一样绽放在是问的耳边。

    她狼狈地在地上匍匐前进,现在什么也顾不得了,她要逃。

    身体太过迟钝,哪怕她怎么在脑子里呐喊,可她怎么也动不起来。难道她要活活等死吗?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得那么痛苦,恨得那么迷茫。她动不了,好像安睡一样躺在地板上一样,只有她那双满是不甘和怨恨的双眼还在怒睁。

    她咬牙切齿,怒骂一声,手手动了起来,她狠狠咬下舌头,必须动起来!必须动起来!她充满了愤怒盯着自己的手。

    动啊!懂吗!没有人帮我,我不自救,谁也救不了我!

    动啊!

    眼中爬上了血丝,青筋凸起,好像一根针挑开蒙在脑上的迷雾,那种隔着层纱的无力一点点被痛苦遮盖。

    手先动了起来,细长的手指撑在地上撑起她羸弱的半边身子,腰部迟迟未能苏醒。她咬着牙,忍着不断浮现的臆想,她不能出声。

    牙齿紧紧咬着的是她紧抓的意志,墙壁摇摇欲坠,只有凭着一口怒气她必须走出去。

    都是孤军奋战,是问脑中一片空白,脑子也没想清楚为什么,可身体已经先行一步。

    手抓住栏杆,用尽全力把自己往外挤,到了腰部,她就感受了局限,栏杆太窄了。如果她现在有些力气,这栏杆也不是烦恼了。

    内脏被压迫,髂骨似乎也在可怜作响她以一种惊人的弧度侧过腰,用牙咬,用手掰。

    她不断挣扎着,像极了遇火濒死的飞蛾最后的光景,翅膀颤抖抖落一地的磷粉。那是本能求生的渴望。

    她大喊一声,凄凉不成调,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她眼中火光璀璨,那阻碍了她求生的栏杆在她的手中变形。

    她艰难脱困,爆炸终于停止,是问撑起身子,腿好像被抽掉了骨头软绵绵,她倚靠在栏杆上休息。

    稍喘几口气,她环顾四周,一片寂静,空间昏暗无光,只有撕裂的墙板的缝隙里渗出一些跳动的红光。

    那灿烈的红光在阴白的地板上跳舞,是问紧抓栏杆,闷哼一声,借着上半身的力气站了起来。

    她不知道哪里是出口,只能沿着亮光走,她是不是踉跄一下,直到双腿重新回复力量,于是她拔开双腿奔跑。

    她感觉很奇怪,明明是生死关头,她却想笑,也不是开心的笑,更像是找回了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东西。

    奔跑的感觉很新奇,她同手同脚跑了半天才慢慢找回节奏,被关了那么久她的腿都要发霉了,她谢天谢地,让她完完全全出生,只有失去过才会这么珍惜自由奔跑的机会。

    猛然间她看见了诡异的一幕,那是一间和她房间一样的房间,唯一不同的是这件房间没有栏杆,只有原本栏杆的位置上一条鲜红的分界线。

    最令她诧异的是这只有三面墙和地板、天花板的房间中正盘坐着一个女人。她形如鬼怪,只剩下一层皮的双腿,是问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层皮下骨头的凹凸起伏。

    诚然骨头架子并不好看,但是如果出现了一具披着人皮的骨头架子更令人魂飞魄散。

    是问下意识想起了一个女人,她只认识她,她有些不敢肯定的问:“李抚清?是你吧。”

    她已经不能把她和之前那个虽憔悴但仍然美丽的女人认作一个人,女人空洞的眼神一动不动,那里的湖泊干涸,遍布着鱼儿的风干的尸体和嶙峋碎石。

    她又问:“十号。”

    女人迅速抬头回答:“是。”是问想不到有一天会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了机械的模样,宛如真实的人形机械,但她记得那是个前不久还在给她说冬春的人。

    那个温柔的语调,笑着说学生太皮,最后又哭着说还没给他们上完课。

    “李抚清!”是问心中莫名的悲凉和恐慌,她自以为的自私还是坚持不下去。她拉着李抚清,没曾想李抚清太轻了,她用了太多力气,差点栽倒。

    她被呛出一声干咳,忍不住的反胃,她抱着李抚清往外走。

    李抚清一直都很乖,直到是问踏上了那条红色的分界线。那条分界线十分粗糙,大概是一个人随便画的一条,歪歪斜斜,四溅出去的红色油漆,怎么看都是一条正常社会很平常的分界线。

    李抚清却好像被鞭打一般尖利嘶叫,她突如其来爆发的力气让是问无法抱住她,冷不丁被李抚清击打到腹部。

    她疼得放了李抚清,弯下腰,额角是她泌出的冷汗。她觉得不可思议,李抚清逃命一样的逃回那间牢笼里。

    这条分界线好像是一道结界,一道出之必死的结界,只针对李抚清。李抚清缩在墙角,瞳孔放大,呼吸急促。是问听着她刺耳的抽气声,只觉得不现实。

    “李抚清,你怎么了?”是问焦急地看着李抚清,她试探了几次,每次到了这道红线,李抚清就会发疯一样拳打脚踢,就算是她捂上了李抚清的眼,结果还是一样。

    这女人大概是疯了,她是那么清楚地知道这条线的存在,这条线已经刻在她的生命里,恐怕她日日夜夜连做梦都逃不了了。

    “李抚清,我要走了。”是问攥紧拳头,她心中默数最后的十秒。

    10、9、8、

    “…是问…你…走吧,我走不…了…”李抚清说话磕磕跘跘。

    7、6、

    “我不敢…我不敢,我不敢,我好怕,我好怕。”

    5、4、3、

    “我不敢,我都疯了。”

    2……1

    是问毫不犹豫转身离去,身后的女人爆发出最可怕最凄厉的哭嚎,是问回过头拉着李抚清往外走,她紧紧握着李抚清的手,好像一双铁手铐锁着李抚清的手。

    “…是问…你回来了…”

    触感是微凉的皮质的家具,包着一块腐朽的木头。

    那么短的距离是问却觉得好遥远,她咽了咽口水,心中一狠把李抚清往外一推,不出意料,李抚清的叫声响起。

    那是瓷器破碎的声音,她再一次退回了“结界”里,她已经无可救药了,是问握了握手,只有穿过掌心的冷风。

    她转身毫不留情的走,她已经仁至义尽了,她做不到为了救人而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要逃出去就要越快越好。

    女人的哭声越来越远,长长的一条隧道她跑的很快,脚踩在地上爆炸崩出的碎石上,背景所对着那一串串由浅到深的血脚印。

    她只有不断往前跑。

    在春天来临前,逃出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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