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颖】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彻底破解这种巫术只有一种方法——用巫师的血混着朱砂画符，以此困住神兵将其打回原形，再念解咒的咒语，令其神兵魂飞魄散。
【颖】：卷宗中咒语那页已被损坏，彻底破解已无可能，尔可画符镇压。
霍冉看了关曈一眼，得到对方“没关系，问吧”的回答，她模仿着【颖】的语气，接连发出两条信息。
【关关】：你好，巫师已亡，无血可用又该何解？
【关关】：神兵杀人有何缘起？
第一个问题显而易见。就目前的推断而言，制造神兵的巫师已被五马分尸，他们不可能得到他的鲜血。
第二个问题是最困扰她的问题。冯超为何被杀？袁佳为何被杀？神兵为何盯上了自己？
虽然这些信号都指向一个解释——与他们三人一起探洞的经历有关。可她思来想去，还是不记得探洞时有什么奇遇。
其实，压根谈不上奇遇。那场探洞，拜冯超的满嘴跑火车和时而一惊一乍所赐，她玩得心不在焉。
霍冉觉得，【颖】似乎在怪力乱神这方面见识匪浅，她可能知道原因。可对方给出的回复，让她狠狠无奈了几秒。
【颖】：答一，无巫师之鲜血，可用其后代。
【颖】：答二，无可奉告。
“她说话还挺有意思。”霍冉尴尬一笑。
“是挺有个性的。”关曈接过手机，“昨晚她说具体细节我无需知晓，只要静待消息就好，今天又详细解说了一番，也算让我开了眼界。”
“她把符的图案发过来了，咱要找谁来画？还有，咱去哪里找巫师的后代？”
问题一出口，霍冉心里就有了底。
说来也是凑巧，会画符的，她前天正好见过一个。另外，既然巫师和关曈父亲的长相一模一样，那不就意味着，关曈极有可能是巫师的后代？
于是她说：“战友，还得放点儿你的血。”
眼前这女孩儿笑眼弯弯，睫毛浓密而修长，忽闪忽闪，像两把小扇，关曈故意皱眉：“嗯？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
一丝风都没有，这人装什么蒜？
霍冉递上匕首：“喏，一会儿辛苦你自己动手。”
手机又在“叮咚”，接住匕首的同时，关曈打开了聊天界面。
【颖】：我已查到，祖父乃巫师后人。他曾亲自镇压神兵，故而我血可用。
【颖】：下午便寄符纸，为防中途破损，保险起见，血也一并寄去，请留地址。
“哟，如此看来，你俩还是亲戚。”霍冉笑起来，“战友，一不小心多了个妹妹，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她觉得事情的走向有趣得不行。
“也可能是姑姑，阿姨，或者外甥女。”关曈说。
哪怕真的沾了亲带着故，往上推几百年，辈分早就错乱不堪了。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亲戚，其实和路人并无二置。
他淡定地把酒店的定位信息发过去：“走吧，咱有的忙了。”
“去干嘛？”
“购物。”
霍冉“嗯”了一声，紧随其后。
【颖】刚才说了，他们还要用到桃木剑和铜钱剑，是得抓紧时间去购物。
二人并肩走在路上，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事情越发明朗，霍冉心情愉悦。如果能顺利解决了这邪祟，她也算死里逃生。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也许是因为微风太过温柔，她开始暗暗期待那个后福了。
“战友，你给安昭打个电话吧，让他帮忙联系一下佳佳丧礼上的那个法师。”她说。
“你不也有他的电话号？”关曈说完，见霍冉在皱眉，就说，“好，请让我来，请务必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
电话没打通。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两人面面相觑。
“我发个语音电话试试。”
关曈的语音电话打来时，安昭正忙着“逃亡”。
早上分别后，他先去附近营业厅办了一张新电话卡，然后和小六套好口供，反复演练了几遍，确保万无一失，才各回各家。
在他们的“供词”中，昨晚他俩行善积德去了。
故事是这样的：他俩在街上溜达，恰好撞见了一个迷路的外乡人。见那人衣衫褴褛又饥寒交迫，他们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熊熊燃烧的良善之火，又是带他填饱肚子又是带他预订房间，忙碌到大半夜才把那人安顿下来。时间太晚他俩又太累，干脆窝在路边的椅子上睡着了。
安昭编完故事，觉得可信度极高。
一来，他确实带着某个外乡人找过住处。宜思酒店就是见证。二来，以前他也有过睡在马路边的经历。当然，是被他家母亲大人逐出家门后。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小六对这段说辞没有任何意见。
动脑子的事他懒得做，他早就习惯了他安哥说什么，他就听什么。而且，他妈动手时他爸还能拦一下，安哥的老妈动手时，安哥那爸可是一点儿都指望不上。
小六想，即便要挨揍，他受的伤也不会比他安哥重。故事怎么编都行，他安哥觉得没漏洞就行。
他俩分道，半小时后，小六被反锁在屋里，还被没收了手机、拔掉了网线。
而这头，安昭刚开口，就被戳中了漏洞。
只见他爸站在他妈身后，不紧不慢地蹦出一句话来。就是这句话，将他彻底打入“死牢”。
“不对吧，你说的那个外乡人我见过，是个文质彬彬很体面的小伙子。”他爸说。
安昭脑壳儿疼。他竟然忘了他爸昨天早上去酒店取车时已经和关曈打过招呼的事。更让他气愤的是，关键时候能不能爷俩一条心？不跟你老婆同流合污你会牙疼吗？
事实证明，牙疼倒不会，挨揍却少不了。
即便他爸在第一时间摆明了立场要妇唱夫随，却也免不了“领赏”。
“你啥时候见过？你不是说你昨晚到现在都没出过门嘛，怎么会见过？”
听到母亲大人的质问，安昭对着他爸做鬼脸。
“报应，活该，谁让你嘴碎？”他以无声的形式向他爸发出谴责，“妻管严，你没得救了，你自作自受！”
他爸表情抽搐了几秒，试图自救：“昨天早上，我去取”
不等他爸把话说完，安昭见他妈去取鸡毛掸子了，立刻做好逃跑的准备。
“你昨天早上见过，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前天晚上也没回家？你昨天在电话里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们爷俩合起伙来骗我是不是”
鸡毛掸子落在了他爸身上，安昭见他的慈父舍身为他争取了难得的逃命时间，于是当机立断，以前所未有的机敏夺门而出，一口气窜到了楼下。
他跑到单元楼外，先找了个隐蔽位置躲起来，等了几分钟，确定他妈没有追出来，才把拎在手里的球鞋套在脚上。
聊天框里有两个未接语音，他边往小区外走边回复。
【醋溜滑板鞋】：哥，怎么了？有新情况？
此刻，安昭的内心非常矛盾。
一方面，他答应过关曈要把事情查清楚，还收了钱，这个节骨眼上打退堂鼓，那就是言而无信，这要是传了出去，他以后在这条街上混会很没有面子，而且也不符合他的江湖道义。
另一方面，他是真真切切感到害怕。
虽然他并不记得袁佳遇害的那天他撞过冯超，也没见过袁佳诈尸唱歌，可光是听着，就让他汗毛直竖。
无头身躯、诡异的鲜血和圆圈、疯癫的李老头、盟誓自尽的将士、行动自如的布偶这些全都让他毛骨悚然。
且不说其他，一想到骨瘦如柴的李老头竟然扛着小六跑了六七里路，他就后背发凉。
这是正常老头能干出来的事？他不会是被那脏东西附身了吧？
安昭越想越胆寒。
此刻，他深刻领会了“叶公好龙”的意思。看鬼片时一时爽，现实撞鬼小命丧。保命要紧，面子的事情先放一放，江湖道义暂时也就顾不上了。
他掏出兜里的百元大钞数了数，还剩八张。于是他当机立断，计划着先从他爸那里“借”两张补上，把钱还给关曈。理由他都想好了，就说自己突然身体不舒服，这活干不了了。可下一秒，看完关曈的回复，他还是果断回了个“好嘞”。
刚才，见安昭迟迟不接电话，霍冉说：“小安可能是怕了，咱不能怪他。”
她这么说，是想起了天亮前安昭和小六抱在一起哆嗦的画面。
当时关曈烧完布偶，安昭还在打颤。
“你真看见这玩意儿扑过来攻击你？”
霍冉见安昭吓得面色铁青，声音都在颤抖，想到此前他搞恶作剧，在她耳边吹口哨，索性以牙还牙。
“那还能有假？你是没看见，刚才它从窗户缝里钻进来，转眼就长到了两米多高，青面獠牙，舌头这么长。”
她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下，见两个“瘦竹竿儿”表情拧巴得难以言表，心里乐开了花。
“它用什么攻击你？舌头吗？”
“六子你真聪明，我跟你们说”
霍冉还打算继续添油加醋，听到关曈的咳嗽声，才暂时打住。
“反正如你们所见，这东西已经被我制服了，不到十招就让它现出了原形。”
她胡扯完，觉得自己离了大谱。可没想到，眼前的二人竟怕得“啊——”声刺耳。
霍冉边走边嘀咕：“胆识这一块，安昭和六子还得多锻炼。”旁边有人低笑，她撇撇嘴，“干嘛？有话直说。”
“我是在想，咱确实不能怪小安，那该怪谁？”关曈收起笑意，“你俩很熟？”
“不熟。不过是看在佳佳的面子上，和他多扯了几句。”停顿了几秒，霍冉说，“其实仔细想想，安昭这人也不坏。”又停顿了几秒，她补充，“你想责怪我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战友。”
再一次，她把“战友”二字咬得极重。
“好好好，往后我将直言不讳。”关曈说着，低头给安昭回信息。
【关关】：你偶像说，你这人挺好，见面聊？
发完后他稍作思考：“不坏”和“挺好”是一个意思吗？当然不是。那么，能这样发吗？当然可以。
半小时后，安昭跑来汇合。
他一了解完新情况，就贡献了自己的智商值，并顺带显摆了一下人脉网。
“咱既然赶时间，为啥不先把【颖】发来的图案打印出来，再买一摞黄纸，蘸着朱砂血水描上去用着？”
这主意乍一听有些不靠谱。关曈和霍冉商量了一下，最后认为，重要的是符，而不是画符的人，决定一试。
见自己的点子被采纳了，安昭心中一乐，承诺随口就来。
“曈哥，冉姐，你们放心，要是这个法子行不通，缉拿法师的事包在我身上。”
“缉拿？”关曈和霍冉不约而同。
“不对吗？那就捉拿，擒拿，咱不用计较这些细节，总之我会动用我所有的兄弟展开全方位搜索，三天之内一定把他带到你们跟前。”安昭拍拍胸部做保证。
“小安，咱是请法师过来帮忙。”关曈说。
“小安，咱请他来的时候要注意礼貌。”霍冉说。
“好嘞，没问题，我这人一向最有礼貌。”安昭说得自信十足。
得到了偶像的表扬和肯定，他有些飘飘然。更让他飘飘然的，是十分钟前霍冉的表现。